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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还要防着殷守的手再次按压上那把匕首。
殷三郎双目赤红,此生第一次冲着殷王喊道:“阿爹!难道,您让我把阿守给逼回来,就是要逼他还你的生之恩,逼他去死吗?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算看到了他,也宁肯他跟在那谢远身边做个跟班,也绝对不会带他回来!给您取他性命的机会!”
殷二郎和殷四郎此刻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有人可以这样的反抗殷王!
只迟疑了片刻,二人就都跪了下来,和殷三郎一齐求殷王收回之前的命令。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一名壮汉,竟是又提溜起了一名少年。
那少年看了那壮汉一眼,随即,抽出壮汉的佩剑,就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血花四溅。
殷守直接挣脱了殷王的手,想要再去按那把匕首!
殷三郎冷声道:“阿爹!”
殷王终是道:“罢了。”
那些站在一旁的壮汉俱都站回原来的地方,可是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那些少年身上。
这些少年,和他们的主子一样,都是狼。
这是一群狼崽子。
殷三郎立刻道:“叫大夫!快快快!”
说罢就想去抱殷守。
殷王挥开他,想要去抱殷守。
殷守只道:“那一个,没有你的指令就动我的人的人,论军法,他该如何处置?”
殷守一面说着,一面就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明明没有殷王的命令,还是在最后提溜起了那个少年的壮汉身上。
殷王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殷守转过头,一字一顿的对殷王道:“我的人,既未触犯大庆律法,也在府中没有半分过错,却被阿爹你逼死了六个,其余三十四人,每一个都受了伤。前头五个暂且不提,是我没有本事护住他们,这一刀,算是我还他们的。可是最后一个,他叫阿手,手足的手。原本他因忌讳要改名,我没有让他改。大家都叫他大手。阿爹,大手不该死。是你的人,罔顾命令,骤然出手,才让大手死了。阿爹,他该偿命!”
那一日的事情,殷王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可是,那一日的结果,他却是知道的。
殷守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狼崽子,明知自己要断一条腿,却也仍旧要从他这只成年豹子身上,咬下一大块肉去。
那个的确是故意害死大手的壮汉,被殷王赶出了殷王府。后来,喝醉了酒,被人蒙了头,乱棍打死了。
殷王躺在床榻之上,接连咳嗽了几声,神色复杂。
身旁的医者还在絮叨:“王爷,您的身体早年就受过亏。前两年还在战场上挨了两箭,要不是五郎眼疾手快拉住了您,您那会说不得就下不来战场哎,人老了就是老了,我说这个做什么?反正,王爷,您这身子亏空的厉害,从前您年轻的时候也不爱惜身体,现在老了,那些毛病就全来找你讨债来了。依我看,您啊,还是好生在床上躺着养病。待病好的差不多了,在府里养养花,养养鸟,没事儿斗个蛐蛐都成,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五郎、二郎、三郎和四郎便是了。可莫要再因费了太多心思,而将自家的身子熬坏了。”
那医者年轻时是军医,也算是跟了殷王几十年的老人,因此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殷王闻言只神色复杂的道:“可是,我将这些权柄都交给了他们,那,将来天启该如何?待将来,他回来了,除了在长安为质的经历,他还有些甚么?二郎三郎和四郎,他们你还不知道么?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愿意听五郎的话!言语之间,也都是宁可让五郎来坐这个位置,而不是天启!”
殷王说着,就又接连咳嗽了起来。
其实不只是他的几个儿子,还有藩地里的不少属臣将领,也是偏向五郎多一些。
可是,殷王心疼孙儿,又怎么甘愿这样呢?
医者沉默了一会,才摇头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懂。只是王爷您若是再不好好养身子,万一真的那到那时候,小殿下还没有长大,又如何有自保之力呢?有您在,五郎几个,好歹的也能顾忌些,不是么?”
殷王沉默下来。
那医者又念叨了一会让殷王保重身体,这才留了药方,走了。
等到殷守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阴郁的殷王。
殷守自来到藩地,就极少笑。待他的那四十个亲信被殷王逼死了六个后,就更少笑了。
可是,今日他来看殷王,却忽而笑了。
他笑了,殷王却怒道:“你笑?你有何可笑?莫非,那些权力在你看来,比之亲情更要重要?你就那么想要将这藩地的大权揽入怀中,彻彻底底的逼死我,逼死你那侄儿?你莫非不知,你那侄儿才两岁上就在长安为质,如今辛辛苦苦如履薄冰做了整整十年的质子,为了家中安危付出了那么多,你现在,却要抢了你侄儿才该有的权力,却要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殷守啊殷守,本王当初,又怎会糊涂到将你这样一只中山狼带入府中,引狼入室?”
说罢,殷王直接心口一阵钝痛,喉咙一痒,又接连咳嗽起来。
殷守只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慢慢开口:“可惜这世上,从不曾有后悔药。阿爹你再后悔,亦是无计可施,不是么?”
殷王指着殷守就要骂,可惜他身子不适,只能继续咳嗽,用一双微微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殷守。
殷守看到殷王的目光,面无表情道:“阿爹莫要这样看我。阿爹识人无数,看我第一眼时,就该知晓我本性就是狼,又是被我白狼阿娘养大,被阿远纵容着长大,再怎么长,也长不成狗。可是,阿爹那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想,‘这个孩子有些狼性也是好的,可以为我的天启孙儿挡住吐蕃人的攻击,可以为我天启孙儿挡住那些想要夺他权力的人。同样,以本王的本事,在有生之年,也定能将这条狼调。教成一条只忠于圣人终于我孙儿的狗。如此,待我孙儿将来长成,也不怕这条狗会咬伤我的孙儿。当然,为了将他好好调。教成狗,逼死他身边的几个人算甚?’阿爹,你当年,不正是这样想着的么?只可惜,世事难料,你一心要将我养成一条狗,为此,你可以逼死我身边的人,可以让我和我的人受最艰苦卓绝的训练,可以让我们被最荒唐的头领数次带着往战场上去,可以让我们需要的援兵迟迟不到可惜,我和我的人不曾被驯服,阿爹你却在战场重伤。”
殷守的脸上,慢慢又有了笑容,“说起来,那一次,若非是儿,阿爹你怕是,连战场都下不来。而儿虽辛苦,却也可以像如今这般,继续将大权揽入怀中,不是么?”
至于殷天启小小孩童,又非他的阿远那等天才,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殷王倏然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喘着粗气,良久,才神色复杂的看着殷守,道:“你竟然,都知道。”
殷守道:“不只是我,还有二哥、三哥、四哥。他们从前或许不懂,或许不愿意懂。可是,在见识到了阿爹你是怎样想把我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后,他们又非庸才,如何还能不懂?”说罢,冷笑道,“若不然,他们又岂会愿意从此跟着我?毕竟,我连手下人都可以当做手足对待,对待他们,只会更好。不像阿爹你,将亲生儿子当成狗来养”
殷王还要动怒,殷守就再次道:“阿爹这次唤我来,可是要罚我?这次,要怎么罚?是仗五十,抑或是接连跪上三日三夜?”
殷王今日大起大落之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良久,才道:“罚你?无论本王如何罚你,是否都不能改变你要将藩地权力收入囊中的心思?是否都不能改变你要将原本属于你侄儿的东西抢走的打算?”
殷守想了一会,才道:“不算吧。等过些年,或许,我会把这些权力再还给他。毕竟,我此生都不会娶妻生子。既无子嗣,他若乖,这些权力,我自会给他。他若不乖二哥他们的儿子里头,总有一个孝顺我的,不是么?”
殷王这一次,却并没有立刻问到和他的好孙儿相关的事情,而是怔了一下,道:“你不打算娶妻生子?”想了想,是了,他根本不管殷守的亲事,只在今年才不得不松口让继王妃随便挑个人就是,殷守会因此不想娶妻,也是正常。
人年纪越大,就越会想从前。
殷王沉默了半晌,才又问道:“若本王给你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妻子呢?”
殷守唇角先是露出一丝嘲讽,旋即,却又笑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在笑。
“不必了。我心中,早已有倾慕之人。纵然他根本不知我的心意,纵然他或许并不肯与我携手一生,可是这一世,我都倾慕于他。此生此世,都会倾我之力,将他所想要的东西,统统送到他的面前。此志此生不渝。”
殷王怔楞许久,才终于发现,这只狼崽子,其实也并非不能驯服。
只是,他当初像驯服畜生一样的想要驯服他,狼崽子自然要用最激。烈的手段反抗。
可是,那个对这只狼崽子温柔以待的人,却是在潜移默化之中,早已将狼崽子驯服成了忠犬。且只对他一人忠犬。
52。盒饭()
血缘其实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om
殷王在看到殷守之初,就认定了殷守是个不折不扣的狼崽子。不过,他并不需要一个狼崽子,只需要一条狗,于是就下定了决心,想要将这只狼崽子彻底调。教成一个能在他的嫡长孙殷天启能够自立之前,为殷天启挡下一切危险的好听点说是棋子,不好听点说,就是挡箭牌了。
殷王为此而付出诸多精力。只可惜,他最初时的眼光着实没有错,殷守的的确确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狼崽子。
而这世上,从来没有狼崽子能被训练成狗。
因此到了最后,殷王所得到的的,也只是殷守的冷眼旁观和毫不留情的趁他身子不利时的夺。权。
甚至于发展到现在的,殷守已经让他藩地内的诸多人,都认可了他的能力,比起那个一直被养在长安的才仅仅十岁的殷天启,他们显然更希望年轻而有野心,并且还有与其野心相匹配能力的殷守,来做下一任的殷王继任者。
甚至连殷王一直调。教出来的二子、三子和四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也都一股脑的偏向了殷守。
殷王不知是哪里出了错,直到殷守说出方才那一番话。
把亲生儿子当成狗来养
殷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心头不可遏止的出现的那一分的愧疚,良久,理智归来,才直直盯着殷守,问道:“你既有了倾慕之人,那又如何会不成亲生子?还是说”他脸色忽然又有些难看了起来,“你喜欢的那个小娘子,竟是有夫之妇?”
殷守瞧他一眼,道:“我心中喜爱之人,乃是男子。是一个,很聪慧,很厉害,很温柔,很好看的小郎君。”见殷王脸上颜色几经变化,他忽而笑了,“这样,不是正合了阿爹你的心意么?若我喜欢的是小娘子,或是我对我心上人的喜欢没有那么的纯粹执着,喜欢之余,也能和其他小娘子成亲生子,那,才是阿爹你真正担忧的吧?”
“而现在,阿爹不是应当感谢那个我心中喜欢的人么?”
殷三郎侧首看了殷守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三年时间,说起来,不长却也不短。
然而这三年时间,却足够他与二哥和四弟认清一个现实,他们的阿爹,的的确确如同五弟所说,说的好听点,当初一直将他们当做是大哥和大侄儿的手下来培养的,在大哥和大侄儿需要的时候,既能从政稳定藩地内的政局,也能从武代替大哥和大侄儿上战场和吐蕃人干仗,甚至在大哥和大侄儿需要的时机,乖乖放下一切权柄回到家中吃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或许也有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然而,殷守却与殷王截然不同。
殷守性子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却也的确是个心中有丘壑的人,并且,殷守最大的优点,就是看重每一个人,也能看透每个人的优点,让他们去做自己擅长和愿意做的事情,而不是,只将他们当做驱使而已。om
如此这般想来,兄弟三个心中还惦念着前殷王妃的恩情,自然就越发对殷守上心,觉得以殷王藩地的特殊情形,以吐蕃那种见缝插针就要和大庆朝打上一场的劲头,还有殷王藩地内诸多的势力争夺,才仅仅十岁的殷天启,根本撑不起这个殷王府来。
而如果让他们兄弟几个帮着殷天启撑,他们原本是愿意的。可是,在他们发现,阿爹是将他们看待成那样的东西,甚至有可能将他的这种想法也告诉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