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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里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本以为是楚蒹葭,却是南玦。
南玦一身暗红衣裳,黑而散乱的发丝衬着细白皮肤,甚是从容地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伸出一双细长的腿,赤着脚下了床榻。
“你这一趟是来寻我的吧。她睡得熟,我随你出去说。”南玦走到了前面,白悠兮和小蕉紧跟其后。
小蕉扯了扯白悠兮袖子,说:“这男的长得不错啊不过,宿蝶大哥还是要好看一些。”
白悠兮示意她赶紧闭嘴。
南玦赤脚踏入雪地之中,寻了一处石凳石桌坐下,抬指捏过琉璃杯,一手捞起翡翠玉壶,温热清香的茶水缓缓从中流出,缓声道:“快坐吧,这么晚了也难为你们还寻到这里。”
白悠兮拉着小蕉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眉眼精致秀雅的一张脸,端过他倒的茶水,喝下之后竟觉得周身寒气都消了,浑身舒服得很。
“我这一趟是想来问问念灵的事情,听说我的银铃里头住着一只念灵,南玦,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白悠兮取下手腕上的银铃,递给对面男子。
南玦微微叹一口气,将银铃阖于掌中,少顷,将银铃还给白悠兮:“他不在里面了。”
“那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白悠兮。
“对呀,宿蝶大哥去哪里了?”小蕉。
南玦眉宇间含了淡淡愁色,声音如勘破生死的旷谷幽兰:“有人用念灵来杀人,有人却用他来护人。老岛主用一滴精血喂养我,让我得以长伴在蒹葭身边,她却怕我为她而死,故而之前一直推拒我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其实过程如何都不重要,念灵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为救宿主而死。”
白悠兮心头一颤:“你是说,他死了?”
南玦点点头:“念灵消散,六界众生关于他的记忆都会消失或者重写,你身旁这位姑娘非六界中人,关于那只念灵的记忆才得以保存。但是你自己,应该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为自己而死,自己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哪怕入了梦中,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
宿蝶,你怎么如此狠心?
虽然她不记得他,可她终归欠他一条命。
这世上何以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另一个人去死的呢?
“我要怎样才能找回那段记忆?”白悠兮恳求。
南玦说:“你不如试着寻找是谁造出了那只念灵,也许你就能找到答案了。”
“啊?难道不是我爹爹娘亲造的吗?可是他们已经过世了呀”
“并不是,”南玦轻笑着,“那只念灵伴了你千年了。白悠兮,你觉得谁会生生世世地守着你,守了你十世呢?”
她一愣,复又想起曾经她去寻湮华君救兰陵的时候,他口中那句“我不稀罕你身上的东西,即便你把命给我了,也不过是个受尽十世轮回苦难的半魂罢了”,突然脑子一翁。
她是半魂,上辈子被百鬼啃食掉了一半魂魄。
可为何她会受尽十世轮回苦难?
“你中了寒毒。”一道娇俏慵懒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披着五色鸟羽长衣的楚蒹葭缓缓走出来。
“见过岛主。”白悠兮行礼。
偌大厚实的五彩羽衣将两人裹到一处,楚蒹葭把头偎在南玦怀里,任由男子抚着她的发丝,姿态甚是亲昵。
小蕉在一旁看得有些发痴。
“岛主怎知我中了寒毒?”白悠兮看向楚蒹葭。
“你这一头白发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能被寒气伤成这个模样,你至少在寒荆崖下呆了三年吧。”
“我犯了错,神界将我关押了五年。”
楚蒹葭有些惊愕:“怎的你们这些神仙的脑袋瓜都往一处想,仙君大人非得把自己的仙后关到我蓬莱岛上来,神界也把寒荆崖当刑狱之地?”
复又道:“神界也忒不近人情了,犯了多大的错就把你关到冰块里头受气?你不是兰陵神尊的弟子吗,他怎么也不护着点你?”
蓬莱岛向来与世隔绝,不愿沾染询问六界纷乱之事,岛上也不缺什么,故而极少与外界有沟通交流,楚蒹葭不知邪神乱出一事也情有可原。
白悠兮苦笑一声:“我犯下门规被逐出了师门,此事就不提了。我被打下山头的时候掉了不少东西在崖下,不知岛主可否让我寻回一张画。”
“何以见得我会帮你?”楚蒹葭眯眼笑笑。
白悠兮从怀中拿出第二根花枝,说:“岛主曾许我三个愿望,如今我想许第二个愿望。”
楚蒹葭取过那根花枝,转手间顷刻化为粉尘,红唇轻轻一吹,散落在指间。
“寒荆崖下只有我一人能进,你随我来吧。”
寒荆崖上,圆月如中空,雪停下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骨的凉意。
楚蒹葭飞身下崖时南玦想同她说点什么,却只碰到她零零散散的五色衣角。
他一袭红衣在山头飞舞徜徉,身子挺得笔直,衣袍猎猎有声。
他紧盯着崖下的动静,口中的话却是对白悠兮说的:“如果你注定会因为一个人死去,你还会一直呆在她身边,甚至爱上她吗?宿命无情,可谁又在乎过一只念灵的情感?有人活生生地替你去死,赴汤蹈火,可你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很害怕,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她忘了我,那简直比让我死还难受。”
白悠兮只觉得四肢一寒,猛烈的寒气袭上她心口,她连忙提起魔气护住心脉,四肢百骸却一如受了冰冻极刑一般僵痛钻心。
“悠兮姐姐!”小蕉扶住她,担心问道,“你怎么了?你好冷啊,是他们刚才说的寒毒吗?”
白悠兮面色铁青,扶着一旁的崖石,脚步虚浮无力:“我记得他以前在我梦中出现的时候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会让他为我而死,更不会不明所以地忘了他。”
南玦沉默,只是静静望着山崖之下。
一盏茶时间,楚蒹葭自崖下飞起。
彩衣转圜之间,一份覆上硬泥的纸张递到白悠兮手中。
“寒荆崖下太久没人清理,我就顺手扫去了一些尸骨和杂碎。这张纸被一些酒坛子碎片压着,我便捡了起来,确实是一张画。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白悠兮小心翼翼擦去上头的泥土,逶迤的紫兰长花徐徐浮出面目,她捧在怀里,抬头感激道:“多谢岛主了。”
200。第一百九十六章 景帝祭天【1】()
白悠兮这几日在千府学了不少人界的俗语,里头有一句是千府的‘花’匠小厮教给她的。( 章节w。 。 那时千晗雪拉着她赏着院子里的冬菊,砌着‘花’泥的小厮是千府里头管家婆婆的儿子,他同二人说起之前在‘花’匠铺子学手艺的经历,还说自己从小就没有父亲,便一直孝顺着隔壁西街‘花’匠铺子的老板。
那句俗语统共就八个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白悠兮觉着很有道理。
即便她已经被逐出了师‘门’,且此生再不入神界沉香山,那个曾经收留她照顾她教养她的神尊师傅,都对她恩重如山,理应好生回报着才是。
寒毒消耗着她体内的气息,且现如今她并没有渠道可以吸纳更多的神魔之气,况且她本身便是个罪人,活得越久,内疚反而越深。
她给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做了个规划,大体就分为三个类别。她首先给自己认识结‘交’的好友都留了一封书信,写了三个晚上,比如将李家村人都托付给了千府,且盼望无虚道长能讲书信带给赤初夏和仙君傅容尘。灯火阑珊之间她笔尖惙惙,大叹没法见他们最后一面,却仍旧希望他们各自珍重,声声祝祷,字字真心。
接着便打算回到‘玉’龙雪山山头睡个几日,她的爹娘和水瑶还埋在那片山头,她想在临死之前多和他们说说话,且希望自己死后能有他们来迎接着,到底比自己孤身一人晃悠悠去鬼界要热闹得多。
她寻思着,这辈子她本是没什么追求的。狐‘性’贪图安逸,她幼时在狐‘洞’里过着好日子,后来挫折了不少,可依旧期望着有个地方能安置自己的身心,至少不用四处漂泊,有口饭吃,有人照扶。诚然她是找到过这么一个理想的地方,只是她亲手毁了自己那个安逸的梦中桃源,接着便是浑浑噩噩,想要逃避,却仍断不了自己心里头的情丝纠缠,委实婆妈了一些,这才落到了如今这般落魄的地步。
故而最后一点,她觉着自己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至少在临死之前能做点什么事情,比如打死几头魔怪,洗一洗自己身上的罪孽之类。毕竟六界是因为她才‘混’‘乱’起来,湮华邪神出逃,上古魔怪复生,都是因为她的‘私’心导致。
她寻思了一夜,觉得没有什么比死在天涯海角擎天柱下更合适了。
她身上罪孽的源头从何而起,她就让那些罪孽从何处结束。
她欠兰陵多少教养之恩,她就用仅剩的生命全部奉还。
……
罗涅上佛来往于神人两界,白悠兮便拜托他询一下是否有只叫宿蝶的念灵出现过的痕迹。
这桩心事搁在她心头,一日日地谴责着她。她闲暇时便让小蕉说一些从前‘玉’龙雪山上的事情给她听,而小蕉实则只见过宿蝶两回,一回是白悠兮折了芭蕉叶多亏宿蝶救下小蕉那会儿,另一回是雪山被毁之后,宿蝶回山让她照顾好自家小姐那会儿。
小蕉说不出什么来,白悠兮便勉力回忆着狐‘洞’时候的记忆,但无论她如何琢磨,那个叫宿蝶的身影却一点都不肯出现。
她一点都不记得他。
问起样貌之时,小蕉只说那男子生的好看,至于有多好看,小蕉只朝白悠兮咽了咽口水,艰难道:“这个么就是比你好看得多的那种。”
一旁的青鸟吹着口哨舞着爪子,再也消停不下来。白悠兮抬起手背一把拍晕青鸟,小蕉捂嘴偷笑许久,见到白悠兮甚是凶恶的眼神,才抿着嘴不敢笑下去。
白悠兮归置自己“遗物”的时候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她身上穿着的衣裙都是当日妖烬救下她之后给她换上的,襟口的传音绢‘花’,她想了想仍旧没舍得丢。即便她战死在天涯海角,兰陵也未必晓得她不久前才从冰块里头出来。
她甚至想,这五年日月轮换之间,他是不是已经不会再想起她。
她这么想着,越想越伤怀,眼神落到自己手腕上头的那串银铃之时,喃喃愣着说:“宿蝶,被人遗忘、忽略竟然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你为我而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不甘心的?”
这日,午后的冬阳灿烂得仿佛‘春’日,千府的丫头绿烟给白悠兮送来一株扶桑:“我们家小姐说,白姑娘你屋子里头太素了,得加点鲜‘艳’的颜‘色’,这株扶桑是小姐亲手打理了许久的。摆在您屋子里肯定好看极了。”
白悠兮这两日很是萧条,神魔两界除了战‘乱’并没有多少消息,眼前翠红的扶桑‘花’儿让她眼前一亮,抚着娇嫩的瓣蕊‘露’出了笑容。
她这才想起已有两日没出过‘门’走动过,身子却仿佛生了锈一般沉重起来。
“绿烟,麻烦你告知你家小姐,我这会儿出‘门’去二王爷府上拜访,晚饭不必等我了。”
白悠兮拎起披风揣着有些发黄的梨‘花’木雕去了赤流竹府上,她本意是想找无虚道长,有机会的话把赤流玥曾经赠给她的梨‘花’木雕还回去。她是个将死之人,却还未有机会能见见这个童年伙伴,但仍旧一直盼着把这个‘女’娃雕像还到他手上。
她是赤流竹府上的熟客,‘侍’卫将她领进去之后却告诉她,无虚道长去了皇帝宫里,景梨皇后怀了皇子,却日日不得安眠,得了失眠之症,赤流玥,也就是当今景国皇帝,命无虚道长进宫做一场法事,去去宫中的邪气给景梨皇后安胎,少说也得七日才能回来。
白悠兮浅浅抿一口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我能进宫去寻道长吗?我有东西想要亲手‘交’给他。”
‘侍’卫皱了皱眉,挠着头:“这个恐怕要麻烦些,我得给宫中发份书信,待道长请示了当今圣上才好决定。不如白姑娘将你要给他的东西留在府里,再写封书信给道长,他能看懂就行,你看如何?”
白悠兮叹口气,她时日无多,也等不及宫里头再传消息出来。便留了封书信,将木雕也留在了府中。
自赤流玥定都浔阳之后,凡是宫里头大大小小的法事都在浔阳城里‘操’办。
这场为景梨皇后祈福的法事本是一桩皮‘毛’,奈何此时景齐两国正‘交’战不止,景国边境之内也常有妖魔作祟,闹出些瘟疫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