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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观众立刻明白了,原来是她想和阿娜尔比胡旋舞的转圈数,谁转的圈圈多,谁就赢了!哈哈,有意思极了!
胡旋舞原本就出自西域的康居国。
舞蹈的精髓其实就是转圈圈,不仅转得美还要转得快转得多。
一个汉人女子居然敢挑战来自胡璇舞发源地的舞林高手可谓是胆力惊人!虽然刚才她的那一支舞跳得也十分出彩,可是在众人眼中,阿娜尔才是真正的王者。
不过唯独有两个人持不同看法。
一个老年胡人,一个年轻汉人。
老年胡人是马努老爹,他在长安住了二十年,知道大汉朝奇人异士冠绝天下,西域各国的服饰、音乐和舞蹈,一旦到了长安,就像海绵一样迅速被吸收和融化,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这个年轻的汉人自然是燕幕城,他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对这汉人女子的自信和勇气报以最热烈的支持,这是一个铁粉特有的心态。这么霸气的汉家女子,自己的掌声也必须得霸气!
……
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红色的葡萄酒在杯中映照着一张张兴奋的脸孔。
女乐师闭上眼,把手放在箜篌的第一根琴弦上,突然出手如风,叮咚一响!开启了比赛的序幕……
舞台中心的两个女人向对方微微欠身,随着鼓声敲响,两朵绚丽的花朵同时绽放!一紫一红,旋舞如风!
现场的观众们似颠似狂,纷纷站起身,拍着掌,为她们数数: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贰……”
很快数到500下,但台上的两个女子依旧旋转如初,丝毫没有缓慢的迹象,惊得人群中爆发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既为阿娜尔也为那位神秘的汉人女子,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在转了500圈后,她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燕幕城目不转睛,既兴奋又有些担心,再这样转下去,他生怕两位美女吃不消,为了斗舞把身体搞垮了太不值得。
不够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当众人数到1000下时,虽然步子已比之前放慢了一拍,两位女子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两个女人在舞台上的战争,比男人在沙场上的战争仿佛更为激烈。
这一场尊严之战谁都输不得。
当圈数数到3000下时,全场一片窒息,每个人都感到呼吸开始困难,所有人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全场除了报数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场上那两朵绚丽的裙花依旧旋转在旋转着,不知疲倦……
终于,几个男人和阿娜尔的一位姐妹被舞台中央的两道旋风看得口吐白沫,几乎摇摇欲坠,慢慢地蹲在地下。
马努一家老少早就背过身去,只听数字,而不敢多看。
热娜弯着腰苦笑,“老头子,不会出事吧?要不要叫她们停下来?我就是背过身不看她们,头也快转晕了。”
“咳咳,好,等数到四千下我就喊停,宣布他们当个平手好了。”马努老爹哭笑不得,嘀咕道,“不知娜丫头哪里找来的野丫头,跳起舞来比她还疯。”
就在他们说话间。全场突然传来一连窜沉闷的噗通声,伴随着几声哀嚎,观众们倒下了一大片,他们实在受不了。
没有倒下的也像马努老爹一家人一样赶紧背过身去,报数的人都闭上了嘴,连乐师都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作为音乐界的专业人士,她们几时看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
全场唯一站得笔直,还保持正面观看的人,是一个肩头两个补丁的年轻汉人——燕幕城,不过,从他咬紧的牙关看,他也快到极限了。
马努老爹叹了口气,正想转身大声叫停时,场中央终于有人哗啦摔了出去!跌跌撞撞把一张椅子都给撞翻了。
“哈哈,汉人女子输了!”
现场胡人男子们狂喜地转过身去,然后呼吸停滞,就看见阿娜尔大汗淋漓地趴在一张桌子上,头发凌乱喘息不已。
舞台中央,紫衣女犹在傲然地旋转,如一朵永不凋谢的紫罗兰。
她虽然已经打败了阿娜尔,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还在转啊转,从舞台中央向一个方向移动,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突然一头摔进燕幕城的怀抱!
这一刻饶是燕幕城是个站如松坐如钟的武林高手,也被弄得手忙脚乱,正想把这位舞蹈冠军扶到椅子上去,却被紫衣女抱得更紧,突然间,隔着面纱在燕幕城脸颊上狠狠亲一口!哑声道:
“燕幕城,我赢了!为你赢的!”
不等燕幕城脸上火烧得像云,一把将他推开大笑着一阵风似的越过一张张酒桌逃出了大门!
全场呆若木鸡。
阿娜尔扶着桌子艰难站了起来,望着紫衣女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又看看那个一脸桃花红的汉人男子。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丫头哭着喊着今晚非要来这里跳舞!原来……
想到这里,阿娜尔带着羡慕还有祝福,嘴角缓缓绽放一朵微笑:今天输了,不是输给她,而是输给爱情。
这个她并不是个汉人女子。
她是和阿娜尔并成称为绝代双骄的另一位,是阿娜尔在长安最好的闺蜜和最大的对手,同时也是燕幕城未来的老板娘,来自楼兰的女子——夏曼古丽。
第十章 长安不眠夜()
明月斜挂在长安的夜空。
夜已深沉,初春的晚风还带着冬日的寒意,让街头的小贩和行人早早回到自己温暖的炕头,一杯浊酒一盏油灯一家人印在窗前的天伦之乐,构成了长安城内千家万户平淡而温煦的岁月。
在一条寂静的街道。
燕幕城独自一人牵着马,徒步返回自己寄居在城东的小客栈,月光下的身影拖得狭长,如一把黑色的利剑。
在宴席上,夏曼古丽那惊鸿一吻,让他心绪难平,有甜蜜有感动更有烦恼,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爱一个女人,因为他实在给不了对方安稳的生活。
更何况夏曼古丽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离乡背井漂泊到了长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自己又岂能再让她漂泊下去?
他选择步行回去,就是希望清凉的晚风能让自己躁动的心灵平静下来,明日就要远行,他不想发呆到天明。
或许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亲过他的脸颊,他竟然忘记去擦拭脸上的唇印,直到有路人频频看着他的脸偷笑,他才慌忙在路边的鸡毛小店讨了一碗清水,把夏曼古丽留在脸上的唇膏洗去。
脸上的唇印消失。
可那一朵绚丽的紫色裙花还他心间旋转,仿佛永不停息。
难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前路的小石桥上传来一阵低沉而悠扬的笛声,哽哽咽咽如诉如泣,有点像马努老爹在席间吹奏的那首思乡曲
燕幕城缓步走过去,远远看见一个白衣羌人男子正寂寞坐在桥头,嘴下那一管羌笛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这是个老人,一个也在思念故乡的异乡老人,燕幕城无声感叹,这长安城里有多少异乡人在思念自己的故乡?
又有多少人有家不能回?
燕幕城停下脚步,不敢过桥,怕打断这位老人的思乡之情,他抱膝坐在一个石墩上,遥望天边的明月,思绪万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燕幕城回过神时,那桥头已寂静无人,只有一管造型奇特的羌笛平放在清冷的桥墩上。
如果不是笛子下压着一片树叶,而树叶上写着一行汉字,燕幕城几乎认为之前的一切是个幻觉,叶子上用隶书写着:
同是天涯沦落人,此笛赠小友。
燕幕城哑然失笑,想来那位羌族老人看自己久坐痴听,还以为自己也是一个流落长安的胡人呢。
拿起笛子,晚风将冬日未落的残叶吹落,在空中翻滚了片刻之后飘入水中,燕幕城看着那一片随水而去的落叶发怔。
他把笛子竖起,放在唇边,学着那赠笛的老人,试着吹了吹,头顶一只宿鸟发出呱呱的惨叫,一下子被他的笛音吓跑了。
燕幕城忍不住哈哈大笑,想起马努老爹善于吹笛,到时多向他请教一二,看来自己这一路上不寂寞了。
叹息片刻,他脸上的笑容徐徐收敛,突然想去一个地方,一个之前一直不敢再去的地方,他用渠水洗了洗脸,提剑上马,一路往长安城西南而去。
……
一个时辰后,他在长安城一处普通居民小区的门坊外停了下来,这里矮院低墙,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普通长安百姓。
此刻万籁俱寂,居民区零星透着几盏微弱的烛光。燕幕城无声地下马,又在路口徘徊几分钟后,最终牵马走了进去。
向右拐了几条青石板小路后,他在一个普通院落前停了下来,看着月光下斑驳的大门,燕幕城竟有些怯生生。
就在一墙之隔的小院。
那里有他童年的悠游嬉戏,有他少年的刻苦习剑,有他青年的桀骜不驯,这里正是义父谷吉的家,也是他心里永远的家。
但此刻,他却不敢敲门,他已看到窗前那盏烛光摇动,他已听到义母在屋子里咳嗽,他手停在门上,始终不敢敲下。
自从义父谷吉在漠北遇难后,燕幕城心中一直有愧,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义父之言,去朝廷担任军职,那样他就可以以侍卫之名去保护义父西行。
他甚至设想当时的情形,如果北匈奴重兵围困义父,若自己在义父身边的话,以他凌厉的身手必然会给对方重创,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住郅支单于,用他作为人质换义父一行人安然返回。
可是,如今这一切设想都没有意义了,义父和那200多位大汉将士已血洒黄沙,一想到这里,燕幕城痛悔不已。
此次回长安,他只在第一天和义母匆匆见了一面,接过义父给他写的一封家书后,就愧然离去,无颜再面对义母大人。
嘭…嘭…
是义母董氏在院子里捣衣。
这一声声木棒敲打在砧板的声音,在寂夜里分外凄凉,燕幕城的背慢慢滑落墙角,双眼止不住湿润起来。
他像一道月影在门外无声地徘徊,良久之后,终于还是牵着马,回望一眼义母居住的小屋,黯然离开……
……
就在燕幕城黯然返回他居住的小客栈的同一时段,一条身影像泥鳅一样从马努老爹的商行围墙内翻了出去。
他弯腰如猴,落地如猫,无声无息地小跑一阵后,来到一个狭小的巷子,在月色斑驳中,一个黑衣人已等候多时。
黑衣人在月光下如一杆标枪笔直地挺立,整张脸隐藏在黑色的头套里,看不清他的面貌,黑色的身子一动不动,和黑夜融为一体,透着无声的诡异。
人影快步上前,单腿向黑衣人下跪,哑声道,“属下尼扎木参见铁弗大人!”
月光下,这人赫然是马努商行新招的大宛籍护卫尼扎木。平时老实木讷沉默寡言,深得护卫总管巴图尔的好感。
“你来晚了。”黑衣人冷冷道。
尼扎木惶恐地垂下头,战战兢兢回道,“属下该死!属下在晚宴之后异常头晕(被胡旋舞转晕的),所以……”
“好了!”黑衣人沉声说。
尼扎木头垂得更低,双手哆嗦着从腰间掏出一张羊皮卷高举过头顶,“铁弗大人,这是马努亚克商队此次西行的货物名单和316个人员的花名册。”
黑衣人接过,在手里展开,月光照在他右手手背上,惊悚地纹着一只黑色的鹰头,表情狰狞,目如毒蛇。
“怎么有个叫班茹的女人?”他问。
“大人,这是少东家萨努尔的汉人妻子。”还没等黑衣人发问,尼扎木继续解释道,“她是玉石买卖方面的行家。”
黑衣人沙哑地笑了一下,“哼哼,加上马努这老狐狸,这一家来了三口,主上听到这消息一定很高兴。”
“护卫有多少人?”
“87人,大人。”
“这么多货,护卫居然不到100人,尼扎木你没搞错?”黑人声音突然严厉。
尼扎木深呼吸,“大人,属下参加了护卫选拔的全过程,确定最后只选了87个人,其中胡人80个,汉人7个。”
黑衣人皱着眉沉吟着,仿佛自言自语道,“莫非里面找到了特别厉害的高手?”
“大人,据属下观察,除了总管巴图尔外,其他人根本不是大人一招之敌。”
尼扎木的马屁显然起了点作用,一直语气冷淡的黑衣人再次沙哑地笑了起来,“好,竟然马努老头要作死,我们就成全他,哼,好一个胡人首富,现在多事之秋,主上正缺这样一只大肥羊。”
不过异常谨慎的性格,让他在月光下再一次细看一遍羊皮卷,沉声问,“你再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