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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右一拐,他轻车熟路地穿过狭长的小巷,往武林巷的方向走。但是狭长的小巷快出头时,一股浓重的杀意突然从巷口涌到,呛得凌厉停住了步子。与杀意同时激射而来的是一枝精钢铸就的袖箭,在这天最末几丝光亮中闪出了致命的荧蓝——这光亮闪电般扎向了凌厉的胸口,出手之突然与速度之快叫人心脏骤停,全无回避之幸,即便凌厉在最后一刹感觉到了那杀意,这瞬间也太短了。他本能地转身一避,袖箭扎入他身后的包袱之中;但与此同时他但感右臂上一痛,第二枚暗器透衣而没,似是枚银针。
这几下出手既狠且快,凌厉几乎可以肯定这隐藏在巷口之人是名价格不菲的杀手,能够隐忍自己的气息,到最后一刻才被发觉。是黑竹会的人么?却并没有嗅到熟悉的气息。武林中近年出名的杀手组织除了他们黑竹会,便是淮南会。那么,是不是有人找了淮南会的杀手,来要他这个黑竹会前金牌杀手的性命?
他左手握住用布包紧的剑鞘。灰灰的屋檐下,果然现出一个灰灰的人影,慢慢朝他逼近。凌厉右手微动,只觉手肘附近略感麻痒,心知针上有毒,此刻必不能再运剑,心道我身为杀手偷袭旁人不知多少次,此番却为旁人所偷袭。当下暗自将右臂穴道封住了,凝神不动。
那灰灰的人影只是不说话。暮色渐浓,只能见到他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孔慢慢逼近,手腕一转间,匕首的光亮亦可于刹那映入双目。凌厉心念一动,道,你是左天明?
那人步子微停,道,不错。
凌厉冷笑道,很好。
左天明阴恻恻地道,什么事情很好?
淮南会派第一杀手来找我,很好。
左天明冷笑道,可惜输的是你。
未见得。凌厉道。
左天明眼中凶光大盛,匕首突然一挺,向凌厉胸前刺到。凌厉身中淬毒暗器,不敢用劲,只左手连剑带鞘一挡,左天明匕首一带,凌厉包剑的白布顿时被撕裂。左天明嘴角微耸,再一匕首割往凌厉手腕,显欲夺剑。凌厉再退,第三匕袭来时却已无余力再躲,眼那匕首已割上自己手腕,突然只听叮的一声细响,左天明手中的匕首却叫什么给荡了开去。左天明吃惊,抬头道,什么人?
黑暗的巷子里突然跃下两个黑衣人来,都用黑布蒙脸,一名胸前一条黄线,另一名一条红线。
怎么!左天明皱眉道。你们要救他?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红线黑衣人道。你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左天明冷冷地道。你们叫我杀人,我可还没结果了他。
我们叫你杀人,却没叫你夺剑。红线黑衣人亦阴恻恻地道。
凌厉被围在核心,虽然料想两个黑衣人不会让这左天明夺走自己的剑,但此刻自己右臂的麻木已渐重,左天明纵然不杀自己,这两名黑衣人却更不会放了自己。两名一线忍者,即便自己没有中毒,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左天明显然亦不欲放弃夺剑,但自知非两名一线黑衣人的对手,是以识趣地放下匕首,道,剑与我无关,杀手只关心人命。红线黑衣人闻言道,你如此想那最好,过不了多久江湖上人传淮南会第一杀手诛杀了黑竹会金牌杀手,名声都是你的。
左天明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凌厉本来前面是左天明,后面是黑衣人,腹背受敌。此番见左天明已走出巷口,心道再不走更无机会,当下吸一口气,突然跃起,往屋顶疾掠。
黑衣人似乎早已有备,一左一右,自后包抄。左天明听得声响,回头见状,也追上屋顶。凌厉只觉右臂的麻木侵入身体,以至幻想迭生,眼生迷离,恍惚中倒觉自己这一路跑起来,实是前所未有地快,不知为何兴奋起来,愈行愈速,身后三人竟至一时追不上。只是他轻功虽不错,那身为杀手和忍者的三人也正长于此。凌厉知道一时之快气力定不长久,当下又寻了一处小巷,跃下墙头,倚壁喘息,歇息片刻,一时也顾不得辨方向,沿巷快走,转过一处,又转一巷时,只见左天明正从前搜掩而来。他慌忙回转,再沿原路奔回待转时,却又嗅得黑衣人的气息滚了过来。他进退不得,抬头屋顶,心里又知道一上了屋顶,多半立时暴露。他此刻的性命,便已只在巷头巷尾之间这一截十丈长的路罢了,等的只是左天明先转过来,还是黑衣人先转过来……?
他再倚墙喘息,心里作着拼命的准备。若这么死了究竟算不算冤,他也说不上来……
黑暗中突然竟有人影一闪。什么时候又出现一个?凌厉只觉浑身涌出一阵大汗,几乎脱力了,晕晕眩眩地要摔倒。那人影早掠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便走。
凌厉努力瞪大眼睛,稀落星光中只见这身形纤细。他几乎深吸了口气,喃喃地道,邱……邱姑娘?
一四()
人影在一扇不起眼的门上一推,拉着他撞进了一户人家。一见到光亮凌厉顿时清醒了几分,忙跟人影将门碰上,门外的脚步声已逼近了。他一边俯在门上细听,一边抬头对面的人,果然正是邱广寒。
第二次,她又是在全然出乎他意料的时候忽然出现。凌厉只觉自己心里这感觉实是难以名状,见到她该大喜么?但对于她的猜疑甚至恐惧,却又加深了一分。
也幸好此刻情势紧张,无暇多说,只得注意外面的声响。甚至,门并没有上闩,因为谁也不敢此刻去弄出这声音来,招致怀疑。凌厉只觉意识一时间又模糊了,隐约听得外面一阵窃窃私语,过不得许久,人似是远去了。他与邱广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凌厉额上更蒙了一层细汗,慢慢坐倒在地。
邱广寒这才发觉他神色有异,忙过来道,凌公子,你受伤了?
凌厉只道,中了暗器,不碍事。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因为适才运起轻功血行过速,此刻莫说运功逼毒,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中了暗器?邱广寒紧张地盯着他。在哪里?
凌厉指指右臂。邱广寒连忙捋起他右边的袖子,只见上臂靠近手肘处,赫然已黑了一片。
邱广寒毫不迟疑地伸指往他伤口黑点处一挤,银针透肤而出。她左手便要去拔,凌厉不料她动作这么快,忙道,针上有毒,邱姑娘你……
他想叫她不要用手碰银针,但早已不及。邱广寒手早将针往外一抽,丢在一边。听到“针上有毒”四个字,俯口就吮。
凌厉大骇,左手将她一推道,你干什么!
邱广寒往地下吐了口毒血,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说着俯过去再吮。凌厉意识已渐模糊,只半梦半醒一般竭力想抽回手臂来,但竟没了抵抗她的力气,倚住了门边惊异地着邱广寒。
邱广寒一吮一吐,直吮了数十口,只见凌厉臂上黑色渐渐消失,伤口亦渗出红血来,心下甚喜,抬头只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由伸手去他眼前挥了挥,道,你想什么?觉得怎样了?
凌厉无法动弹,只吃力地道,该是我问你才对……你——
我没事呀!邱广寒笑道。我早说过我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可是你到底为什么……
等下再跟你解释。邱广寒道。你现在能站起来么?我们得快去——
话音未落只听后面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道,什么人?
邱广寒正去扶凌厉,闻声回头,还未说话,那男子已吃惊道,小寒,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人是谁?
邱广寒只道,是我一位朋友。少爷来得正好,快帮忙扶他进去。
凌厉抬头那男子,只见他亦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己,满脸皆是敌意。凌厉将目光移开去。那男子虽似心怀疑惑,仍是过来同邱广寒一同扶了凌厉,道,你这位朋友怎么了?
他受了点伤。
正往房里走时又听后面一人冷哼道,哟,越来越了不得了,非但自己有脸回来,还把男人也带回家来了!
三人一起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正冷眼瞥着邱广寒。
邱广寒也不客气,冷哼了一声道,夫人现在恐怕已没有资格教训我了吧。
妇人讽道,几天不回家的野女人,不晓得哪里搞来这么一笔钱,口气倒大了起来,莫非忘记了以前是怎么求我的了?
那少年男子插口道,二娘,你好了吧。若非小寒今天回来,我们也不知会怎样,你还说什么!
凌厉听得不甚了了。毒虽被吸出,但事先侵入头脑的晕眩仍是未消,四肢亦感麻木,他也没了动脑筋的心思,只由着两个人扶着进屋去了。
躺下了之后他觉得好些,欲待说话,陡然见邱广寒脸色苍白,不由吓了一跳,一下又坐起道,邱姑娘,你……你脸色这么差!
那少年男子亦吃惊道,小寒,怎么了?
邱广寒摆摆手,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一张凳子上,伸手扶住胸口和咽喉。凌厉骇道,是不是那毒……
什么毒?少年骤然回头。
我中了毒,她方才……替我吸出来的。凌厉据实以答,满以为那少年会大惊失色,谁料少年这么听说,脸上的紧张反而淡了,只转回去扶住邱广寒肩膀,柔声道,又很难受么?
我没事。邱广寒低声道。话虽如此,她唇上的血色仍是淡了下去。那少年似乎也有点紧张了,小声道,去休息会儿吧。
邱广寒点点头,了凌厉一眼。凌厉陡然觉得自己是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外人,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各种决定和作为半点插不下嘴去。
那少年旁若无人地扶走了邱广寒,凌厉只目瞪口呆地瞧。还以为我与她就算是很好了,却原来根本不能与旁人相比。他忍不住想。我对她所有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他此刻一个人坐在邱广寒的床上,身上的麻木令他无力走动;即便他可以走动,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他也不想躺下去。他的头脑里空荡荡的,心里不知为何,真的生出几丝妒意来。
一五()
邱广寒睁着眼睛那少年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少年眼睛一转,见她盯住自己,不由笑道,瞪着我干什么?
邱广寒转开目光道,害怕。
少年有几分怅然地道,别这样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不无怜爱地道,还没有好么?这一回又是什么毒?
我哪里知道呢?邱广寒的声音有点虚弱。
少年哼了一声道,你对他倒真好。这几天都跟他在一道么?
邱广寒不悦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怔了半天,才叹道,是啊,与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但是他……是好人么?
这回是邱广寒一怔,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倘若从今往后你是要跟他在一起的,我自然希望他是不会亏待你的人了。
邱广寒忍不住笑了,道,你想太远啦,他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罢了,他救过我,我又没处可去,才一连几天跟他在一起。
你干么要走呢!少年突然大声地道。不过这声音随即又收敛了。也是我不好。他悻悻地说。反正,反正你就是不上我,恐怕他比我好得多吧……
说不准。邱广寒一笑道。你不知道他这种人……
怎么样?少年追问。
邱广寒的表情却也收敛了,甚至有点倦怠。
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事来了。她幽幽地道。
少年皱眉。但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他带着兵刃,而且是在与人打斗时受的伤吧?
他……做过官差,所以你别惹他。邱广寒扯谎。
少年似乎还真的吓了一跳,默默地不再说话。
凌厉半晌才觉身体已然无碍,听得似乎那少年下楼来,便去寻他。虽说邱广寒让少年别惹他,却也拦不住他去惹这少年。
邱姑娘还好吧?他开口便问。
你怎么没躺下?没事了么?少年见到他,虽然仍有敌意兼害怕,却来还是怀了颗善意的心。
多谢关心,我倒没什么事,只是她……
她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凌厉心下一宽,却又感奇怪,道,我中的那个毒并不简单,她怎么没事?
你想她有事?少年又有点气势汹汹。
当然不是。凌厉道。只不过有点不懂。
小寒没告诉过你吗?她自小百毒不侵,这种事都有过许多次了。
百毒不侵?凌厉讶道。
不过不管怎样,中毒终究还是会难受。少年道。她说那感觉就好像……好像身体里有水在涌,而那毒药与她身体格格不入,所以就好像脏东西不停地被那水冲洗一般。反正……反正什么毒药都毒不死她的。
但你们寻常来说也遇不上毒,又是怎么发现的?凌厉问。
少年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