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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的表情。
她如今也是有了崽子的,她明白她心里头的那种滋味儿。
“呵……死生都是命。”婉莹嚼着猴子的那句话,好半晌抬头幽幽问她:“丫头,哀家时常在想,如今一般,真真儿是为了老六好么?”
小猴儿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婉莹摇头叹笑,“哀家不知,哀家只知道,把你留在身边儿,是我这个做额娘的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儿,这一生,我亏他太多,哪怕倾尽一切,我也想补偿他。”
“老六这辈子,太苦了。”
“如今他就不苦了么?夹在爹娘兄弟之间,甚至连孩子都被哪来争权夺势,若非他心性那般,谁能撑过这样的日子?”小猴儿极少跟婉莹这样说话,可这话不说,她又只觉憋堵,闷驴蛋话一日比一日少,她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没数。
“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婉莹幽幽叹道:“如今已经逼到这儿了,若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就会被生吞活剥,我这个做娘的又何尝不希望他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可这些,我真真儿给不起。”
“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是夜夜自噩梦中醒来?谁有那菩萨不愿做,非要去做那虎狼,我又有什么办法?”婉莹的语调虽缓,可那‘哀家’二字早已换成‘我’,“你可知,每每看见老七时,我的心尖儿像剜了一块儿肉似的疼——”
“他又何尝不是曾经视你为生母?”小猴儿断了她的话,嘲弄不掩,就算延珏说的再云淡风轻,她也知,他心中不会全然释怀,只是这些酸性儿的话说多了,人就软了,她们爱做冷漠,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呵……”婉莹叹笑着摇头,兹看着那眉目中布着怒色的猴子,“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我常想着,这世上,若有人能知道我心中所想,那个人,一定是你。”
“……”小猴儿看她。
“老七待你情深不寿,老六又何尝不是?你对老七死心塌地,可老六,永远是你绕不开的劫,如果有一天老七的刀刃比上了老六的脖子,你会如何?”
小猴儿一僵,直直看她:“有我在一天,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
婉莹笑笑,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 )
第廿三回 温柔是刀惹人飘 名利是符炼人炉()
却说那苹苹失了龙子,后宫人人避而不谈,照常晨昏定省,往来欢笑,除却那毛伊罕遭降品级,禁足翊坤宫之外,这事儿像是从没发生过一般,真真儿可谓:云诡波谲皆过眼,生来过往是云烟。
这后宫是安生了,可这前堂却是出了岔子。
阿灵敖再度称病。
若是早两个月,便也罢了,老七仍在京中,这遇了大小事宜总算有个人商量,可如今他又下地方去办里查亏之事,婉莹又无法真的自后宫掀开帘子出来,去坐到那张椅子上临朝,是以百官无首,遇事意见四起,或是矢口不语,看似热络,实则乱做一团。
便是户部众人如今大部分是老七的人又如何,这惶惶天朝,又岂止一个区区户部?
虽说如今婉莹手握京畿驻防大权,可这朝堂政事,仍赖内阁议呈,阿灵敖作为内阁首辅,此一番罢朝,内阁几尽瘫痪。
您道了,说的太玄,听不明白。
就这么说吧,婉莹有兵,老七管钱,可这朝堂架子,离开多年维系的阿灵敖,确实溃不成军。
是以阿灵敖才罢朝三日,便是那些臣子无胆如从前一般为难婉莹,可抛出来的问题,委实不是婉莹应付来的。
遂在慈宁宫整整揉了三日太阳**的婉莹,到底是让邓昌贵带着太医院院判去阿灵敖府上为其诊治,待回宫后,那太医院院判吱吱唔唔,恁是如何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罢了,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婉莹又岂能不知,他是因苹苹又再度平平一事而忿忿?若从前平平,大不了嗤之以鼻,可如今,恁谁瞧着,也是接着打压他的意思。
呵,婉莹苦笑,想她如今还真是冤枉,可这事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狼来的次数多了,说什么也没人信了。
邓昌贵说:“太后娘娘,莫不如再请皇上折腾一趟吧。”
婉莹摇摇头,“不了,哀家去吧,他性子硬,要脸面,哀家就给他便是。”
……
小猴儿在婉莹身上彻头彻尾的明白一个词,嘛叫温柔一刀。
慈宁宫的人都不明白,为何太后接连辟谷两日,甚至连水都只进点滴,直至两日之后,婉莹唤她与秋萍一块儿跟着出宫前去阿灵敖府上,只见她面色苍白恹恹,人皆怜见,行动似若柳扶风,一吹就倒,便只说话,都吐气如蓝,弱弱如稚儿,兹这样一副病态娇容,便是小猴儿上前扶她,都自然而然的放轻动作。
此一行,婉莹并不低调微服,反是大张旗鼓,仪仗全备,此一般阵仗,若是别的府邸,必会遭人非议,可这阿府非但是婉莹的母家,更是她入宫之前的落脚之地,便是落得明目,也只‘归宁’二字便可搪塞。
才一到府,兹见黑压压一群人制服齐备的跪地接驾,然为首的却只一端庄贵妇,全无阿灵敖的影子。
“皇后娘娘,外子病笃在塌,不能接驾,还望皇后娘娘恕罪。”那贵妇举止大方,言行得体。
却见凤辇上被人搀扶而下的婉莹只笑笑上前扶起,“嫂嫂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兹一听,那夫人又似惊恐又不掩荣焉,兹一来二去的便谦恭的奉婉莹入府,身后百余人的阵仗齐齐随行,甚是壮观。
“这府上怎如此……”才入府片刻,秋萍便不掩惊诧的小声与石猴子耳语,虽她只说半句,小猴儿也知她的意思。
确实,她也不曾想过,这府邸居然,依旧如斯。
多年前,她曾因给僧格岱钦送那乐户,随阿克敦来过一回,那时的府邸虽说与睿亲王府比不得,却也不比果家之奢华差上几分,可兹瞧瞧眼前的亭台楼阁之红漆斑驳,往来奴仆衣着之俭朴。
啧啧……
小猴儿也不免咂咂嘴:“这阎王爷吓人归吓人,倒是两袖清风。”
却说那夫人甚是周到,一会儿谴人去搭了戏台子,一会儿命人去备了酒菜,一会儿又唤阖家有官阶的跟着伺候着,自个儿则是始终谦恭却不卑亢的伴着婉莹一行人,说说笑笑,兹一瞧,怎么看怎么想许久不见的姑嫂,恁地亲密。
婉莹更是说说家常,又忆及当年在府上待选进宫时的乐事,时而笑笑,时而叹息,配上她今儿个林黛玉似的娇弱病容,乍一看,哪有半分平日所见的强势?
“那戏班子是河北来的,近日京城里头牌子亮着,虽比不得宫中,娘娘也兹当瞧个热闹。”
“嫂嫂,不了。”婉莹笑道:“哀家如今哪里有这样的心情,堂兄身子不爽,哀家几日辗转,心中惦念不已,兹想着过来看看,且不说咱们这份亲,就说这朝堂,也是日日离不得堂兄啊。”
却见那夫人是又感恩戴德又心下明了,兹唤来丫头低声耳语几句,便又与婉莹赔笑道:“外子那屋子里头病殃殃的,不吉利,真真儿是怕污了皇后娘娘的身子。”
“都是自家人,嫂嫂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婉莹说笑自如的推着她的搪塞,无奈那夫人只好带着她们一行人前去内堂。
当然,阿灵敖的病自是装的,就在太后驾临的消息传来前,他还怒极的在院中耍剑,兹劈的那院中独柳七零八乱,盛夏便落叶满地。
婉莹一行人入院子时,那满地碎柳还未来得及扫。
当然,婉莹毕竟是女眷,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摒退两侧,遂只随着那夫人的引领
遂只随着那夫人的引领,入了阿灵敖的内室。
想这阿灵敖如今确实不比昔日骄纵,想曾经两年前‘病笃’的那次,皇上亲自登门探疾,他都该吃吃该喝喝,而如今却是做的有三分‘病态’。
兹一进内室,果是传来一股子草药味儿,只不过待瞧见那卧在塌上的阿灵敖,那一脸的红光满面,人人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无一人戳破。
却见那阿灵敖见婉莹进来,竟像是没见着一般,兹起了半身,便咳嗽起来,虽架子做齐了八分,可那眉目间的怒气是掩不住的,婉莹也兹当没瞧见,只盈盈上前,道:“堂兄,怎么病成这样儿?”
兹这一句话,说的那众人堆儿里的小猴儿是一身鸡皮疙瘩全起,也因为那声堂兄,更因为那似若无骨的绵绵细语。
那动静儿,绝不仅止与娇弱,更不止于温柔,配上如今婉莹那温婉的病容,只觉楚楚可怜,叫人不忍欺之。
果不其然,却见阿灵敖的眉眼间的怒色褪去六分,兹声音粗横的道:“太后娘娘凤驾怎临寒舍?恕老臣施礼,失了君臣的本分。”
那话中有话,婉莹全似听不见,仍柔声问:“都吃了些什么药?可是见好?”
“谢太后娘娘关心,臣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可不许诨说。”婉莹道,“堂兄,这朝堂可一日都离不开你。”
阿灵敖咳嗽两声,冷哼不掩:“太后娘娘可别折煞老臣了,如今皇上英名神武,又得太后娘娘操持,这朝堂上,老臣也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
“堂兄这是哪里的话?没你多年照拂,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能稳得住那些朝臣?”婉莹说罢,便也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可是顿的那本来就苍白的面色越发憔悴,若不是邓昌贵及时扶住,竟像是要倒了一般,兹吓的那夫人赶紧上前,又是茶,又是蒲扇的伺候。
婉莹只柔柔太阳**同她道:“没得办法,如今上了年纪,这身子可是大不如从前了,一点点儿的忧思,便抽走半条命似的。”
“皇上那般孝顺,娘娘又何苦辛苦自个儿?便是成日在后宫剪剪花草,也是神仙的日子啊。”那夫人兹顾给自家老爷圆场说着浑和话,却不知正触及了婉莹的伤疤。
兹让小猴儿跟秋萍交换了个眼神儿。
这夫人是傻是奸,她难道不知,就因为她家老爷,皇后娘娘可是整整剪了七年的花草?
婉莹到也不恼,只又笑又叹气的拉着那夫人的手道:“都是一颗为娘的心,嫂嫂是明白我的,虽说阿克敦不是你亲生,却是多年待他如亲子,恁说他如今已成家立世,可这做娘的心,也总是挂在孩儿身上。”
“可不——”
“那个逆子,不提也罢!”阿灵敖截断了夫人的话,话里话外的咬牙切齿。
“诶,可不能这么说。”婉莹道:“总是父子连着心的,便是有什么误会,那血脉是骗不得人的,总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
“哼!怕是老夫这做爹的记得,那逆子恨不得给我送终!”
“老爷!这话可说不得!”那夫人一听,忙一脸急切的道,“阿克敦顽劣,却绝非不孝的孩子——”
“是啊,嫂嫂说的对。”婉莹把话接过来,兹目光柔柔的看向阿灵敖,笑着打趣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这番话说的轻松,可不是要断了那父子的情份?”
“……”阿灵敖不再言语。
此时屋内众人不少与十七八,彼时人人都道是家常,唯小猴儿一人听的明白,除了那不明就里的夫人跟着胡搅搅,婉莹和阿灵敖说的,根本就是延琮。
但见这一番话后,阿灵敖果是嚣张气焰灭下许多,兹干咳,也不再言语,婉莹也是相当明白何为点到即止,又传太医给把了把脉,又留下些药,临走时,只柔声说了一句:“堂兄,好好养着。”
一行人鱼贯而出时,小猴儿回头瞄了一眼那阿灵敖,却见他鼻端冷哼一声,神色复杂。
婉莹一行人并未留下看戏,却是吃了顿便饭,这一餐,真真可谓是便饭。
小猴儿曾随延珏去西安府的时候,见过那一桌子地方官员所摆的珍馐佳肴,其败家程度远超过今儿这一桌招待‘太后’的,前前后后一圆桌,了不得只十五道菜,珍禽只三四盘,多是材料简单却烹的精巧之菜,婉莹却破天荒的吃了许多。
饭后饮茶时,婉莹说:“不怕嫂嫂笑话,哀家今儿真真儿是回家的感觉,这心里头暖着呢,兹咱们姑嫂两个干巴巴的又什么意思,莫不如叫了家中的女眷,咱们一块儿吃吃茶,说说笑话。”
那夫人笑道:“好,好,好,您不嫌她们那些丫头家鸟似的吵就成。”
又过了一会儿,那府上十几个女眷齐齐静心打扮,鱼贯而入,却见那人群中的头一个,身材五短,圆滚滚如球,沾点驼背,馒头似的脸堆在一起,五官都像是给水泡囊了,贴在那馒头上。
待一介绍,小猴儿都憋不住乐了。
瞬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