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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阿守现在写信,可是越来越腻歪了。谢远有些不甚在意的想着,甚么思之念之,还在信尾附上几首情诗,这难道是在练字吗?
谢远摸着那匹白马的脑袋,半晌,道:“那你就叫踏雪罢。”
半个月后,吐蕃边境,殷王藩地。
殷守看着身边的那匹身体几乎全黑,只额头上有一缕白毛的黑马,毫不犹豫的道:“阿远的马叫踏雪,你就叫无痕好了。”
只是,为甚他明明都连着十几封的信对阿远表明心意了,阿远全都视而不见?还夸他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可以再接再厉?这难道是在说,他抄写的那些情诗不好或不够?鼓励他每次都多抄写一些?
殷守一面想着,一面皱起了眉头。
只是很快,他就被侍从叫走了。
那侍从道:“王爷大怒,已经请了医者去了。只是王爷还是唤五郎速速过去领罚。”
殷守嘴角一翘,面上却无半分惧色。
他不能再等了。现在,也是时候让他的那位父王,认清现实了。
51。第 51 章()
殷守三年前被带到殷王藩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确是比谢远的年纪大。om虽然只大了一岁,可也是大的。
殷守心里回忆着当初抱着谢远叫哥哥时,谢远微微笑着看他的样子,心中既欢喜又忧愁。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有时间沉浸在对阿远的全心思念之中,因为殷王接了他回来之后,就对他进行了各种考核。包括琴棋书画,包括弓箭马术,包括兵法兵书,包括武技胆量等等等等。
在殷王发现殷守是一个很好的做将帅的苗子后,心下大喜,甚至要将殷守从长安带来的四十名跟随殷守五年的他自己训练出来的亲信,全部替换,还亲自安排了侍奉殷守的仆从,想要将殷守重新教导起来,美其名曰,要尽一尽做阿爹的责任。
殷守当然不允。
那四十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亲信,是他和谢远在长安安定下来后,和谢远从各地的孤儿和人市中特意挑选来的。
按照彼时谢远的说法,是只有身家性命都拴在他们身上的人,才值得信任。谢远从前就有二十个小亲随,那时又选了四十,便也就够了;因那时殷守刚刚从狼群里出来,因此谢远就只给他挑了四十个,说是等过几年再给他挑上二十个。他们每人身边有六十亲信,便也足矣。
只是殷守那时想的,却是他要这些人,也只是训练他们的本事,然后让他们和他一起保护阿远而已,于是就打算训练这些人上五六年的时间,然后让这些人都有能力了,再考虑是否还要重新买人。
谢远听了也只道是殷守还小,便也都由着他。想着过几年还是要催一催殷守。无论如何,多训练些人,才能从中挑出真正的人才和真正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贴身侍卫,这样总没有错的。
只是二人显然都没有料到,殷守竟然会被殷王认回来。
而那跟了殷守五年的侍从,理所当然也跟了来。
殷守彼时心中正是思念谢远最深的时候,偶尔看着那些侍从,心里才能好受一些。待发现殷王想要动手,让他身边的人都变成殷王亲自布置下的人时,殷守第一次和殷王对抗起来。
殷王彼时也是第一次对殷守立威。既是立威,当然要狠。
毕竟,殷守自幼就是狼孩,性子本就野。又被一个比殷守年纪还小的小孩子教了五年,中间还不知道被灌输些甚么东西。
殷王一脉,素来效忠皇族。准确来说,是唯独效忠帝王一人。
既是如此,殷王当然不允许自己想要重用的这个嫡次子心中还想着别人!尤其那个别人,还是心又不轨的敬王的嫡长子!
且殷王一心想要让自己这几个年长的儿子,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将来都能好生帮扶嫡长子留下的嫡长孙,让那个小小年纪就入长安为质的孩子,将来能将藩地打理好,也能代替那个孩子,为大庆朝守护好边境,征战沙场。
既是有这般多的打算,殷王便下定了决心,誓要将殷守的性子掰回来――殷守的野性,可以保留,但只能保留在与吐蕃对峙的战场之上;可在这藩地之中,殷守就必须遵循规矩,嫡长嫡长,永不能变。这座殷王府将来的主人,只能是那个还在长安为质的殷王嫡长孙!即便有辈分在,殷守将来,也必须对那个嫡长孙低头弯腰,也必须要为了守护殷家而征战沙场!
殷王心中是这样想的,曾经也是这样做的。就像当初嫡长子犹在的时候,他教自己的三个庶子必须臣服嫡长子,并且一切以他为重。那三个庶子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只除了殷三郎时常惦念着前王妃的恩情,便一直在外寻找那个丢失的孩子,殷二郎、殷四郎,却一直都在他身边一面处理殷王府的事务,一面在吐蕃有战事时跟他一起上战场。
且这三人心中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殷王府将来的主人是谁。
殷王对此也格外满意。
而殷三郎能将自家丢失十几年的嫡次子找回来,让长眠地下的老妻可以真正安眠,殷王自是满意的。
但是,在满意之后,他却是也要将殷守也调。教成几个庶子的模样,让殷守也能心甘情愿的为他的嫡长孙殷天启的得力臂膀。
殷王既有了这些打算,自然就想要狠狠将殷守的那些志气和野心全都打压下去。
不过,他心中还是在意和关心这个刚刚被找回的儿子的,于是,他就打算从殷守身边的那四十个只听殷守话的亲信入手,将他们都从殷守身边调离,然后,将殷守身边都换成他的人,让他们循序渐进的把他想要殷守做的人做的事告诉殷守。
当然,如果殷守不肯,那他也会一次性的教好殷守,尽量不必再将来再让殷守为难。
于是那一天,天寒地冻,前一日刚刚下了雪,殷王就带着一堆仆从去了殷守的院子,关心了几句刚刚带着那四十亲卫打完拳的殷守几句,就道:“阿守,阿爹看你这些人拳法是不错,可论起侍奉人,却比不得阿爹带来的这些人。不如,将你的这些人都打发了,以后,你就用阿爹给你的人。阿守,这天底下再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爹娘,你放心,阿爹给你特特挑的人,定然会将你侍奉的好好的。将来,就是天启回来了,也会让这些人继续侍候你的。”
殷王至今都记得那时的殷守蓦地一抬头时,那双清澈漆黑的眸子看向他时,那种完完全全的桀骜不驯的目光。
果然,下一刻,殷守就丝毫不委婉的拒绝了这件事。om
殷王彼时脸色立刻就变了,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企图直接将那四十个少年带走,当然,还要亲自对殷守施行杖刑和禁闭。
殷王并非没有见过脾气倔强的兵,因此对着自己这个刚刚回家的儿子,也当做自己手下最倔强的兵开始调。教。
殷守彼时只冷笑一声,一招手,将那四十个少年招手唤到身后,道:“原来阿爹,是来杀我的!”
殷王道:“杀你?为父只是要给你一些为父信任的人侍奉你,如何算是杀你?”尔后看殷守身后之人,“至于他们,他们身世都不明,怎么能任由你放他们在身边?自然是要一一打发走。你放心,阿爹会给他们些银子,不会让他们空手离开藩地的。”
殷守冷然道:“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兄弟如手足,阿爹要将我的兄弟赶走,岂非就是断我的手足?而我有四十位好兄弟,却只有两手两脚。阿爹要他们四十人都离开我,我却没有剩余的三十六个手足可断,岂非只能将割肉以还既断手足,亦要割肉,我焉有命在?阿爹此举,不正是要杀我?”
“只是,阿爹既要杀我,当初又何必认我回来?非但多此一举,将来,还要背负上一个杀子的名声?”
殷守一字一句说来,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殷王,丝毫的退让都没有。
急匆匆赶来的殷二郎、殷三郎、殷四郎见此,心中皆知晓阿爹的手段,见此便拉着殷守低声劝道:“不过是几个仆从,阿守你这是作甚?孝道为上,难道你还要忤逆阿爹?”
殷守不语。
殷王冷笑一声。殷守是他的小儿子,他的年纪,比殷守大了太多,又哪里会被这黄口小儿的虚言所惊吓到?
见状只面无表情吩咐起身边侍卫:“将那四十人,全部送出藩地,每人给十两银子,这一世,不许他们在如我殷王藩地半步!”
殷王的话说完,他身边跟着的三十名身高体壮的侍卫就齐声道“是”,随即就站了出来,想要去把殷守身后的那四十个少年给抓起来。
殷守站立不动,一副要护着身后人的架势。
身后的四十名少年突然齐齐朝殷守单膝跪下。
四十道声音齐齐道:“除非死,绝不离开郎君!”
尔后又齐刷刷站起身,和殷守一起,对着那三十个壮汉做起防守动作。
殷王面上没甚表情,心中好笑,他这个傻儿子教出来的人,竟然也都是傻的。
那三十名壮汉心中冷嗤一声,颇为不屑。
为首两个就上去牵制住殷守,殷守立刻和两人对打起来。
他身上没有武器,只空手和二人周旋,那二人身上虽有武器,却也不敢和殷守动武器,只是他们不太在意的和殷守对峙了几下后,殷守就已经转过身,去帮着他的那四十个手下对抗要抓他们的壮汉。
那二人一愣,显然不相信他们两个壮汉,竟会让殷守偷溜走,随即就对着另外二人使了颜色,四人一齐困住了殷守,让殷守被困在四人当中,不得而出。
其余二十六人则是想要将那四十个少年带走。
只是显然的,他们二十六个人只是奉命执行一个“小小”的任务。
可是,那四十个少年却是在赤手空拳的跟他们搏命。
完完全全印证了他们方才的话,除非死,绝不离开。
殷王再次冷笑,对着院子外头的二十侍卫道:“都进来,将他们一一给我拎出去!”
四十四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想要抓住四十个少年,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很快的,就有人已经快步提溜着一个少年往院子外走去。
那少年只高声喊了一句:“除非死,绝不离开郎君!”
那提溜着他的壮汉正要嘲笑他:“你这不是就要离开郎君了,人不也活着?”接着,就见那少年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就往自己胸口处一送!
鲜血四溅!
那抓着少年的壮汉怔住。
其余几个抓着少年走到门口的壮汉也呆愣了一下,随即,他们腰间的佩剑也被少年抽了出来,接着就往自己胸口刺。
“郎君,咱们快些投胎,还来得及做郎君的手下!郎君切莫伤心!”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死了整整五个少年。
院子中的人都怔住了,就连一向在战场上杀敌不眨眼的殷王也愣住了。
殷守一双眸子变得血红,蓦地冲出了那包围住他的四人,直接向着殷王的方向冲去――
殷三郎本就关注着殷守,首先反应过来,清楚的看到了殷守手上攥着那把匕首,且那把匕首,还是正对着殷王方向,立刻大喊:“五郎!莫做傻事!”
殷王等人回过神时,就见殷守的匕首在贴近殷王胸口处的铠甲时将将停下。
只要他再用力一些,只要他刚才当真有心要杀殷王,那么,殷王此刻,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殷王瞪大了眼睛,道:“我是你亲爹!你竟然想要杀我?”
殷守只冷笑:“是你先要杀我!我说过,那些人,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手足!可是,你将我的五个手足逼死了,就是要逼死我!既我即将要死,何不将我兄弟们的仇先报了,然后再死?”
殷王盯着殷守。
就算殷守很快将那一刻的狠厉收了起来,可是,殷王还是清楚的知道,在那一刻,殷守,的确是有了杀意。
只是下一刻,殷守还是收回了匕首,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道:“不过,我确实算是欠了你的生之恩。那便不杀你,只杀了自己,与我兄弟们陪葬好了!”
“郎君珍重!”
其余还活着的身上狼狈不堪的三十五个少年奔到殷守身后,齐齐单膝跪下。
殷王愣了一下,就见殷守当真将那把匕首往他自己的心口处刺――
如果不是殷三郎当时猛地冲出来撞了殷守的右手臂一下,让殷守自己的匕首刺偏,那么,殷守,必然会死!
殷王彼时怔楞片刻,这才上前帮殷三郎按压住了殷守的伤口,却不敢立刻拔出那把匕首。
同时,还要防着殷守的手再次按压上那把匕首。
殷三郎双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