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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时辰,雨大的就像天漏了一般,砸在地上,像泛起了烟似的,实在瞧不清楚眼前的一切,这时远处的鹿哨声呜呜响起——
那是皇帝的号令,射猎结束。
回程的路上,也顾不得雨水,小猴儿唤来精卫帮她牵马,而她则翻身跳上延珏的马背,同他面对面坐着,这一姿势极其暧昧与诡异,以至于明明开始显露疲态的延珏却是一怔,而后他长臂一收,把小猴儿朝自个儿拉的亲密无间。
延珏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撩闲,只是很满意她这投怀送抱,自然而然的把下巴垫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猴儿知道他是心里惦记着生死未卜的阿克敦,可不?再冷血的人,也总有那么几个在乎的人,更何况,阿克敦这伤是替他挡的。
“我见着阿克敦了,他腿上的伤虽然很重,但瞧着也不像是会致命。”小猴儿这话不是安慰他,而是实话实说,她瞧见阿克敦时,他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淋的个透亮了,只是那么瞧着,委实不像一定致命,可那条腿……
想想那筋肉外翻的模样,小猴儿叹了口气。
“他那条腿应该是跛定了。”延珏哼哼着,听不出喜怒。
小猴儿没接这话儿,只说:“你放开我,我看看你那伤怎么样了?”
“别动,我抱一会儿,挺热乎的。”延珏也不动,只这么抱着小猴儿,彼时小猴儿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一扬头到好,一股子雨水打到嘴里,她这被逼喝了一满口。
噗——
混着口水,小猴儿喷了延珏一脸。
“嘶——你这娘们儿——”延珏嫌恶的抹了一把,彼时被他放开的小猴儿,颇为心大的哈哈大笑,同时手也没闲着的去解他身上的盘扣儿。
“别乱动。”小猴儿低声说着,延珏道也真难得乖乖的一动没动。
这亲王的制服,就是行猎也远比一般人穿的麻烦,像剥笋似的,小猴儿是外一层,里三层的解着,终于都解开了,因为这大雨倾盆,掀开衣裳的时候,远没有什么粘连这种事儿发生,利索的紧。
“爷儿的伤怎么样儿了?”一旁的精卫担心的问着。
“水泡囊了,卷个边儿了。”小猴儿撇撇嘴,又伸手摸摸延珏的额头,感觉手下冰冰凉后,看怪物似的看着延珏,瞪眼儿道,“你介厮真是命硬,带伤介么扯一下午,都没怎么着。”
一声轻笑从小猴儿的头顶传下来。
只听延珏道:“天老爷是怕我这出点什么事儿,你这娘们儿去祸祸别人儿。”
“滚蛋!”小猴儿捶了他伤口一拳,彼时却只觉得下身一股子血涌了出来。
……
老天就像是跟谁开玩笑似的,恁说这射猎一停,雨就开始小了起来,待到了几人要出围场之时,这天竟诡异的放晴起来,因为延珏的不肯撒手,小猴儿始终以倒骑的姿势坐在马背上,彼时,她清楚的看见远处山上横着的七色彩虹,她抬手向前,眯起眼睛看来,就像是触摸到了似的。
“只听人说老七又添了个神射手,我道是谁,原来是弟妹。”不远处的温润的声音传来,伴着几个细碎的马蹄声,小猴儿扭过头来,却见淋的狼狈却坐的笔挺的延玮,延琛几人朝他们走过来。
“呦喂,介不是大哥么?”小猴儿话里有话的道,“雷没劈着你,真是万幸啊!”
“老气媳妇儿!怎么说话呢?!”延琛先嚷嚷了起来!牵着缰绳瞪着眼珠儿,却在见到沉着脸,眯缝着冷眼的延珏时,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老四!”延玮用眼神遏制了延琛,一如既往的‘温和’的道:“我听说老二不甚伤了手,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延珏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一旁的小猴儿却恍然大悟的道:“呦,大哥知道的可真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延琛这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的急了,才要上前,又被老大的眼神儿逼退。
他只看着延珏,一脸‘关心’,一旁的精卫攥的拳头咔嗤咔嗤响,如若不是那射向老二的箭矢通通没有标记,怕落得个‘毫无证据,诋毁亲王’的让人反咬一口的名头,他都想开口骂娘!
“劳烦大哥惦记了,亏得四哥及时通知我,二哥这才躲了风险。”
驭马离开前,延珏只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一句。
少时,当几人拉开了距离后,只听后面传来一声怒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猴儿转了圈儿眼珠子,心想:果然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
少时,翁城上,就在众人还未将小猴儿这七福晋随夫行围的奇事叹够,那清点各府家将,亲兵抬回来的猎获的野兽已经有了结果。
毫无疑问,临时退出的老二以十五只的成绩打了个倒数第一,而是他两倍之多的老四混了个倒数第二。
让人称奇的是,竟就是那么巧合,老大与老七射猎的一样多,不多不少,飞禽走兽各六十三只。
“臣等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此天气,二位爷儿竟如此伸手,当真我大清之幸事!”
臣子们的各种恭维声立马迎了上来,保酆帝面露喜色,频频点头,然却迟迟不曾言语。
却听这时,婉莹忽道:“这围猎本是兄弟之间的比试,谈不上较什么高下,可既然是比试,总得决出一二等来,臣妾有一事,却觉得不吐不痛快。”
“爱妃且说。”
“臣妾虽为一届妇人,却也知道,这万物生长繁衍总有它的一番伦理,正如上苍有好生之得,先祖围猎时,从不逆了长生天去射杀幼兽,故此臣妾觉得,如今这猎物,当把这幼兽排在其外。”
“有理,爱妃说的甚是有理!”保酆帝点头,权当不曾瞧见脸色骤然一变的延玮,着急命人去了那些幼兽,待再来报——
“大爷儿五十二只,七爷儿五十八——”
“好!”还未等那将士报完,保酆帝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着手,连叫了两声好!那看向自个儿的小儿子的眼神,精神熠熠,又岂是仅仅‘高兴’二字能形容哉!
众臣纷纷上前恭喜,贺喜,而此时延玮已经面如灰土,袖子下暗暗攥紧了拳头!
到了这一刻,谁还会瞧不出,皇帝跟本就偏心眼子,只盼着七爷赢这一场!
而此时,扎萨克汗更是眼尖的推了自个儿闺女出去,雨后的瓮城有些起风,但见那众人中间,毛伊罕的一身红袍被吹的随风摆动,煞是耀眼,只见她双手迟一随风扬起的洁白哈达,缓缓朝那站的笔挺的延珏走去。
毛伊罕第一次认真打量这睿亲王,虽然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个玉面男子能有那般功夫,可那些野兽,她确实也看在眼里,先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他,但她们蒙古人是最敬英雄的!
“我敬你是英雄!”待二人只差两步距离,毛伊罕扬起洁白的哈达,仰头说道。
“用不着。”
延珏一盆凉水泼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现在气儿不顺,没心思在这儿虚以萎蛇。
可他这却说的毛伊罕一楞,这王爷虽说也没表现的多喜欢她,可一直都是有礼的啊!怎么今儿——
“外头都传着,说等着瞧吧,就七福晋那精劲儿,等那傻格格嫁过府去,遭罪的日子再后头呢!”
想起才刚吉玛跟她说的那些听说过的流言,毛伊罕倏的怒目转向一旁的小猴儿,两团儿火毫不掩藏的射了出来!
果然中原人都是险恶的!
这边跟她说着好话儿,那头儿跟她使坏!
“怎么着?”小猴儿给她瞪的一楞,瞧着那高举不放的哈达,挑眉道,“难不成那哈达是要给我的?”
“给你?”毛伊罕气的低吼,“你哪里配!”
“本王的福晋怎么就不配了?”延珏的话儿冷冷插了进来,一句话直接给毛伊罕的眼圈儿弄湿了。
“你……你们!你们两口子合伙欺负人!”毛伊罕低咒着,那擎着哈达的手都开始哆嗦,而此时一旁的小猴儿则是一头雾水的瞄了眼延珏。
呦呵,齐了怪了,恁说这主儿浑,可从来不会这么不顾大局啊?
也是瞧着周围的眼神的都砸在她们几人身上,小猴儿委实觉得这场面尴尬,道是先破了腔儿,走到毛伊罕跟前儿低下头朗声道。
“谢格格如此大礼!”
众人这一听,才恍然大悟,哦,原来那哈达是给这巾帼英雄七福晋的啊!
毛伊罕气的脸红的直咬牙,却听小猴儿一股子好不掩饰的匪气小声儿斥道,“都他妈瞅你呢,不想丢人,赶紧挂我脖子上得了!”
毛伊罕扁扁嘴儿,到底把那洁白的哈达跨在了小猴儿的脖子上。
扁扁嘴儿,她绝对不承认,自个儿又让她给吓着了!
退下之前,她强忍着抽噎赌气的说道:“你别太嚣张!我的骑射定比你要好!”
小猴儿笑笑,压根儿当她是小屁孩:“兔子还说他要长翅膀,肯定比鹰飞的快呢。”
哼!
中原人坏透了!
毛伊罕再一次跟自己说。
如此一番,保酆帝龙心大悦,好是一番赞赏了小猴儿,更说她是,“我满人女儿正当如此不忘本!”
小猴儿自是好一番谢过,彼时却又觉得虽赢了却仍一直沉着脸的延珏不太对劲儿,然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问他,便在保酆帝的一声,“着即开宴,朕要好好赏赐尔等一番!”之后,随着众人从瓮城一路回了行营。
一如往日妥帖,虽是骤雨初歇,可婉莹一早便备好了宴席,一众人浩浩荡荡从瓮城挪到行营只需半个时辰。
这期间,延珏去了延璋的马车,临走前仍是把小猴儿送进了婉姨的行驾,并嘱咐婉姨给她换身干衣裳,到后来直到婉姨一口一个:“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疼媳妇儿。”下,才把延珏推走。
“我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婉莹笑着数落着那褪着湿衣服小猴儿。
小猴儿似是害羞的低了头,然而彼时却是皱起了眉头。
延珏会细成这样儿,心里没鬼才算!
许是太多的疑问绕着小猴儿的脑袋,又或许是那些百号子药效颇为持久,以至于一旁拣过她月经带的丫头秋萍惊的大呼:“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的时候,她竟全然没当回事儿的将其丢到了一边儿。
……
彩虹一散,日头斜挂,红艳艳的染绯了半边天,煞是好看。
今儿晚膳仍在昨儿的行营处,许是骤雨出歇,草原上的草都泛着水,篝火纷纷燃起时,一声声啪啪响着,彼时小猴儿抱着暖手炉坐在婉莹身后发呆,听着她一句句的口不对心的吩咐着备宴的下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一句落在耳朵里。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因果报应,从前阿克敦总是嘲笑谷子的一只跛脚,如今到好了,他也跛了脚,而且远比谷子要严重许多,听刚才那个太医院的院判孙参来说:“回皇上,阿克敦大人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是这左腿……以后大概就要借助枴杖才能行动了。”
听了这消息,延珏几乎是未做停留,只跟皇上说了一声儿,立即随精卫去了行营。
小猴儿其实也想去瞧瞧,虽说阿克敦跟她算不得有什么交情,可许是谷子跟他有些说不清的牵扯,她也觉得自己该去看看,只可惜,婉姨说:“你别去了,那儿都是些个爷们儿,你一个福晋去算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小猴儿这一天中第三次听延珏说了那句话,“你在婉姨身边儿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
其实小猴儿特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许是延珏着急去看阿克敦,又许是婉姨在听了那句‘阿灵敖大人泣不成声。’后如此神不守舍,小猴儿也就把那些心里的疑问放在了后头,暂且未提,只是嘱咐了随延珏一块儿走的精卫一句:“记得找个大夫把爷儿肩膀的伤包上。”
就像围猎不可能因为一个阿克敦生死未卜结束一样,这内臣外藩在内的宴席更不可能因为他阿克敦的一条腿,或是阿灵敖的一把老泪而终止。
篝火依然很旺,火不思的悠扬声布在整个木兰草原的上空,一些个身着蒙古衣裳的舞者并没有因为草地的寒湿,依旧本着民族的豪放洒脱,在织锦毯铺垫的殿中央跳的是其乐融融。
今儿的宴席虽不若昨天那般盛大,然却因为今儿自个儿的儿子一个个的满载而归,保酆帝显得格外的高兴,开席前,他竟亲自到那大锅前,用剔刀去扎那些他的儿子们亲手猎回来的猎物,以检视肉是否煮烂熟透。
而这时,那些个内臣及藩帮外史,则是一个个的受宠若惊的纷纷上前,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