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被献给古鲁大神的祈祷声包围着,那些声音赞颂着大神,向大神祈求奴隶、牲口、粮食和其他,偶尔,他能分辨出一道祈祷来自一百多年之前,某个叫巴拉卡的祭司,他要协助他的头人在奴隶商人到来之前掠够五十名奴隶来交换铁器,或是另外一道来自于某个刚刚皈依了花神的少女,她想能像其他皈依花神的少女那样,不必去读书,而是可以在平日里也盛装打扮起来……但是,更多得多的祈祷声在他还没能分辨出那是什么之前,就已经黏附到了他的身上。
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些献给神的祈祷是什么,他以为那只是些庸人的呓语,现在他知道了,愚人的语言在被并不高明的精神力量所驱使而污秽化之后,破坏力也是相当惊人的,这些污秽的祷告,没有爱,没有理想,有的只是伤人的愿望,像被工厂煤烟污染的雪花,又像是辐射变异的牛虻,它们一片片一群群地围绕着他飞舞,准备将他彻底淹没在这奔向深渊的洪流之中。
他将双手在面前折叠,知道黑山的状况固然已经到了不能放着不管的地步,踏向黑山的每一步却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他必须保持住他自己的意识。
不能被它们拖着坠落。
狂舞纪元的影像从他的意识深处升起,那些辉煌又美丽的魔法城市比他所处的时代还要可观,她们征伐了数十个世界,令恶魔们都为之震动……一千个声音于此时在他的意识周围合唱:“然而她们灭亡了,灭亡了。”
他知道它们的底气是什么,狂舞纪元过去后,依然享受着那个时代成果的嘉罗世界的人们都对那个时代产生了质疑,然而,古鲁大神的信徒们永不质疑。
神需要她们献上亲生的血肉,那就献上。
即使祭台崩塌,祭司被杀,也不妨碍她们继续祭献。
她们从她们的信仰中一无所获,所失去的却甚多,然而,她们继续祭祀,继续信仰,什么也不能阻止她们将这个世界也献给她们永寂的死神,如同她们的同类将其他的许多世界献祭一样。
真仙的符咒从他的双眸前像流水一样淌过,肖千秋正在讲述数千年的时光和山水之道,然而,祈祷声比原来更为狂热,信徒们不知山水之美,她们也不想得道长生,只有毁灭才是永恒的,而她们正像飞蛾扑火那样急于扑向这永恒。
肖如韵的影像一晃而过,她有着真仙也没有的怜才之心,她在家族毁灭后坚持自己的职责,她在一片荒芜之中独自一人呵护着残存的文明。
但是她不是真仙,她终将死亡,她的身边人会拜倒在永恒的毁灭之前,将她所坚守的东西称作“虚无”,尽数奉献给真正的存在。
更多的祈祷声响起,华林看到无数的仙山名城倾倒,幸存的真仙子弟们像牛羊一样被驱赶入笼,抽血剥皮,他们嚎啕着摒弃了他们那些无用的仙术,诅咒曾经庇护他们并死战到底的真仙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为一名最低微的信徒。
“仙术是无用的!”
“仙人是不存在的!”
“真仙之道,只是谎言罢了!”
从远处传来的他们涕泪交加的忏悔声,甚至压倒了众多夷人祭祀的祈祷声,然而一个又微弱又稚嫩的声音却是他们所掩盖不了的——“我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不会魔法,没有仙术,更不是穿越者,被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母认为只有类似牲口的价值,可是,这依然无法阻止她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把一生都用在和最近的邻居撕咬上,她一生不知道为何物,道心却远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愿我们都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得见逍遥。”前巫师喃喃道。
光从他的意识里透出来,那些污秽恶毒的愿力依然包围着他,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困扰他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应有的清明,在他集中精神力的时候,尽管诵经声还是那么猛烈,溪水和蝉鸣却也不是听不见的了。
他轻轻地摆了一下手,跳到了一棵确实存在的树上,远处,一座夷人村寨的茅屋顶已经隐约可见。
第五十一章 更替()
这个夷人村寨和往日一样监督奴隶工作,饮酒,吃饭,睡觉,对于煞星的到来一无所知,对他的离开也同样地一无所知,他们当然知道木炭少了半篓,几块很漂亮的玛瑙石不翼而飞,甚至鸡笼里的鸡也少了一只,这些事端在严厉的拷打后不久就找到了自愿负责的奴隶,可没有人看到那个真正取走这些的影子,至于他们供奉在火塘上的木偶为什么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这件事就更加无人追究了。
“根据那个祭司的说法,真正能得到大祭司指点的亲传弟子在祭司中是极少数,多数都是在自己家族内部得到传授,父子或叔侄才是普遍的传承途径,”华林一边吃着烤鸡一边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在领教了几次夷人厨子的技艺后,他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这在夷人的社会水平里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彼此非常敌视,剩余产品也不多,有能力穿过充满敌意的大片蛮荒又危险的区域将子弟送到黑山去并缴纳大笔供奉做学费的都是派刚土司那个级别的头人,这在夷人祭司中必然不会是普遍现象,可是,既然黑山里的那个存在对这个世界有野心,那么它本来是可以代那些年轻人支付这个代价的。”
人才对任何组织而言都是最宝贵的,华林对这点也非常清楚和认可,在他刚刚离开鸡鸣村,落脚于平脚巷时,他就曾费了大量心力和以他那时的程度来说可算是巨额的金钱来训练平脚帮的几个孩童,这笔投资他认为是非常值得的,那些经过了初级训练的孩童,不但当时,而且以后在他的控制范围内,都给他提供了不少的帮助。他们在嘉罗世界里连学徒都算不上,可他们究竟还有眼睛,还有手,还有耳朵,只要使用得当,他们可以做到许多低级法器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他们可以在全城的人面前,用他们的本地土著的身份为“葫芦巷的华灵”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身份提供担保,比如他们可以察觉到华林本人察觉不到的,只有土著们才会发现的不对劲,等等。
可是黑山里,大祭司们祭拜的那个存在仿佛对此毫不关心,它任由虚假的咒语和冒牌的符咒在夷人之间流传,却没有下达指示,让真正的祭司们招收有天赋的年轻人予以集中训练。祭司的升迁主要还是看的出身,而普通夷人中甚至充斥着除了古鲁大神之名外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而它本来可以轻易改变这一切的,只需要几道短短的神谕和一些确实的支持,真正的祭司数量将会大增,而夷人们也早就可以夺取更多的战利品来供奉它。
但是,目前出现的却是相反的趋势,这个教派正在“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中。
祭司的出身越来越低,低到不少祭司都由刚刚被释放的奴隶担任,这些人不是天才到可以跨越阶级,凭借能力升迁到祭司阶层的,他们被选中担任祭司的原因竟然是贵族出身的夷人们更愿意找低声下气的服务人员而不是和他们同阶层,有能力,会籍着古鲁大神之名对他们的行为指指点点的贵族祭司。既然如此,这些刚刚还戴着奴隶镣铐的祭司们,对于不惹怒自己的主人自然是比敬奉古鲁大神还要上心的。
华林在几个村寨里曾愕然发现,他们供奉的古鲁大神和其他侍从神的木偶,那原本不该有的脸部被雕刻成了这家主人的模样。
或者,是诸多神灵,围绕着这家主人的木像,宛如仆人。
华林记得,在嘉罗世界的宗教课里,出现这种趋势的教派一般都不是真正的教派,他们的神通常不会回应,整个教派全部都是自觉和不自觉的骗子,他们的各种血腥邪异的仪式与其说是取悦神灵不如说是取悦当权者。
古鲁大神并非如此,它的祭司中真的存在可以得到回应的人,它却没有惩罚骗子们,也没有提拔能够将声音传递到它那里的真仆人。
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也许它并不需要这些,”肖千秋说:“拜死教便不需要活人。”
“确实有许多存在不需要祭司和供奉,”华林说:“然而它有回应祈祷,回应那些在它看来毫无意义的愿望。”
“是为了延续传承么?”
“不需要。”虽然不愿意承认,华林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些将亲生婴儿抛进丧门沟的妇人们除了灭亡自己的血脉以外,什么也没得到,但这毫不妨碍她们这么做,并将这种“风俗”代代相传,所以对于一个教派的传承而言,骗子就已经足够,实在不需要耗费力量的回应,可它回应了,回应了许多实际是不需要回应的祈祷,也许这件事可以简单地用他之前接触到的疯狂和混乱来解释,可回应祈祷本身是需要清醒的意志的,不然,落到祭司身上的便不是力量而是诅咒,再虔诚的教派恐怕也承受不了几次,倒不如不要给与回应,让信徒们按照他们的愿望一厢情愿地沉浸在骗子的许诺中。
“一块草地,有人东种一点西种一点,却任由大部分地区仍然是草地,那是为什么呢?如果土地适宜耕种,应该全部开垦才对,如果不适宜,那就应该让全部长草,用来放牧,这样不成规模的耕种,是图什么呢?”
“我觉得是为了避免土地主人的发现,”肖千秋说,类似的例子他在官方的典籍上见过,顺口就回答了:“但是,夷人们是化外之民,他们从不交税,就你所说,也没有信奉过古鲁之外的神。”
“我说的是他们对我说的话,”华林敲了敲他手中的树枝:“参与交易的人通常只知道他知道的那部分……所以,他们真的一直在信奉古鲁吗?还是,信奉了只有名字上还带着古鲁两个字的其他?”
第五十二章 非人()
乌吉达走过她自幼生活的嘎拉洞,即使从第一次出发到鸡鸣村算起,她也只离开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然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嘎拉洞的变化比她之前十几年里看到的还大。首先是人口大大地增加了,可以说翻倍也不止——过去,她的父亲也掳掠了许多奴隶,但是大部分都卖出去了,只有很少部分留了下来,原因是从附近掳掠的奴隶容易逃跑,而用他们开垦离得太远的土地,又有被别人抓走的风险,所以嘎拉洞人口的增加主要还是依靠本洞人的繁殖而不是外来人口的加入。现在不一样了,华林一路的押送使得很远地方的夷人也来到了嘎拉洞,他们想要逃跑是很困难的。
其次就是这些人在嘎拉洞周围大兴土木,周围山坡上积年的老树苍竹都被砍伐一空,外围被清理的山坡成了适宜放牧的矮树丛和草地,砍伐下来树木除了供盐井使用外,大部分都给这些新增人口修建了茅屋,茅屋的形制和她原来看到的都不一样,更不要说其间交错的排水渠和其他许多她不曾在嘎拉洞看到过,也不曾在山外的村庄甚至城市看到过的东西,但是这些跟靠近嘎拉洞的那些山坡比,又不算什么了。
这些山上,矮树丛和草地都不见了踪影,整座整座的山头被重新塑造了形状,外形活像巨大的阶梯,不是山里用的一根木头上两边钉些横竹,外形宛如鱼骨头的梯子,是山外祠堂门口用的那种石头的实心台阶。山上不见牛羊被放牧,却也不像耕田,平整的土地上生长的是巨大的绿叶,随风摇曳的叶片下可以看见被掩盖的石头和水渠,热水的雾气在叶片之间升起。
本来,这些变化的每一样都足以让一个小女孩——哪怕她是祭司——停下脚步,东问西问个不停的,可是乌吉达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缓,让来迎接她的嘎拉洞夷人们都吃惊不小。
她没有说任何有关她跟随大祭司出征以后的遭遇,实际上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夷人们对此是没有什么意外的,祭司们一向不喜欢和非祭司谈话,他们更愿意把时间花在与神灵沟通上,再说,大祭司出征的情况,想必她是准备与派刚土司密谈的。因此,夷人们都注意到了乌吉达身上的异状,有些人认为这是她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的缘故,当派刚土司与她谈过以后,她自然会问起周围的变化,另外一些人则认为乌吉达的变化很不寻常,她是一个富有天赋与战斗经验的祭司,是一个一贯被以成人之礼对待的贵族,而且她在过去从未辜负过这种对待,但她究竟年龄摆在那里,合适的应对是一回事,对新鲜事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太过不同寻常了。
当他们还没来到嘎拉洞的洞口,第二个信使来了,这个信使是来传递派刚土司的意志的。
“不见,今天不见。”
这句话很快就在夷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