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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能分头行动呢?”
“呃不会,长夜堡里没多少这个年纪的孩子,守卫确认,没有他不认识的人离开。”
“那难道史塔克公爵的弟弟,就这么凭空蒸发了!?”卡史塔克伯爵朝菲林特瞪了一眼,“我听说你这里可是住了上千人,总不可能在出事的时候都跑去瞧莫尔蒙了吧,一个老头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卡史塔克大人说对了,后来我们把询问范围扩大到了整个要塞的全体居民,很快就有了进展。事发时,有几个正在晾衣服的妇女,看到布兰公子一行人从大厅离开,进了原先守夜人们驻扎时用的厨房。”
厨房,或者说“古厨房”是一幢八角形的石头房子,拱顶虽已残破,但看起来整体状况还算良好。可奇怪的是,与长夜堡其它地方挤挤攘攘到处是氏族民的模样比起来,这里显得异常冷清。
罗柏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古厨房的外观,开口问道:“这里稍微修缮一下,状况会比周围大部分建筑和帐篷都好,为什么闲置在这里不用?”
“大人随我进来一看便知。”
于是艾格以及一众北境诸侯,跟着菲林特氏族族长跨过已经几乎被踏平的门槛,进入到两百年前长夜堡驻军们使用的厨房里来。
硕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仅剩的陈设便是四周巨大的砖炉、沿墙排列满是疤痕污渍的屠宰台,以及头顶房梁上垂下已经生锈的肉钩整体氛围破败萧条。在房屋地面的几何中心,还有一口大得有点诡异的井,一棵弯弯曲曲的树从它旁边掀翻地板顽强地冒出来,主干斜斜伸向屋顶,最顶端的树枝从房顶上的洞口伸出,优雅地指向天空,也不知到底是它顶破了屋顶,还是因为屋顶破了这个口它才选择向这里生长。
罗柏起初不明所以,等待托根亨的解释,但对井边那棵树多瞧了几眼后,很快明白了氏族民们不肯启用这座近乎完好的厨房的原因:“这这是棵鱼梁木?”
热空气是往上飘的,在寒冷的长城沿线,再坚固安全的建筑,屋顶破了个洞都是没法待人的。而厨房更是个功能性建筑,想要修缮启用,就必然要把这棵长在屋中央的树砍掉。
鱼梁木在宗教上与旧神信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在这里,无论是北境人、山地氏族民,还是刚刚迁入长城南的原塞外民,都信仰旧神,他们不肯砍鱼梁木,似乎也情有可原。
但有必要这么夸张么?
旧神信仰更接近于一种自然宗教,即使是最虔诚的旧神信徒,也承认鱼梁木只是旧神的象征,而非旧神本身。旧神信徒并不会像某些极端的宗教一样,视鱼梁木为神明,见不得任何砍伐伤害它的行为。相反,由于鱼梁木质地强韧又不会腐朽,因此其木材是制造各种物品的绝佳原材料,在七国上下…塞内塞外都极受欢迎,许多北境人都以拥有一把鱼梁木制的弓或盾为荣——就连远在君临的御林铁卫会议室中央,都摆着一张鱼梁木桌子。
更何况,鱼梁木通常是一种外形很粗壮的树,有着占比例极大的结实主干和盘曲交结的庞大根系——而眼前这棵呢?它的外形细瘦,长得也不直树皮惨白,若不是还挂着红色的手掌形树叶,简直像是一条没了皮肉的骨臂。这分明就是棵没多少年份的畸形小树苗,形体之纤细,简直连刻上人脸的空间都没有、想成为“心树”都没资格,哪里有什么神圣可言——让这些山地氏族民宁愿去住那些残破漏风的小房子或木屋和帐篷,也要将这么一座结实的建筑弃置?
别的罗柏不敢说,但要是临冬城的主堡地板上顶出来一棵小树苗,史塔克家才不会管那是不是鱼梁木,肯定是叫仆人拔掉修复地面,而不是集体搬出主堡为这棵树苗腾位置。
“大人是不是在想,就这么一棵小树苗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当回事?”托根亨菲林特仿佛看出了罗柏的想法,笑了笑:“不,这绝不是一棵普通的鱼梁木,而很可能是七国上下,现今最古老的心树——”
“有脸才能叫心树,你可别告诉我,菲林特氏族的成员都是微雕大师?”
“不,各位现在看到的,只是这棵心树某条分枝最末端的一个尖,这棵心树在地面下的整个躯干之巨大、跨度之惊人,绝对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它埋在地底下,再大你又怎么看得出来?”莫尔斯安柏哼了一声,“而且,我们不是正在讨论罗柏大人弟弟的去向么,你难道觉得就因为我们都信仰旧神,所以就会被一棵很大的鱼梁木给吸引住注意力?!”
“我绝对没有那个想法!事实上,这棵七国最大的心树,还真就与布兰公子的去向有关。”菲林特族长指向屋中央的这口大井:“目击到三个孩子一个马童进这间厨房的所有人都反映:没有见到他们再从里面出来,可我们在这间屋子里找来找去,也没发现第二个出口或什么暗道最终,我们想到了这口井。”
难不成,布兰史塔克跳井了?
在场许多人心中一凛,睨了眼罗柏不敢说话,直到菲林特族长做了串令人费解的动作:径直走向那口大井,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和吸冷气声中,抬腿跨过井沿,站进了井里。
“你干嘛呀!”就算把自己弟弟弄丢了很可恨,也不至于自责到跳井自杀吧。一直乖乖跟着大哥的艾莉亚当即就是一声尖叫,却硬是叫到一半憋了回去:“咦——”
没错,众目睽睽下,老菲林特“站”进了井里。包括艾莉亚在内的不少北境贵族都准备去拉人了,但他将第二条腿也跨进去后,却并没有嗖一声摔下去,而是稳稳地站在井壁内侧,看着众人,耸耸肩。
艾莉亚甩开罗柏拉着她的手,第一个跑了过去,随后众人也哗啦啦围上来,开始研究起这口大井来。
第一印象没错——井真的很大,足足有四米宽。井壁极厚,湿乎乎的覆满水垢苔藓,深不见底。一名波顿家的士兵殷勤地递来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众人明白了老菲林特没有摔下去的原因:井壁内侧居然有石条延伸而出形成阶梯,呈螺旋形盘旋而下,进入黑暗之中,火把的光芒也照耀不到底下。
众人像看什么宝贝一样围观了片刻,艾莉亚终于最先忍不住好奇:“一口井为什么要有阶梯呢?”
有人做出了猜测:“大概是长城太冷,井水会结冰,需要经常派人下去敲破?”
“哦。”艾莉亚眨巴几下眼睛,没有质疑这个明显讲不通的说法:“那布兰,是从这阶梯下去了?”
“目前来看,是这样了。”老菲林特点点头:“想下去看看吗?”
想啊,但罗柏在,会让她乱来才怪了。
艾莉亚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并改口问道:“下面没水吗?”
卢斯波顿没有说话,默默地接过自己亲信手中的火把,随手一抛扔进了井口。
火把飞速下坠,很快化作漆黑井洞中的星星一点,并在大约两三秒后砸到了底部,迸溅出一团火星,最后才伴随着“砰”的一声,重新没入黑暗中。
无论是声音还是火把坠底的景象,都证实了托根亨菲林特的说法:这口井下面并不是水,人可以在下面行动。
对弟弟的关心战胜了对漆黑深井的些许畏惧,况且听老菲林特的话,他或他的族人已经下去看过了,山地氏族没有理由害自己这个北境守护。犹豫了片刻,罗柏点点头:“带路,我们下去看看。”
——
第295章 黑门与鱼梁木()
卡史塔克伯爵自告奋勇地当了第一个下井的北境贵族,罗柏史塔克随后也小心翼翼地跨过井沿踩上石条。往下走了几步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罗德利克爵士,看好艾莉亚,别让她下来。”
“遵命,大人。”
“啊?为什么!”女孩跳脚起来,承担起家主重任的罗柏史塔克仿佛变了个人,管起弟弟妹妹来相当之谨慎严格。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已经表现得这么乖了,他还是没忘掉自己。“我也很想布兰啊,我也要去找他!”
“没有为什么,这台阶可不好走,你脚一滑摔下去了,谁来负责?我可不想弟弟没找到,又把一个妹妹摔坏了!”
“我会小心的!”艾莉亚赶紧保证道,但看罗柏一点也没改主意的意思,又把恳求的目光投向了艾格,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两句话,“师傅”
史塔克家的家长都在这,自己一个守夜人算哪根葱,有什么立场插手史塔克的家庭教育中?艾格摇摇头:“你哥是为你好,听话。”
生怕自家小姐仍不听话,罗德利克爵士将手搭到了艾莉亚肩上,迈步站到了她和那口大井之间。女孩恼火地跺了跺脚,抖了抖肩膀没甩开,哼一声别过头去。
从井壁上伸出的石条只有不到半米长,彼此间还有不小的空隙和上下落差,看上去确实有些危险。据托根亨菲林特所说,原本踩上去还很滑,是他派人将整个阶梯上每一根石条表面的苔藓污垢都清掉了一层,才成了如今这副状态。
一个接一个北境贵族小心翼翼地迈过井沿踏上了这条仿佛通往地狱的通道,作为半个地主,艾格当然不能待在上面等,待人下得差不多后,他也伸展四肢热了热身,当仁不让地跨入其中。
阶梯如此之窄,只要有人在上或下,任何人都无法反向错身而行,但真正走起来后就会发现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恐怖——不知是设计如此还是施工时太过粗糙,井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处石块缩入形成一个凹槽,正好填补上螺旋形楼梯没有扶手的缺陷,让人的手有处安放借力,只要紧贴石壁手脚并用,安全性相当有保证。
众人的脚步声在潮湿的石头之间回荡,古厨房屋顶破洞中漏下来的亮光渐渐远去,很快成为头顶上的黯淡一团。
每转一圈,周围就变得更加黑暗,环境也变得更加凄冷构成阶梯的石条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逐渐收短的同时,井围也以差不多的幅度不断缩紧。终于,当四米多宽的大井收缩到约莫三米宽、脚下阶梯也短到近乎只一只脚长度时,火把的光芒照耀到了深色的井底地面。
众人陆续下到了井底,艾格抬头向上看一眼,井口已经变成了仿佛天边圆月般的一个遥远亮斑。
一个黑点从“月亮”边缘冒出,艾莉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经过井壁的不断反射传了下来:“罗柏罗柏罗柏,师傅师傅师傅,你们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不许下来!”罗柏抬头报了个平安,开始打量井底的景象。
脚底下没有想象中的淤泥,不知是干透还是冻住了,相当结实,而在拿下来的两根火把照耀下,四壁中也只有三面被照亮。
准确地说是,是本来就仅有三壁。
这口大井的最底下,三面都是寻常井壁,另一边却是一个相当宽敞高大的隧洞,通往——托根亨菲林特所说的,可能是七国上下最大的心树。
没错,甚至都不用老菲林特开口介绍,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它。因为它实在是太过显眼,根本难以忽略——惨白色的鱼梁木上,有一张比人还高的脸。
那张脸苍白古老,满是褶皱,看上去比虚弱状态的伊蒙学士都更奄奄一息:嘴眼皆耷拉紧闭,脸颊塌陷,额头枯瘪,下巴松弛若一个人一直衰老却不死,活上个一千年,那么他的脸大概就是这样。
“果真好大。”安柏伯爵只远远看了一眼这张木脸,就意识到菲林特族长先前所言并无夸张若眼前这张木脸真是雕刻在某棵半埋于地下的鱼梁木主干上,而头顶古厨房地面上顶开石板而出的那枝小树苗是它分支的某个末端那这颗心树的大小,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而看它和厨房中那棵“树苗”近乎一样的白色和微妙的位置联系,这一点还真有可能。
“大?”卢斯波顿哼了一声,“你的关注点错了,安柏大人。那张脸离我们还有几十尺,在这黑洞洞的井底,我们不应该这么远就看见它——把火把熄了。”
后一句话是对拿着火把的两名侍从说的,他们乖乖照做,待火把头上燃烧的橘红色光芒消失,众人顿时明白波顿伯爵所说的“关注点错了”是何意了。
木头的白色,并不来源于反射火光,而是它自身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种好似牛奶与月光混合的色泽,亮度如此浅淡而微弱,除开门本身,完全不能照亮通道内任何东西,但在黑漆漆的背景衬托下,偏偏又显得如此清晰可辨,绝不可能是错觉。
“波顿大人果然心思缜密,一眼就发现了它的不同寻常之处。”老菲林特嘿嘿一笑,“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