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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交给卖女人的媒婆,不管她是五十岁还是五岁,像驴子一样肯干活的良家女人在邻村总是好卖的货物,同时他们会抢走一切能抢到的,哪怕是个鸡笼子,绝户家的男人死掉的那天真是亲戚们的节日啊!如果人家生了一个儿子,只要狠得下心,那也是容易对付的,生了两个儿子,依着鸡鸣村有一半儿童会死亡的夭折率,做亲戚的还大有指望,得生到三个儿子,亲戚们才会说:“唉呀,老三子是再也不会绝后的了。”这话里,不免是有点儿惋惜的,他们这么谈论的时候,自己自然也是非要生到三个不可的。
做亲戚的尚且如此,何况是在村里已经“断子绝孙”了的人!能分吃他的家产,那真是全村庆贺的美事!
事后,他们大概是也怕着什么,将幽灵的画像供在了祠堂里,照着某些人的说话,一炷香足以抵得上死者的全部家产还大大有余,因此吃了绝户的他们都大可以说自己与幽灵有恩了,更何况,那可是一块牌位按老例就得要七十两的祠堂啊!
但是很显然,在鸡鸣村享受了多年香火的幽灵,并不这么想!
它指引穿越者拿开镇物,希望的就是让整个鸡鸣村都为他们祖先当年的罪行殉葬!
第四十二章 交易()
在昏暗破败的白衣庙正殿里,只有穿越者能看到的幽灵双目都燃起了绿油油的鬼火,显然,就像穿越者说它“不像个好人”一样,它此刻也明白,知道外面已经初步魔域化、不到三天整个村子都会被卷进来的小女孩坐在横梁上一边翻阅古代书卷一边和它聊天,自然不是因为太过寂寞,缺乏一个说话的对象!
自从被同僚暗算,它已经在这里盘桓了近一百年的时光,眼看大仇即将得报,当初坑害过它、杀绝过它子孙、享用过它家产妻儿的村民们的后代即将“一个也不能跑”,统统化为深渊的饵料,连灵魂都会被吞噬,在这关键的时候,这个见鬼的(真没说错)小丫头居然又跑回来了,而且手里还举着那个镇物!别看小女孩言谈之中似乎对它的遭遇颇有同情,可是在她指尖翻滚的银色顶针一直在提醒着幽灵,事情没有它以为得那么顺利!
“但是,”穿越者装模作样地说道:“那些害你的人,早就死了吧,他们的后代,也没给你少上过香,你为什么要惦记着这仇,不早点超度了自己呢?于人方便,于自方便嘛。”
幽灵半响不答,穿越者又说道:“现在,我将它放回去,一切都还有救,你——”
“没…用。”仿佛是深渊的叹息,又像是枭的哭泣一样嘶哑诡异的声音在白衣庙正殿里响起,幽灵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只过了一天而已,”穿越者露出了纯洁的微笑:“清理那些东西是会麻烦一些,但是不会有新的了,村子很快就能恢复平静,大家都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生活。”
最后一句彻底激怒了幽灵,它一个字一个字地咆哮道:“这…里…本…来…就…维…持…不…了…多…久…了”
穿越者看着幽灵身形的抖动,确认了这里和嘉罗世界一样,由怨念形成的、不到百年的幽灵,在阴界可能还有点力量,要跨越阴阳两界却非常勉强,不要说在赵小六那种生人眼前露面了,就是跟王招娣这种身具天眼的通灵者说话,都需要费普通人把声音传过大山那么大的气力!这幽灵的说话方式既不是为了恐吓、也不是为了装逼,是因为它只能用这种方式说话!
“喔,这里本来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穿越者点点头,对幽灵的话表达了赞同:“但是,我有这个,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移动石墙的戒指,”银色的顶针又在他的手上滚了一圈,“猜猜看,如果我把石墙修补一下,然后给予镇压,这个结界又能延续使用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
他慢条斯理地给予了致命的一击:“一百年呢?”
对于诞生还不到一百年的幽灵而言,这真是极为可怕的消息,它的脸在各种形态之间翻滚,一会儿是骷髅相,一会儿是满脸蛆虫相,一会儿是生前遇害时的眼中流血相,穿越者耸耸肩,倘若幽灵以为这副德性能吓到一个巫师,那就大错特错了,学徒期间就没少跟腐烂尸体打交道的穿越者就着幽灵的这几张脸别说吃饭,搂着睡觉都没问题!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膝上盒里的腐朽麻纸上:“这里有庙宇最初的设计图,还有净场和镇压的咒语,重新布置后由我来念的话……”
“你——”幽灵这回别说眼睛里,周身都燃起了绿油油的鬼火:“想…怎…样?”
穿越者将银色顶针向上一抛,又熟练地接在手里:“我想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穿越者将顶针戴在手上,双目直视幽灵,认真道:“关于这里,鸡鸣村,还有夷人。”
幽灵听到条件后,显然犹豫了很久,它的力量有限,即使与穿越者这种能白日见鬼的通灵者交谈也十分吃力,它嘶声道:“我…怎…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你不得不信我,”穿越者说:“你没有选择。”
幽灵又犹豫了很久,它周身的鬼火都渐渐熄灭了,最后只留下瞳孔里的两点幽绿:“你…睡,我…入…梦。”
睡是死的兄弟。
在梦里,幽灵跨越阴阳两界就没那么吃力了,它甚至可以……它等待着狡猾又可恶的小女孩否决这个提案,这样,它用原先的办法说话的话,不久就会需要休眠,小女孩就必须等待它恢复力量,等过了三天,神仙也救不了鸡鸣村啦!
那确是比较稳妥的办法,它可以东拉西扯一些废话,毕竟穿越者的交易条件是“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幽灵准备从白衣庙屋顶上有几片瓦说起——它真的全数过!讲道理,一个幽灵,又不用吃饭,又不用睡觉,还不用读书赚钱,那么多的一望不到头的时间,总得要有点事情做吧!
但是,这个小女孩实在是激怒它了!
它希望能灭掉她!该死的可恶的在它眼看大仇得报的时候来横插一杠的家伙!把它跟三岁小孩似的耍!此仇不报——恩,它已经不是人了,但是百年积怨下来,一遇到和“仇恨”有关的事情,就别指望这个幽灵能够心平气和!
所以,它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提出了这个建议。
小女孩摸了一下下巴,在她原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脸上又留下一道由石墙污泥、肉干油脂等秽物组成的黑痕,跟长了胡子似的滑稽,幽灵看得几乎要笑起来,就听到小女孩说道:“好,正好我昨天忙了一晚都没睡,应该很快就能睡着吧!”说完,她将盒子放回原处,也不落地,整个人向后一倒,竟然在横梁上睡起觉来!
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叫幽灵禁不住又疑神疑鬼起来,这难道又是一个圈套?
啊!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幽灵都要锤自己一下了,明明是它给小女孩设的圈套,结果小女孩钻进去得太快,倒叫它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钻进去才是……呸呸!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一个可恶的丫头片子不成!
幽灵绕着小姑娘盘旋了好几圈,听到她的呼吸声悠长又平静,确实睡着了,正是入梦的好机会,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不杀了她,等她醒了坏老子的大事吗?只是侥幸猜中一些东西而已,真聪明的话,应该询问还有什么藏宝的地点啊!贪心地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老子得说多久啊!根本不可能说完的!再说,这样一个小丫头,魂火还不完全,只是眼睛生得干净些,怎能是老子一个百年厉鬼的对手,想必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了!”
它的确知道有人在白衣庙里偷藏了一些东西,如果全部挖出来的话,在一般人看来,是可以说发了财的,不是发拿一个鸡笼子那样的“绝户的财”,是可以买上田、牛、造起砖瓦房的真正的财,而且对幽灵来说那些都是无用的东西,是可以很痛快地说出来的情报,小姑娘不问那些,却想什么都知道,真是愚不可及!
幽灵就这样下定了决心,登时化作一团黑色的煞气,直冲小女孩眉心而入!
它一进去,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哪里有什么魂火不全的小女孩!
等在梦里的,是一个生着绝云之翼的美青年!
上下四方一片黑暗,仿佛混沌未开时候的梦境世界里,穿越者身着一袭简朴至极的白衣,却给人以仿佛午夜盛开的昙花般的华丽感,羽翼接天垂云,传说中的鲲鹏,大抵也不过如此,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在他睁开眼睛之前,幽灵就放弃了所有的,注定是徒劳的挣扎。
老妇外形的妖物,仍然在正殿的门口徘徊,寻找突破设在白衣庙正殿的小结界的办法,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它似乎能进去了,接着,它又发现自己仍然在门外,它抓着殿外的正常植物,像咬那些变异植物一样啃食着,它真是觉得奇怪极了,也饿急了,殿中生人血肉的香味,在它的鼻尖一直引诱着它。
横梁上的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地睡着,她在梦里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的小点心。
轻风吹过白衣庙,又吹过山巅,吹过九座山又九座山,一直吹到了遥远的县城。
“什么!新来的县官是个女人!”到县城三叔家报信的田金豺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地喊道,这根本就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一切观啊!这怎么可能嘛!
他周围的人跟着摇头,他们,也同样地不愿相信。
第四十三章 县城里的漩涡()
鸡鸣村所属的双河县城坐落在群山之间的一块狭长的三角形平原上,从鸡鸣村出来的溪流和其他山间小溪在平原上交汇,县城如其名,就坐落在最大的两股溪流交汇之处,从地图上看,平原上弯弯曲曲从北至南汇集的众多河流好像一棵树,粗看又像一个“Y”字,县城所处的位置就是“Y”字中间的那一点。从县城出发,往南可乘舟船,其他地方都是把河滩充作了道路,交通甚是不便,好在双河县除了这仅有的一块平原外都是山地,民众都习惯于行走山路,并不觉苦,别说跑商的小贩、赶集的农人,便是“新发户”田家一惯娇生惯养的少年金豺,凌晨起身,大半天坐在马上,也只当寻常。
他年纪虽幼,因为一直期望和三叔一般能到县里做事的缘故,每次逢年过节都主动跟着家里送礼的队伍到县城三叔家,所以对这条道路走得倒是怪熟。他三叔的家就坐落在校场旁大街上,县里的人都管那里叫做“校场街”,因为挨着码头的缘故甚是热闹,沿街尽是些饭铺、货栈、茶馆、饼铺、布庄,和仅有一家小店的鸡鸣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故此,自打他三叔发达后,田金豺的父亲、大伯想的不过是借着弟弟的势力在村里称王称霸,他和哥哥田金豹等家里年轻一辈却早已不把鸡鸣村放在眼里,想的都是怎样得到三叔提携,也能效仿三叔一般在城里扎下根来!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没进他三叔家门,田金豺就忍不住嘀咕起来了,县里铺路的卵石与他上次所来的还是一样,但是街道两旁不管是卖茶的还是卖饼的都关了铺门,路上竟然连个玩耍的小孩子都看不见,看起来比鸡鸣村还要荒凉萧条的样子,看得他不禁大吃一惊。
他此次前来是向三叔求援的,虽然哥哥身亡,大伯一去不返,家里人心惶惶,父亲说是天亮送他出门,可是不等天亮就把他拉出被窝、送上了马背,从装行李到开门都是他父亲亲自动手,既没有使唤一个仆人弟子,也没有叫起本该做这些事的他娘,但是,他们只是欺负他三叔没有回来罢了!县里可能还有他三叔应付不了的事情,但是小小的鸡鸣村难道还有他三叔的对手?他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一路行来,心情甚是轻松。
可是到了县城一看,百业萧条,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热闹无比的县城大街竟突然冷清了下来,一想到三叔在县里做着“教师”,此事必与他有着干系,田金豺一下子慌了神,明明已经走到三叔家门附近,愣是犹豫了片刻,没有进去。
末了,还是他三婶隔了门看到他,与他说是县里新换了县官,一干人都到码头去迎接新官去了,他一颗心才落回腔子里面,又纳闷道:“县官轮换也是寻常,不至于连街上铺子都歇了吧,这是闹哪一出啊!”
“听说,听说是啥子州里来的人。”他三婶啰啰嗦嗦地道。
“吓,女人就是糊涂,甚么事儿也搞不懂,这县官又不是村官,哪里有本地土著做的道理,都是州里派来的,总不出是姜、韦、茂……或者徐吧,州里他们几个是世家大族,别的再也比不过。”田金豺既然立志要到县里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