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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时代的传统,身处高位的人编纂书典本来就多有其门下文人门客的参与,倒不一定是本人完成的,所以就算略微有些从旁协助的人参与、并且将来为外人所知,倒也不虞被世人觉得钱惟昱欺世盗名。
正如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往往会为文人诟病,那不过是因为吕不韦本身是个商人、没啥文化罢了。但是南北朝时,南梁昭明太子萧统编纂《文选》却并不曾遇到过这种诘难。照理说,根据时人的一些笔记片段、和后人考证,萧统的《文选》编纂过程中,其手下门客、当时文豪刘勰(《文心雕龙》的作者)以及殷芸、王筠等人都有协助编修,可是因为萧统自己便是当时以文名著称的,所以些许门客的作用也就被人忽视了。
如今,对于钱惟昱来说,他不希望其他著名文人在《汉和字典》的成书过程中窃取太多功劳,但是在中原、周娥皇周嘉敏涉猎其中他是无所谓的。而且才女作为编修者加入,不仅不会冲淡钱惟昱的功绩,还能给这番事情平添一份谈资和八卦,加上一抹旖旎的色彩。而在日本那边,日后的宣传中,以后把选子内亲王的功绩一并加入其中一并,也是颇有好处的。
钱惟昱又和周娥皇切磋了一番此事其中的细节,把两人的想法充分交流了一番,事情便算是定了下来。临了,就在钱惟昱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周娥皇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师弟,事情姐姐可是接了,不过,这其中的打算,你当真只是为了博取‘心向文学、无心军事’的名声而已么?”
“怎敢相瞒师姐,恰才所说,自然是最主要的目的了,不过,也不仅限于此,小弟本想着,借着这次编修大典的活计,还能助我吴越收拢一些天下读书人的人心。如今北朝战乱不休,文治不兴,科举往往间断,读书人投效无门之状时有发生。而南朝的唐国,情况师姐是最清楚不过的,李昪李璟父子两代优礼文士,收士民之望垂二十载,北方读书人多有过江南渡投效。如今大唐能臣韩熙载、孙晨皆此辈也。
我吴越承平之久,垂五十年,自武肃王晚年以来,重用文人之风也日渐繁盛,而文穆王、忠献王两朝,更是虚怀下士,按说吸引治国之才的本钱不逊于南唐。然有一桩劣势,我吴越始终无法解决,那便是我吴越一贯尊奉正朔、不曾僭号称帝,因此开不得科举。自隋炀帝建科举以来,此法已经成为寒门士子出人头地的不二法门,大唐三百年来,科举之途已然深入人心。
现在周师南下,南唐节节败退,有志之士尚未投奔明主者,纷纷观望机会,以图出山。两淮之民因战乱而流徙他方者日渐增多。当此之时,若是我吴越有一桩于天下读书人有大功德的文教盛事、继冯道冯相爷刻印《五经》之后,在配合我吴越选官的录科考试,相信倒也可以与北朝一争。小弟今日和盘托出,实在是希望师姐能够理解此事之重要,远非个人沽名钓誉之所需,除了师姐,小弟实在无心腹之人可以托付。”
录科考试,是五代时候吴越国和马楚采取过的一些权宜之计。没有挂着科举的名头,但是其实干的事情就是考试取官。
而且与科举相比,录科考试的针对性更强——当时的科举考试是年年有、年年取的,不像后世明清两朝,科举考试才改成三年一轮,并且有乡试会试殿试这样考上来的。
五代时候科举沿用隋唐制度,并没有乡试以下的基础选拔考试,而中央录取进士的考试也是年年可以举办的,只不过有时候常有停顿。因为常年录取进士,但是官员并不一定随时会出缺,所以中了进士,也不代表马上有官做,而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算是“后备干部”。许多进士从考中到实际分配实缺,有好多年的时间差。
而吴越国和曾经的马楚,它们所举办的录科,虽然不是每年都开考,却是朝中确实有基层官员出现了缺口,这才专门针对性开考的,所以反而更加接近后世的“公务员考试”。所以虽然在名分上不如进士科那么有名气,却是中了就直接当官的高含金量考试。只是一贯以来受限于读书人那种追求大义名分的思维惯性,所以吸引力不如正儿八经的后周或者南唐科举那般吸引读书人,很少有外国人投奔来吴越赶考。
但是,若是钱惟昱可以凭借几桩文治方面的功绩,在经史子集、诗词典章方面都攫取到“天下文宗”之类文坛泰斗的名望的话,那么,再辅之以吴越国普通而实惠的录科考试,自然可以让前来赶考的文人名实双收,到时候在江淮大乱的时候,那些原本投奔南唐的读书人,自然可以被大量吸引过来……
周娥皇思前想后了一番,总算把钱惟昱的通盘打算想明白了,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了,反复盘算了一番时间,总觉得不太够,“被你这般一说,姐姐倒是突然觉得肩头责任重大了呢。前日师弟便说了柴荣率军南下的消息,这两淮之地,只怕年内就会彻底民不聊生、文人志士流徙四散。如此看来,姐姐原本估计的八个月成书,还是慢了一些呢……”
“师姐千万不要勉强,此事时间紧迫,也是前期假名注音分韵、部首归类的活儿进度慢了所致。师姐切记以保重身子为要——便是得了天下,若是师姐的身子熬坏了,那小弟也不会觉得天下有何可恋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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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白云苍狗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广顺三年的夏秋两季,实在是缺少让世人意外的惊喜或者悲剧。因为应该发生的意外,在前一年的冬天和今年开春的时候,差不多都发生完了。这一年夏季的后半段和整个秋季,就如同写好了剧本一样的沙盘推演一般,有模有样按部就班地发展着。
七月底的时候,柴荣的四万援军到了寿州城下,加入了协助李重进猛攻寿州的序列,但是南唐第一名将刘仁瞻的神勇表现,让急于强攻破城的后周大军在正面硬撼中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在援军到达之后,总计十万之众的后周大军依然在寿州城下被牵制了两个月之久、死伤过万,依旧不能攻破。虽然他们杀伤的南唐军民绝不下於此数。
急于立功彻底压过李重进的柴荣,不得不分出大军剽掠四野,因粮于敌,同时破坏寿州的后方。这种打法完全不同于柴荣原本雄心壮志设想的那般“王师南下、只为救民”。战争的残酷,在这一点上充分暴露了出来。
数以万户计的淮南民众流离失所,或成为流民、四处逃亡;或啸聚山泽、筑坞结砦,以农具为兵、积纸为甲,自行组织起来抵抗周军,号称“白甲军”。“白甲军”成军后,虽然不能正面击退周军,但是却坚壁清野,一旦周军有深入敌后、南下迂回的企图,便各种断周军后路、切周军辎重,以致淮南局势进一步糜烂起来。
在南方的赣南、闽北战场,吴越的钱弘俨、钱仁俊、陈洪进等几路大军,在秋末之前趁着唐军在赣南没有援军补充的空虚时机;终于在付出了总计万余伤亡的代价之后,强行啃下了虔州、建州、吉州三处州城——这三处州城,都是必须在入冬之前才有可能拿下的地区,因为它们都是分别地处武夷山、仙霞岭和罗霄山边缘。如果入冬之前无法拿下,那么一旦冬季冰雪封山之后,就难以进军了。
这三个州从人口和经济上来说,都不算什么富庶和人烟茂盛之地。虽然从绝对的土地面积来算,加起来几乎相当于后世半个江西省的大小,在籍的总户口加起来却还不过16万户,其中赣南吉州和虔州靠近湖南的一侧山里,还有不少苗人土著、不归王化,未曾算进编户当中。
而与之相比,洪、饶、江、筠、抚、袁、江这赣北七州虽然土地面积加起来还比刚才的三州略小,却因为占着长江、赣江和鄱阳湖流域的水土丰茂之地,人口总数足有38万户。可见其人口密度几乎是赣南丘陵山区的两倍半。
对比之下,因为赣南闽北三州并非南唐核心领土,而且僻处山区,要想增援那些地方兵力转运也颇为不济,不如沿着长江、鄱阳湖的地区那般交通便给。在国家危亡的关头,自然被当成了牵制敌人、实现战略缓冲的弃子。钱弘俨、钱仁俊能够顺利拿下这些地方,倒也不算是他们军事上多么犀利,实在是敌人放水所致。
除了吴越和后周之外,这一年的夏秋两季,南唐的众多敌人当中,还有第三家势力加入了收割胜利果实的行列,那就是僻处岭南的南汉——南汉虽然与南唐的传统势力范围不接壤,但是却和此前两年被南唐吞并的马楚地区接壤。在武平军占据湖南八州之后,南唐原本吞并的部分广西北部和湘南地区的马楚故地,便被武平军割裂、与本土分离了。
连州、梧州、贺州、道州、昭州、蒙州、桂州、柳州……一大串广西北部地区原本属于马楚的羁縻州,在南汉军的进攻下,半年之内便落入敌手。南唐在武平军周行逢辖区以南的土地,就此彻底失去。
南唐的疆域,在后周、吴越、武平军节度使、南汉的四国围攻之下,从两年前极盛时期将近六十州的地盘、缩水到了如今仅剩下二十八州。半壁江山,土崩瓦解。南唐皇帝李璟天天担惊受怕,唉声叹气,惶惶不可终日。
……
整个南唐周边的战场上,平静时间最久的,如今却是钱惟昱的大军仍然与敌相持的常州了——因为常州李弘冀与钱惟昱的战争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了,开春的时候,钱惟昱已经击溃了李弘冀的进攻兵力,一场防守反击打回了李弘冀的老巢,兵围常州。
所以,整个常州地区,这一年的农业生产几乎是彻底停滞的,常州本是江表大州,足有八万多户户口。如今大部分人口都逃进了常州府城,或者是成为了溧阳、义兴等被吴越军占领的外围县城的吴越子民。十几万人在常州城里坐吃山空了大半年,到了秋末的时候因为今年毫无收成,把存粮终于是快吃干抹净了。
钱惟昱根本没有帮着李弘冀养活这十几万人的打算,所以愣是围而不打,指望着最好你李弘冀坚守到来年春耕的时候再不支,那样的话钱惟昱把这些百姓接手过来之后可以立刻投入春耕生产,少花半年粮食养着这些闲人。
最后,却是城内存粮实在撑不下去了,李弘冀开始开城往外驱赶百姓,有些不愿走的甚至被李弘冀屠戮了晒成人铺充作军粮。这种倒行逆施终于遭致常州城内军民的反扑。有常州团练兵密信约吴越军起事,最终在十月初九这天发起了兵变。
常州团练兵左厢数个指挥的人马控制了常州南门,随后连夜举火开门,迎接吴越军进城,钱惟昱麾下部将孙显忠率军从南门杀入,司马球在外策应,以防南唐军诈降。两相配合之下,当夜便拿下了常州城。
南唐国皇长子李弘冀在城破之时,万念俱灰,知道他自己就算逃回金陵,这辈子政治生命也算完了。与其将来被皇叔李景遂消遣,不如图个痛快。这般考虑之下,刚愎自用的李弘冀选择了亲率亲兵与吴越军巷战冲杀,最后伤重力竭、被吴越人以弓弩攒射、身中十余箭,最终凭借最后一点力气拔剑自刎而死。
于是,常州城就在广顺三年十月中旬,落入了吴越手中,这一年的战争版图,在这一刻被封印定格起来,进入了一个相对平衡的时期。
……
在常州最终被钱惟昱拿下、南唐皇长子李弘冀兵败自刎之后,南唐皇帝李璟终于是支撑不住打击,重病了一场,命皇太弟李景遂暂时监国。消息传到杭州之后,钱惟昱的王叔钱弘俶也是心中难得地萌发了一股野心。
南唐、以及南唐之前的杨吴,可是与吴越对峙了五十年的宿敌了,只不过此前一直局限于敌强我弱的形势、吴越的州郡人口各项体量都只有南唐的一半甚至更少,所以只能常年仗着自己内部稳定采取守势罢了。纵然在武肃王、忠献王两朝时,与南唐有过多次交战,但是每次也都只是追求攻占南唐那么两三个州的土地、改善吴越的防御态势而已,从没想过可以灭亡南唐。
如今,随着建州、赣南被吴越夺取,淮南十四州土地中有三分之一落入后周手中、湖南广西全境分别被武平军节度使和南汉夺占。南唐的领土缩水到了27州的历史最低谷。
而吴越国的领土,在忠献王、也就是钱惟昱的老爹钱弘佐薨逝的时候,是另有两浙全境和前闽国四州、总计17州、80余万户;忠逊王钱弘倧任期内因为吴越国短暂地联合南唐攻打南汉、夺取了潮汕地区的潮州、循州、敬州,领土扩大到20州、97万户。
现如今,随着广顺二年到广顺三年这一波的南方势力大洗牌,常、宣、歙、婺、信、建、虔、吉足足八州之地,从南唐身上被剐下来,成为了吴越的领土。虽然这些领土还没有被吴越充分消化掌握、也没有经过开仓放粮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