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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臂抖开,如水般滑溜的长裙荷叶摆泻落,襟角红纱叠花,腰封盘凤攒金,明珠成串,璎珞流苏蜿蜒其上。
一个金线捆住的小玩意儿自红裙领口掉了下来,落到白悠兮脚下。
她将喜服搁置在一旁,弯腰将那玩意儿拾起。
一簇断发,两簇断发,被一捆金线牢牢绑住。
愿与君结发为夫妻,盼余生恩爱两不疑。
她揽过自己的长发,内侧分明有几缕被妖烬截走了。
翠屏障外,八角宫灯红光透彻,白悠兮堆叠的纸画之上,一顶彩珠凤冠赫然放着。
见她起身,两排魔姬齐齐伏身跪倒。
“夫人请更衣。”
喜字大贴,浮檀殿里头前所未有的奢华亮堂。
整个浮檀殿都是妖烬的聘礼。
铜镜前红裙妖冶,白悠兮缓缓捧起凤冠,眉目平静。
“红妆珍贵,你却再也看不到了宿蝶。”
殿内所有喧嚣都被魔宫的笙箫丝竹之乐覆盖。
…
知世殿里头宾客满座。
前任魔尊牌位被摆置在高堂之上,红烛缠着金纱摇摇曳曳,八角宫灯玲珑缀满,美丽的魔姬低眉伏身侍候两侧,礼乐之声悠扬缱绻,宾客嚣肆拱手大笑,热闹非常。
堂中柱子高大威严,雕着威风凛凛的绕柱金环蛇刻像,口中吐火,金眸凌然。
白悠兮在侍女搀扶之下入了知世殿,殿内有浮檀清香,头顶落下无数彩叶花瓣。
红纱罩头,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金色毯子,波形裙摆随着她移动有如红浪般缓缓晃动,头顶珠翠琳琅作响,清脆舒然。
妖烬接过她的手,温温一握。
她隔着红纱看不大清眼前的模样,只是被妖烬领着,十分安心。
立在高堂之前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
成亲。
她记得在还在玉狐村里头的时候,她亲眼看过白狐木想容的婚礼,那时候梨花落尽,喜服红娘,亲友云集,隔着红盖头都能感受到新娘子的喜悦和胆怯不安。
飞雪娘亲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跟她说:“女子出嫁时最美,若轮到你嫁人的那日,娘亲亲手给你做一套织云料子的红霞喜服,悠兮穿起来一定比仙女还漂亮。”
那时淳朴,未曾料到世事多变,字字箴言赶不过沧海桑田。
——娘亲,这身上的喜服真好看,却不是你亲手做的。
分明不过是配合妖烬的一场戏码,白悠兮却觉得分外入戏。
与子结发,浮檀为聘。红妆嫁衣,款款深情。
“一拜天地!”
白悠兮心绪万千,站立不动。
妖烬缓缓扶住白悠兮的腰身,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问她:“你紧张了?”
她摇了摇头,却在身侧看到了罗涅、千晗雪和小蕉,被妖烬手下的人用刀剑挡在宾客群之中。
妖烬把他们困在魔宫参加婚礼,不过是想要挟自己而已。
白悠兮垂眸弯膝下跪,望着眼前红锦流苏摇摇晃晃,缓缓磕一个头。
殿外传来嚎叫声的时候妖烬正牵着白悠兮缓步走回高堂之前。
“妖烬?”
他笑而不语。
强大的剑气将守在殿外的魔物打出几丈远,神之气息汹涌而来。
为首的白衣男子执剑指对,额间红印皎然,袖口金兰遍布,清冷如洪荒冰山。
身后是阮灏神老和一干神界弟子。
白悠兮目光茫然,心中一痛,却撇过头,咽下一口气后再无感觉。
——兰陵,你总算来了。
神气太甚,又伴着杀气凌然,知世殿里头众魔怪纷纷不安躁动起来。
“哟,我妖烬的婚礼还能请得神尊到场,当真是荣幸之至。”妖烬按兵不动。
“废话少说,”兰陵收剑,明显对红妆婚礼的现场感到极为不适应,如遇锋芒,“你的手下跑到我沉香山来传播消息,莲姬若是在你这边,且将她交还给我神界。若这只是一个陷阱,要打就快打,我没时间和你耍什么花样。”
妖烬轻笑两声,“啪啪”击了两下掌,殿中出现一条硕大的金环蛇,尾部缠绕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细看,竟真是白莲神女。
神女面目愤然,使劲挣脱却已是无力,口被封也喊不出救命,模样甚是凄惨。
兰陵身后的鲛人阿音已默默握起了拳头,浑身怒气十足。
“主人!”
妖烬将白悠兮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抬指不紧不慢斟过一杯酒,眯了眯狭长的金色眸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俗语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这夫人双亲过世的早,生平也就认了神尊您一个师傅,这感情该是深厚得很。神尊,你这趟千里迢迢,不如来替我们主婚可好?”
他将酒杯递到兰陵面前,挑了挑眉。
挑衅味儿正浓,兰陵一双清冷的眼看过来,如冰棱刺入真相,望得白悠兮浑身发凉。
带着兰花香味儿的风刮过,将白悠兮的红头纱掀开,露出真颜。
白悠兮那张脸微施了粉黛,略显苍白,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巧巧弯了起来,笑意满满。
那笑意如清风拂过铃兰,不带任何情绪,却生生刺痛了兰陵的心。
——他取半碗心头血换她重生,却不想她要同妖烬成亲。
他早该料到妖烬会想尽办法留住她,可她
她竟然接受他了吗?
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了吗
“神尊安好。”她甜甜唤他一声,陌生疏离。
那时她唤她师傅,抱着他的袖子能哭上半晌,会单纯依赖地抱住他,夜里头不安分地睡觉还胡乱吻上他的脸。
那时
“兰陵!你休要再被这妖女迷惑!你忘了她和魔尊的关系了吗?若不是他们捣乱,你和神女早就结成连理了,这神界也不会”
兰陵皱了眉:“神老!我自有分寸。”
阮灏闭了嘴。
暗中吩咐弟子去解救白莲神女。
兰陵默然许久,垂眸思虑万千,握剑的手却藏在衣袖中握出了冷汗。
“白悠兮与我沉香再无干系,我亦不会做你们的主婚人。放了莲姬,条件你尽管开。”
笨重硕大的金环蛇捶地欢腾,整座魔宫都因此兴奋起来。
“尽管开?你能给得起什么?你这浩浩神界,如今还剩下什么?”
邪君湮华心机极深,这几日步步攻陷神界,埋下了不少魔怪,更拥得了不少神界叛徒的野心。
如今神界摇摇欲坠。
否则白莲神女怎会如此容易就被妖烬捉来。
鲛人阿音早已按捺不住,持着水球朝那金环蛇攻去,却反被甩到一旁柱子上,呕了一地血。
白悠兮闭了闭眼,按照妖烬的计划一步步来。
“调离那巨蛇的哨子在我手里。”
她手掌一抬,一个金哨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兰陵一惊。
她却只是歪头笑笑:“神界于我冤罪比与我恩德更多,今后我既是魔界之人,心里头总归是向着魔界的。这金哨子是魔尊交给我保管的东西,我当然会保管好。”
言下之意是,白莲神女死活与白悠兮毫无关系。
若要救白莲神女,非得抢不可。
妖烬这把赌是要输了。
——兰陵于她,五年前就已师徒情断,还能有何感情可言?
白悠兮嗤笑一声,却被鲛人阿音一阵偷袭,尖锐的冰刺划过白悠兮的脸颊,截下一段发来。
她在李家村神气流失,阿蓝奉命偷的。
李家村那场离奇大火,也是阿蓝奉命放的,企图能烧死白悠兮,即便不可,也能让她露出妖的马脚。
连那恶棍道士,也是阿蓝事先就请来的。
阿蓝是谁?
不过是白莲神女忌讳白悠兮,想置她于死地,而安插在白悠兮身旁的一尾鲛人而已。
阿音。
偷袭没有成功,阿音抬掌又袭来,白悠兮没想到他下手如此之狠,本有的一丝怜悯也全然消失,只是反手攻去,一掌比一掌狠。
她觉得奇怪,自己体内的水术全无踪迹,只有一股股源源不断的神气内力,神清气爽。
她不知她早已是神之躯,使得灵力也全是神力所化,阳刚纯正。
阿音不敌,只是捂着腹部抬起水蓝色的眸子,平平淡淡看着白悠兮。
那双眸子里白悠兮看出了死气。
绝望之气。
她提气时候有些犹豫,却被背后妖烬一股力道将气息全部领导带出,酝酿许久的攻击直直朝阿音袭去。
白悠兮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盯着阿音那张苍白的脸。
那唇形张张合合。
——“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姐姐。
锐利的攻击在阿音心口剐出一个血窟窿,溅出的血液落到白悠兮指尖,烫得吓人。
一汪碧蓝的海水在空中蒸发不见,阿音倒地化作鲛人身体,眉目禁闭。
“阿蓝。”白悠兮紧握着金哨子,浑身颤了颤,反手握住了身旁妖烬的袖子,攥得手心一把冷汗。
白悠兮看着妖烬,眼睛发红:“我没想杀他的。”
妖烬且半搂过她肩膀,抬手替她拂过素白脸上的血迹,温柔得不合时宜:“他一直都在害你,欺骗你。他要为白莲神女而死,那就让他去死,你与他毫无干系,方才死去的不过是白莲神女身旁的一条走狗。”
她侧眼看着躺在地上的鲛人尸体,眼神空洞洞的,脑子里只有阿音死之前的声音。
对不起,姐姐。
他要为白莲神女而死,鞠躬尽瘁,心甘情愿。
何必还要同自己道歉?
她有些不大明白这其中因果了。
“妖女!”阮灏气急。
“孽障!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降你!”兰陵怒急,抬掌便要凝诀袭去。
“兰陵,我来助你。”阮灏凝起神诀,单手结印将汩汩神力灌入兰陵神尊后心,兰陵手中那一掌本是用了他气急所用,阮灏所助更是令这一掌威力倍增。
眼见这势头愈发狠戾,威力强盛忽起,当今六界恐怕无人能受,身后诸神皆皆有意识地避让开来。
破空长风,气势暴涨,四围粗壮金柱子被割开裂痕来,地裂如破开闪电,那一掌威力尽数勃发。
来势汹汹,白悠兮转首不过一瞬,她自知躲不掉,准备受着。
气力覆上白悠兮衣角之时她被推开,眼前刺眼白光转而成喜红之色。
白悠兮只觉胸前有人一压,硬生生隔在她和那掌气力之间,很是强硬。
连带着她都被那道雄浑之力贯穿,后退数步。
掌力贯体,她胸口大痛,一口血哽在喉口又咽了下去。
却觉得压在胸前的温意躯体缓缓下滑。
喜红之色自她眼中褪去,眼前视线渐渐清晰,那个高大的身影就这么倒下去,背后是他昨晚缠着她用金线绣上去的虬长连理枝。
她那副极端扭曲的绣品,妖烬没有退回去,更是缝在了自个儿喜服背后。
那身喜服镶着金边,红得灼灼烫眼,背后却有一副极不搭调的暗金刺绣连理枝。
她脑中发懵,仿佛看到巍巍玉山顷刻崩塌,春日崖头处,金芒苍翠连理枝根根尽断。
“妖烬!”她控制不住地发疯一般将妖烬搂在怀间,手指攥着他的喜服,仿佛捏着沙海之中最细的那颗砂砾,竭尽全力不让它从手心滚落。
他面色苍白不过一霎,只是强忍着筋脉尽断的痛楚,狭长的眸子阖了少顷,又缓缓睁开,灿金得仿佛烫到心里去。
他薄唇勾了勾,头枕在白悠兮臂间,很是嫌弃地开了开口:“你怎么这么弱。”
他背心被震出了血,血液浸染在锦缎喜服之上,白悠兮只感到手掌一片滑腻。
“替你挡了那么多,还是咳咳还是受伤了。”妖烬冰凉冷血的手颤颤拂过白悠兮唇角,白玉般地骨节处沾上如胭脂流动的颜色。
“我不明白你不是要我引兰陵进陷阱吗?你要的不就是他和我打起来吗?你挡什么呀?你不是还要和他斗智斗勇吗?”
他咳嗽一声,吞了吞喉口的血,薄唇微张很是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可我舍不得你受伤啊,我后悔了,小狐狸,我后悔了行不行”
那一声小狐狸喊得轻易,彷如年幼无知的孩童撒娇,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只觉得眼眶中红且酸涩,尚比前世被桑儿涂进红辣椒还要难受几分,白悠兮将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傻,他们想杀我就让他们杀好了你怎么能什么都替我挡着呢?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还要娶我的吗”
她脑子里所有的弦都崩断了,该有的理智和防备,什么陷阱什么欺骗什么逢场作戏,都随着妖烬倒下的一霎变成一盘散沙。
她至今才了解她有多么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