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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
玄天正想说什么，白莲神女已陪同兰陵出了复生池。
“玄天，方才莲姬同我说天涯海角大战在即，你我速速赶去吧。兮儿，你就暂且跟着莲姬吧，她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白悠兮点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袖子。
白莲神女目送二神离去，悠悠转过身，看向白悠兮：“你既救了兰陵，我便还你一条命。诚然，若是不进这复生池水，我看你也活不了几日了。”
复生池中。
她自复生池水中趟过，一身血污入水即消。
她仍记得初到神界的时候，曾被不知名的火烧伤了左手，又受了孟采霜几剑，可一进复生池，她浑身的伤都好了，那时候初入神界，觉得一切都神奇极了。
那时心境，与如今是大不一样的。
白莲神女将白悠兮安置在丹霞殿偏殿，她疾奔天涯海角，临走时却留下了身边鲛人阿音。
美艳异常的鲛人男子，身着轻质鲛绡，蓝发长如海藻，眸色湛蓝清澈。
白悠兮对神女心有抵触，对她身边的鲛人却觉得异常亲切。
“阿音，你名字是神女取的吗？你叫阿音，是不是因为唱歌特别好听吗？我以前听说，鲛人的歌声尤其美妙，甚至能迷惑航海之人的心灵。”她坐在殿前石阶上面，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阿音。
他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低了头，姿态谦恭。
月色光华落在他肩头，湛蓝的发隐处沉淀着柔和的光晕，他的脚白嫩生着闪闪鳞片，落在法力护住的一汪碧色海水之中。卑谦的身躯彷如一根柔韧的蒲草，温软得光华流转。
从白莲神女离开到现在，他除了引着白悠兮到寝殿之外，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一开始是无聊的自言自语，久而久之觉得自己太过无聊，便开始同阿音搭话。
而不管她说什么，他都闭口不答。
她有些无趣。
后来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渺渺地瞅向了远方，叹道：“我在人界的时候有个弟弟，他还小，比我矮一个头，”她将手摊平，抵着自己的下巴处比划着，“只到我下巴。”
复又摇摇头，眸子里头闪出耀眼的笑意：“其实他生的白白嫩嫩，一双眼睛水蓝水蓝的，和你差不多。可惜他只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总是叫人欺负。可我很疼他呀。”
她一根手指戳在地面，甚是无聊地化起圈儿来。
“村里人都嫌弃我是妖，不大愿意让我住着。我就再也看不到我弟弟了，不知道其他人还会不会好好对他。”
她又把视线转到阿音身上，两只拳头搁在下巴上，对阿音说：“他要是和你一样有法力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少不会被恶霸欺负。”
阿音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似是被白悠兮看得不大自然。
白悠兮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鲛人，还在神女身边当差，不能把你和那个傻子相提并论。”
她又极其无聊地抬头看了会儿月亮，直到刮起了一阵有些凉意的风。
“姑娘，起风了，进屋休息吧。”阿音仍旧低着头，一手缓缓引着房间方向。
白悠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就回偏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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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一百八十九章 冰封寒荆（）
阿音冰凉的手指掐上白悠兮脖颈边动脉的时候，她正睡得四仰八叉。。
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极其不安的睁开眼，天‘色’还未全亮，一旁的蜡烛泪迹斑斑。
阿音的声音带着一股冷意：“起来。神‘女’在外面等你。”
白悠兮打了个寒战，诚惶诚恐地披了件衣裳。
丹霞殿偏殿触地生寒，橙黄‘色’的烛火灯笼将空‘荡’殿内映得有几分诡谲末辨。
白悠兮被阿音领到白莲神‘女’身边，双‘腿’被强力束住，跪倒在冷硬的石阶之上。
“阿音，”素净白裙的‘女’子身影高高在上，话中却似有指责之意，“你好歹也是同她在人界有些情分的，怎可对神尊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礼？”
阿音垂首默退一步。
白悠兮听得云里雾里。
“你起来吧。”一只纤纤素手递到白悠兮面前，她犹豫了稍许，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神‘女’我师傅他wán書ロ巴，”
“你别着急。你师傅”她瞄一眼白悠兮，慢悠悠道，“我说你也修行了两百多年了，怎么一点分寸都不知。兰陵已将你逐出师‘门’，你这口口声声师傅，是要打兰陵的脸吗？”
“神‘女’恕罪，我只是担心神尊。”
“你知道的，饕餮胃口有多大，法力就有多强。不过并不碍事，兰陵已经对付完那畜生了，你用复生池水救回来的那副神之躯，暂且还好好的。”
复生池水。白悠兮酿成大祸的根源。
白悠兮垂眸，不语。
“你别想太多，你知道，兰陵一心维护六界秩序，最见不得的就是魔物了。你如今邪魔入体，修为尚浅还控制不了，若是继续留在神界，这内忧外患，诸神会把控不及的。”白莲神‘女’素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纯白流苏簪莲步摇轻轻晃着。
白悠兮点点头，说：“我会离开神界的，不会让你们为难。”
“兰陵的意思并不单单要你离开。”神‘女’笑。
“还要什么？”她疑‘惑’。
“他亲口说，若你肯炼化自己体内的魔‘性’，或许他还会让你留在神界。”
“炼化魔‘性’神尊他亲口这么说吗亲口吗？”
白莲神‘女’点点头，踱步在她身边转了转：“之前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兰陵好。白悠兮，你若还想回神界，自可去寒荆崖下在千年寒气中炼化，我听说，寒荆崖下，下得越深，寒气越重，净化效果越好。”
“蓬莱岛上，寒荆崖下？”
“你当然可以不去，可如若你放任自己自生自灭，你便与神界再无瓜葛。你难道就不想留在神界吗？我听闻你是‘玉’狐族遗孤，想必亲人们都不在了吧。你的同‘门’好友都在这里，况且兰陵也在这里。”那句话后半声轻轻巧巧，却紧勾住了白悠兮的心思。
“可是神‘女’，你不是你不是喜欢兰陵神尊吗？”之前神‘女’戳穿她的心思，让她无地自容。
白莲神‘女’扬‘唇’笑笑，淡淡不屑：“神界爱慕兰陵的‘女’子多不胜数，我若是一个个都管过来，怕是得管个几十年吧。”
复又道：“神尊还吩咐说，百年后神界又要招收新弟子，你既不再是沉香弟子，就把神尊阁内的东西收一收。”
她默然。
回到神尊阁内的时候白悠兮觉得恍如隔世。
她曾在人界的夜晚中有一半的梦中都回到神尊阁长廊之上，梦中的神尊阁总是曲回婉转水阁长廊，大片幻术般的紫兰‘花’翠叶幽香，那个如白纸水墨般的男子微微倾着身子，手中一根虬枝点着晨间深夜的玲珑‘露’水，一旁伴着的白凤仰首长鸣，展翅之间尽是仙人之姿。
她房间的陈设一点变化都没有，离开约有几月，却也没有‘蒙’上一点灰。
神经粗大的白悠兮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当是神界太过干净，不然尘垢也是有的。
她扛了自家狐‘洞’里头仅存的五坛子梨‘花’酿，觉得有些重，想起总得给兰陵师傅和洛九桑留个念想，便留下两坛，自己背了三坛，怀里头一并揣了那把洛九桑羽‘毛’做成的扇子。
走至‘门’口时候，忽又觉得忘了点什么，扭头一看，看到了桌子上的银质框子。
框子里头是一副墨笔紫兰图。
她先前在墙上寻了很久，收拾好东西之后又忘记了。这屋子里唯一动过的摆设，就是这幅墨笔紫兰图了。
而她脑子里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梦中神秘的男子。
白莲神‘女’没给她怀念伤神的时间，便领着她，奔着凌晨淡淡云霞一路到了蓬莱岛。
一脚落在蓬莱岛百‘花’丛中，一脚便惊起一群‘花’中‘精’灵。
她立在寒荆崖头，迎着满面寒霜，不知为何有些感触良多，就像一个因罪自残的杀人犯，死前总要感念一下生平诸多事宜，从‘玉’龙雪山到神界沉香山，从凡界入神界，她失去了很多，最终仍旧空落落一人，没得到什么。
她感慨过了头，白莲神‘女’嫌她婆婆妈妈，就自她背后击了一掌，她肩上扛着的三坛子酒就摔落在崖头，洛九桑的羽扇也轻飘飘自她怀里飞了出来。
她落下山崖的时候打破的酒坛子洗了她一脸梨‘花’酒酿，轻飘飘的羽扇随她一同下落，翻身而去，寒气沁骨让她灵台更为清明，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觉自她尾椎骨升起，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些好的回忆，想起兰陵师傅牵着她回狐‘洞’洒下漫天兰‘露’，想起冬阳灿烂的午后她埋头伏在兰陵膝上，想起她瘟疫过后无拘无束张臂抱住了兰陵，生死关头终是被他一丝光亮牵到了灵魂清明处，那时候她以为生命之中再无风雨，永世安平。
眉宇青丝，白凝霜‘花’渐染。
那一丝丝冰寒自皮肤侵入到她每根血管筋脉之中，直到将她火热跳动的心脏全面冰封。
她浅浅阖上眼，看到了一抹湛蓝如水，却再无力气移动分毫。
冰棱辗转之中，她看到那个唤作阿音的鲛人伸手探过厚重冰层，软软的指尖抚上她的眉眼，他笑得有些苦涩，有些不忍。
那是她被寒荆崖冰封五年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阿音说：“姐姐，你对我那么好，可惜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
第一百九十章 五年极刑（）
五年有多长？
白悠兮记忆中的五年一直很短。
她幼时还是狐狸身的时候，被爹娘管教了三十年，要她好好修炼，修成人形便是得以为傲的事情。于是她整天被飞雪娘亲看着管着，还有长她一百七十岁的水瑶也一并跟着，满嘴念叨的都是“小姐你刚才那不叫修炼叫睡眠”“悠兮你躲啊老娘看你能躲到哪去”诸如此类。
后来她在碧崖莫名其妙经历了一场火烧山头的劫难，醒来已是八岁女童的身躯，整个玉狐族都认为她要么资质过人，要么运气过人，修炼几十年便得了两百年才能得的人身，成了玉狐族一段天方夜谭。
她顶着玉狐族族长继承人的头衔甚是有架子的过着日子，后来赤流玥跟着无虚道长上山来陪她，那段时间那眼睛有些不好使的孩子尤其缠她，非要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那段日子长度恰恰好好也正是五年，她也觉得不痛不痒，唯一有变化的是自己身边亲如姐妹的水瑶犯了痴病，爱慕上了这个人界的傻皇子。
而她那长达五年的梦醒来，枕边却还留着赤流玥亲手制刻的两寸梨花木雕，有张纸条承诺她，十年之后要来娶她。
她自知这是戏言，心里头却一直觉得很是对不住水瑶，便一直将那木雕隐藏得好好的。直到几年后火狐族来犯，冰雪神针和血色琉璃将玉龙雪山山头毁得半丝生气都没剩，她被娘亲用命送下山头，心如死灰之际老天又怜悯她一回，将她变作了二八年华的少女之身。
于是她独闯二皇子府，受无虚道长恩惠入了昆仑，又拼尽全力拜入沉香兰陵门下，日子有不好过的时候，可所有的不好过都能被一些温馨的事情弥补完全。
可她在寒荆崖下的这五年却长得足以抵过她前半辈子。
白莲神女没想让她好过，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她仰慕兰陵，自然容不得有人比她离兰陵更近。
白悠兮在寒荆崖上的时候，本是打算在半山腰筑个石窟隆，既不会因为深度太深而受寒气损伤，也方便她来来往往，消磨自己体内的魔气。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白莲神女一掌便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被寒气冰封，和进了冰棺材没什么两样。
她浑身血液被冻住，别提修炼，连呼吸都不成。幸得她是只长生的妖，浑身上下唯一有用的便是那双眼睛。她一直保持着眼睛半开半合，恰能看到前方偏下的所有景致。
她不日不夜地醒着，但一直藏着自己想要自由的念头。
那念头会让她发疯，让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让她煎熬寂寞恶念成灾。
寒荆崖下枯树枯草枯花遍布，棱角分明的冰块之外，她能数的清花草之下有几根白骨，每晚的月光会从哪处的叶子移到哪处的树枝，下落的雨会变成尖锐的冰凌，她眼前便是一片冰荆棘场，广阔无垠。
五年里她看到过两回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