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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幕城夹了一道叫胡萝卜的古怪菜。入口软软脆脆咸咸甜甜别有一番风味,心里默默对张骞前辈点了个赞,如果不是他开辟丝绸之路,大汉子民也不会吃到用到这么多新奇古怪的事物,当然他更不会认识夏曼古丽和马努老爹。
其实这些胡人和自己汉人除了长相外还有什么区别呢,伤心时会哭,开心时会笑,泪一样是咸的血一样是红的。
他们一个女人一个老人,都是自己可以绝对信赖的人。而且燕幕城心中突然升起把他们当做自己家人的感觉。
这感觉很暖很舒心。
……
饭后,一轮明月悬挂在长安夜空。
三碗清茶,马努老爹留夏曼古丽和燕幕城在多做一会。
马努老爹我个问提,不知当将不当讲?燕幕城含蓄地问。
幕城小友请说,马努老爹笑道,经过燕幕城再三要求,他于是把燕大侠叫为幕城小友。
如今你家道殷实,又儿孙满堂,为什么现在还要自己亲自带队去西域呢。
这个问题一直存在燕幕城心里。
马努老爹苦笑道,我虽然生了六个儿子,可是大大老二都在朝廷当差,老三喜欢丹青,老四是搞音乐的,而老五偏偏喜欢喜欢做木匠,唉,只有老六愿意吃商队这碗饭。可是他又偏偏年纪最小。
燕幕城含笑,若有兴致。
你说二十一岁的娃能带好一个商队吗?少不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要走几年,等这小子翅膀硬了,我再享享清福。
月光下,他是一脸慈爱的笑容。
燕幕城黯然默想,如果自己的义父活能到这个岁数,相比也是同样笑如春风。
有见小事,还望老爹成全,燕幕城再淡话进入尾声之时,突然道。
燕大…幕城小友严重了,快请讲。
我知道老爹是个低调的人,巧的是在下也是一个低调的人,早年被虚名所累,燕幕城三字几乎人尽皆知,这反而让我大受拘束,又恐累及旁人。
所以……我希望老爹必要对商队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包括您的儿子在内。燕幕城正色说道。
哦,马努老爹想一阵之后,燕小友轻放心,那老朽以后该怎么称呼内呢?
呵,老爹可以叫我燕歌行,燕幕城又笑笑补充说道,另外我呢也不要由你介绍进入商队,我一路走来,看到胡坊的驿馆外到处贴满了招聘商队保镖的告示,想必贵商队也粘贴了吧?
不错,而且我们这次去大宛,招的人数是歌商队最多的,马努老爹颇为自豪地说,他的商队经过他的哭心经营,近十年来一直是长安所有胡商当中规模最大的,当然护卫招聘的数量最多。
你不是想自己去马努老爹那里应聘当保镖吧?夏曼古丽哑然失笑问。
答对了,燕幕城满脸微笑。
第五章 精彩的一天()
翌日清晨。
当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飘满整个长安的大街小巷时,燕幕城牵着自己那头枣红色骏马一路漫步去胡人坊。
这匹马叫“红虎”,肌肉紧致,鬃毛飞扬,整个身体呈流线型,一看它俊逸而修长的四腿,就知道奔驰起来绝对马力强劲,就像一辆风驰电掣的红色法拉利。
燕幕城对这匹马十分喜爱,自己没有什么财力,在马身上却极为上心,不仅每日给它洗漱,还好吃好喝款待,自己的衣服都破了,却一直舍不得换件新的。
小时候,他和自己的亲娘就是一路从家乡讨饭来长安的,那时浑身上下打满了补丁,如今肩头两个补丁,他自己不仅不觉寒酸,反而有一种昨日的温馨。
……
马是好马,人是穷人。
这对奇特的组合,一路走来让路人纷纷侧目,各种花式问候闪亮登场。
有上前询问这马是否出卖的,说卖了马好给你这穷酸换一顿饱饭和像样衣服之类的话,更可笑的是居然有人直接怀疑这马是燕幕城偷盗来的,真的屁颠屁颠地去报告巡街的衙门官差。
结果官兵们兴冲冲一到一见是燕幕城,立马给报官人一个大嘴巴子,打得他当街旋转360度,同时慌不迭地对燕幕城哈腰道歉,神情尴尬地仓皇而去。
开什么玩笑!人家燕大侠名满汉中,是从小就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优秀少年!这几年来打击贪官豪强和各地恶霸,为了大汉最底层的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就连朝廷重臣萧太傅私底下都对他赞赏有嘉,其他朝廷大员也自然忌惮三分。
所以,当初那严欢被燕幕城当街吓尿后,他的执金吾老爸连屁都没放一个。
……
原本牵着马步行,是想好好散散步的,可这一路骚扰下来,弄得自己哭笑不得,燕幕城只好翻身上马,轻蹄而行。
半个时辰后,来到胡人坊。
胡人还真是勤快,此刻的胡人坊已经人声鼎沸了,各种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在途经菜市场时,汉人百姓与西域商人之间的其乐融融的互动场面,让燕幕城看得心里一阵暖意。
心中又涌起一股凛然之气,眼前这太平盛世,不正是以义父谷吉那些守卫边关的大汉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吗?
他感慨万千。
义父明知是死地,而毅然远赴万里,为的正是这一张张胡人和汉人的笑脸,可北匈奴未灭,大汉和西域繁荣共存的脆落和平能又维持到几时呢?
从昨日马努老爹口中知道,那个郅支单于已经在康居国牢牢扎根,夺地建城,显然有养精蓄力吞并整个西域的野心。
一定要制止这个毒瘤向周边扩散!
一想到这里,燕幕城眉头微皱,使命感油然而生,之前只是单纯想到远赴西域为父报仇,现在看来这不仅是个人的恩怨,还关乎大汉和西域百姓的和平大业。
既是家恨亦是国仇!
他顿时感觉形势紧迫,不禁让身下的红虎加快了脚步。
……
按照马努老爹提供的地址,他径直来到胡人坊一个葫芦形的弄堂,向右拐,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院子,高墙环绕,占地颇广,红色大门威风凛凛地敞开着,不时短衣劲装的江湖人士进进出出,他们既有腰里别剑一手长枪的汉人豪客,又有手执圆月弯刀,背上系弓弩的剽悍胡人。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来应聘商队护卫的,燕幕城微微一笑,有竞争才有乐趣,他翻身下马,整整了衣裳,牵着缰绳随着人群排队依次进入大院。
一走进去,发现这院子之大超乎想象,几乎是半个集市,一片繁忙景象。
东侧一方有数十辆马车安静地伫立在屋前,许多青衣伙计在往车上搬运一袋袋货物,忙得满头大汗。
西侧一方是个类似演武场的布局,数十人已经在场上拿着。木枪木剑打了起来,不过吸引燕幕城目光的,是演武场中一个赫然高达九尺近乎两米的巨人。
这巨人岔开衣襟,露出狂野的褐色胸毛,龙行虎步,在场中来回逡巡。
他是个西域胡人,满脸络腮胡子,一双栗色眼睛咄咄逼人,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有一道刀疤横贯整个脸部,宛如一条狰狞的红蜈蚣。
只见他时不时地指导身边的随从在记录什么,燕幕城猜想这巨人一定是此次挑选护卫的话事人(评委)。
正在愣神前,突然有小厮上来将燕幕城的马牵去后院,并努努嘴示意燕幕城去前台领叫号牌子,再到人群中排队,原来要来这里当护卫,必须参加一系列选拔。
首先必须登记个人身份,领牌子。
燕幕城走到一个桌子前,登记的是一个汉人小伙子,他头也不抬地连珠炮似的发问,什么姓名、年龄、身高、哪里人士,之前有没有做过护卫之类的问题。
燕幕城很配合地作答,随即领到一个竹牌,上面用工整的汉隶写着:
燕歌行,男,二十七岁。
身高七尺六寸,长安人氏,有。
这“有”字是指以前有作过护卫的经历,燕幕城笑了笑,像个乖小孩似的站在在人群中排队,不过翻开牌子后面一看,微笑顿时变成苦笑,上面写着:
肆佰贰拾柒号。
燕幕城叹了口气,只好在充斥着各种汗味的人群中,慢慢向前挪动。
听前方议论,这次去大宛的商队共要挑选精壮护卫120人,按个人身体素质和选拔成绩将护卫分为甲乙丙三等。
首个选拔项目是武斗。
武斗,就是比武,共有三轮,一次性进场20人,两两用木质圆头武器比斗,胜者晋级第二轮,败者还有一次比试机会,两次失败则淘汰出局。
燕幕城耐心等待,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才被叫号入场,为了保持低调的身份,尽管他刻意拉低自己的剑术,不过还是极为轻松进入了最后一轮。
这时600多个前来应聘的护卫选手,只剩下不到300人,而且胡人明显多于汉人,不过他们并没有过于欢呼雀跃。
因为最后一轮的武斗是一对一和那脸上有疤的巨人亲自过招,迎着众人颇为颤栗的目光,疤脸巨人肩扛一柄四尺长的木刀大步走向演武场中央。
木刀向地一顿,一片发傻沙子走石,惊得众人头皮发麻,就听他瓮声喝道:“各位胡汉弟兄!我叫巴图尔,是选拔赛的总评,也是你们未来的护卫总管,现在我来说一下最后一轮规则,其实也很简单,能接我五招的为武斗丙等,十招为等乙,十五招为甲等!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道,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都被这胡人绝望的身高和变态的肌肉给吓住了,但如果只是五招以上就能过关,让他们脸上个个都露出了捡了便宜时的特有微笑。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了,随着场上一声声刺耳的惨叫,上去十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撑过…三招!
当一张张鼻青脸肿的脸一瘸一拐走下场之声,300名参赛选手一片倒吸冷气之心,再看向场中巨人时,无不面有忌惮,有的人已经扔下牌子,悄悄溜走。
只有燕幕城一个人静静蹲在树下,津津有味地看蚂蚁打架。
当然,思想脱线的人不只他一个,就在场上惨叫声继续此起彼伏时,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按在燕幕城肩膀上,力气之大差点把他的嘴巴直接按在土里。
背后一阵爆笑,“二狗子!原来你也来了!五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瘦!”
说着把燕幕城的肩膀拍得邦邦响。
燕幕城回过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蹲下一个笑容可掬的黑脸汉子,看他身披兽皮,背后背弓,手里还拿着根锈迹斑斑的铁叉,分明是个山里的猎户。
燕幕城一脸懵逼。
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这辈子根本不认识某个打猎的朋友,他甩开对方的蒲扇手爪,苦笑道,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在下不叫二狗子。我叫燕……”
声音立刻被对方打断,“二狗子!你就是赵家沟的二狗子!我是耿家沟的耿黑子啊,你记得不,我们以前一起去山里打过猎来的,你屁股上还有块疤。”
燕幕城的脸抽搐一下,你才屁股上长疤,他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大哥,你好好看清楚,我真不是什么赵家沟的二狗子,我叫燕歌行,是长安本地人,要不要我报门牌号码给你……”
那叫耿黑子的黑脸大汉整个脸俯冲过来,几乎贴在燕幕城脸上,直勾勾盯了几秒之后,大叫,“你就是二狗子!有本事你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看看,你左边屁股上一定有个疤!”
燕幕城泪流满面,他正想如何用不脱裤子的办法证明自己不是二狗子时,一个叫声在演武场外响起:“427号!427号上场!来了没有!来了没有?”
“叫我呢。”燕幕城对黑脸大汉扬扬牌子,绕过人群,快步向演武场走去,耿黑子如橡皮糖一般跟了过去。
巨人巴图尔静立场中,见到是燕幕城执木剑走来,一挥手道,“你不用比了。”
燕幕城和现场众人都呆住了。
正在满脸不解,巴图尔对他说,“你已经通过了,武斗甲等。”
这句话,在比赛选手中轰一下炸开了,别人打得鼻青脸肿都没通过,这小子倒好,上台一站就搞定了,还是甲等!
“猫腻!一定有猫腻!”
“天哪!这是刺果果的潜规则!”
“卑鄙,他一定送东西了!”
“可不,要不他们就是亲戚!”
台下的声讨此起彼伏,愤怒和鄙视的目光足以把燕幕城淹死,就连跟屁虫黑脸大汉看燕幕城的眼神也低了好几度。
“你们给我闭嘴!要么上来要么滚蛋!”巴图尔晴天霹雳般大吼,台下顿时鸦雀无声,考虑到薪水实在太丰厚了,他们虽然嘴里嚷嚷,却一个也舍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