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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仰元妃的面容那一刻,对周娥皇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仰元妃的姿色容貌虽然比她略有不及,但也是一等一的了。而且毕竟人家是成熟妇人,另有一段周娥皇这些在室处女不可比拟的神韵。
俗语有云:若要俏、一生孝。这年轻女子要是一身缟素做小寡妇的打扮,哪怕本身姿色仅能算是区区中人之姿、也要增色三分的。仰元妃衣着素淡,用如丝瀑顺滑的杭锦与如烟似雾的缭绫、择其素色成就这一身穿着,加分之下,已然不逊于周娥皇了。
周娥皇暗暗怪自己此前太守礼节,也没打听钱惟昱家人一些八卦,连钱惟昱母妃的年纪都不知道,差点闹出笑话。刚才自己也喊了对方“世伯母”,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着恼自己把她喊老了?可是论辈分,就是该喊世伯母啊。
结果没想到,未来的“母妃”还没用言语挤兑和礼法大防来挤兑她,光是比拼姿色就让她略略感受到了一阵压抑。
幸好钱惟昱也看出自己此前的交代不够彻底,现在有些大条。他本是在揣摩女儿家心思方面坦坦荡荡的,没想过其中可能的尴尬之处,当下便借口说大冬天地在外面叙话不便,扶着母妃让众人都往园子南边的小楼行去,待坐定了再叙谈。那座三层小楼门口没有挂匾额,不过蒋洁茹在一旁偷偷轻声告诉周娥皇,此楼名为“红梅阁”。
踏进小楼,要转上楼梯的时候,因为梯上不容二人并行,钱惟昱也不好掺扶仰元妃,便让仰元妃当先,款款登楼。周娥皇逮住这个时间差,一步上去扯住钱惟昱的袖子,柳眉倒竖地薄嗔道:“你母妃……年岁几许了,怎不曾告诉姐姐。”
钱惟昱:“二十有三。”
周娥皇“……”
到得楼上,分宾主坐定,刚刚几秒钟前发生过的台词,又倒过来问了一遍,却是仰元妃在那里堂而皇之地笑问周娥皇的年纪。周娥皇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侄女年方十九……”
……
侍女上了茶来,仰元妃也和蔼亲善地和周娥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晌,夹枪带棒地把周娥皇家中亲人几何、周娥皇平素有什么喜好、读了哪些书、在金陵时与何人交往……就如同查户口一般统统问了个清楚。周娥皇本就怕这个准婆婆觉得自己太过随意,也就婉转隐晦地把自己当初被周宗送去“信州龙虎山张天师”处的“真实原因”和盘托出了。
仰元妃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周宗自己一心殉国、但是不愿意妻女玉石俱焚,这才如此的。当下对于周娥皇的人品自然不会再有猜疑。
交谈之中,周娥皇也隐隐觉得这个仰元妃虽然是自己的“准婆婆”,但是其实自身的心性也不过是和她年岁相若的少女;只是比普通二旬少女或者少妇多经历了些生离死别罢了。并不是真个人老精鬼老灵、眼光毒辣之人。仰元妃想知道什么,也基本都是靠问的,很少有靠着自己的眼光观察。念及此处,周娥皇心中惧怯和猜疑之心尽去,和仰元妃说话之间也更加坦诚、少有修饰了。
钱惟昱在旁边,倒好像是一个帮衬的闲人,只能偶尔提醒母妃别彻底冷落了其他客人,免得别人生分了才好。
安倍素子本就不上台面,一直只是在仰元妃面前恭敬有加、唯唯诺诺,仰元妃只是略略看了容貌,觉得此女姿色尚可,眉目也不至于妖娆放荡,给钱惟昱做个侍妾应该无妨。
周嘉敏则是娇俏可人、伶俐讨喜,加上她有童言无忌地优势。把几句明明是变着法儿拍马屁的话当作至真童言一般说出来,用夸张地惊叹语气在那里诧异:“真个该叫世伯母么?怎的比姐姐都年轻漂亮。人家不叫伯母嘛,人家要叫姐姐~”
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钱惟昱的脸几乎都绿了:尼玛你叫我母妃姐姐,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小姨了啊?这辈分还怎么了得?
但是无论钱惟昱心中如何爬满黑线,仰元妃却是输在不知道周嘉敏隐藏在萝莉外表之下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实在不在其姐之下……于是乎,一幕钱惟昱惯用的扮猪吃虎绝技,就被周嘉敏无耻地剽窃了过去了。
“周太傅当真是当世学宗,家学门风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今日得见几位贤侄女,未亡人心中着实高兴得紧呢,时日也不早了,便用了宴再歇下吧,明儿让昱儿带你们也游游湖,没得让客人陪着未亡人闷坏了不成。”
言笑晏晏之间,一场家门闺帷之间的危机,好歹算是过去了。
。。。
。。。
第185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夜宴素淡,少有荤腥。仰元妃自己的席面上,只有六色精致的素菜,钱惟昱和周娥皇等人面前,也不过有几道鱼虾蟹之类的水产——而且那螃蟹也着实孱弱、不堪食用,哪有钱惟昱等人在苏州时,近水楼台从阳澄湖里捞出来的蟹那般膏满黄肥?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些物产都是庄子里的佃户从西湖里捞上来的而已。
钱惟昱是知道母妃一直坚贞守礼,父王死后坚持茹素已经五年。虽然心疼母妃的身体日渐瘦削,也不好干预人家守节。周娥皇周嘉敏等此前却是不知的,此刻察言观色,也知道仰元妃不是待客时才这般做作、而是果然数年一日、慎独守一。当下对仰元妃的敬重之心也就更甚了。
夜宴草草而终,自有侍女给周氏姐妹等女子安排两侧裙楼内的歇宿之处,周娥皇周嘉敏姐妹宿于一处,当夜灯烛久久不息,也不知姐妹在说些什么;其余女子或歇或谈,不一而足。至于仰元妃则是留了钱惟昱在顶楼问话。
“今日见了,不知母妃对师姐可还满意?儿臣也知此事荒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有违母妃夙夕教诲了。”
“娥皇当初,果真是为了嫁你,这才在钟皇后命人纳吉之前,投水装病的么?”
“也不能这么说,个中其实另有曲折……”说着,钱惟昱也算是有机会把包括李弘冀的奸计、钱惟昱的决断、后来娥皇投湖重病、下南洋寻猪婆龙和玉脂冰片治病等等曲折都说了一遍,足足花了半刻钟,才算是和盘托出。
仰元妃性子恬淡,也不曾想过其中竟有这般故事,她虽说是钱惟昱的母妃,但是毕竟年轻,少女情怀还未彻底冷却,听了这等煽情的故事,也是掬了一把眼泪。
“你这孩子,又来母妃这里赚眼泪了。”仰元妃听罢,用素绢帕甩了一下,娇嗔地抽打在钱惟昱脸上,钱惟昱也是有些羞赧不好接口,幸好仰元妃定了定神,续道:
“今日母妃也看了,世间礼法多不足惧,若是都要拘泥死礼,误了多少好女儿家终生。娥皇的人品没得说,样貌只怕更是当世无两的了,又才情超卓,你可不要负了人家。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母妃给你做主吧,诸侯之礼也要半年,如今虽说女方不能有家中长辈、媒妁出面,咱们这边的面子总要给足了人家。今日母妃见娥皇言谈举止,也是个心思细密、要强心重的女子,可莫要委屈了。”
钱惟昱闻言也是大喜,好歹如今礼法方面的问题已经揭过了。有些东西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在乎的,反正男人是占便宜的一方;但是自己的女人讲究,他总要帮衬着办好。也许在娥皇看来,能够让钱惟昱的长辈不会因为她来吴越的方式而看不起她,也是非常重要的吧。
钱惟昱正想着挑一些嘴甜的话奉承母妃,仰元妃却是示意他不要激动,坐下说话。
“不知母妃还有什么吩咐?”
“看把你得意的——母妃觉着,那小茹服侍你也有两年了。原本你未曾迎娶正妻,也不想年纪太小近女色伤了身子,自然要委屈着她。如今既然娥皇的事情不日就要开了脸了,小茹该给什么名分安置,你也要着紧一些。”
“孩儿省的,这些事情,自当有个名分……”
“没说玩呢!急啥——还有一句,别的话不多说了,那些旁的女子你要如何,母妃不管你。但有一点,娥皇跟了你来,与外人而言却是有损她的名节的。她妹妹嘉敏还小,舍不得姐姐也就罢了。但是日后你可要上心一点儿,举止名声都要自重,莫要随性大条,让外人看了坏了嘉敏的名声——若是嘉敏因为和姐姐姐夫厮混,日后嫁不出去,小心母妃可不饶你,定要揭了你的皮!”
钱惟昱愕然。见了仰元妃最后说到嘉敏时候,那股泛滥着母性之爱、柳眉倒竖地娇嗔模样,钱惟昱心说:“以后谁敢说世上数咱的扮猪吃虎计谋用的最好,咱就跟谁急!史上最能伪装的明明是嘉敏啊!狡黠精乖的一个哥特腹黑萝,硬生生装扮成无害傲娇萝;几句‘发自肺腑’的童言、赞美一番母妃的姿色容貌、年轻可亲,便把母妃给收买了有木有啊!”
心中所如是想,面上却不得不调动着僵硬的面皮故作欣然地说道:“儿臣谨记母妃教诲了,日后定然处处提防,不会让嘉敏的声誉有损的……”
一边说着,一边赔笑退了下去。脸一转开,心中便“恶狠狠”地想道:“要是嘉敏真因为和咱这个姐夫厮混久了,嫁不出去。咱仗义一点,帮忙解决‘小姨子就业问题’便是了。”
……
今天好歹解决了一桩大事,这对于上辈子也只在风尘场所谈生意时候见识过女人的钱惟昱来说,好歹还是值得兴奋的。从母妃的房间出来,回到楼下,钱惟昱便打算回到自己的院中歇息。
月光很美,毕竟时近元宵,又无雨雪;这个时代西湖边空气又纯净清冽,绝无后世那种臭名昭著的雾霾。下楼之后,被月光在身上一洒,钱惟昱便心中一动;几乎想要回房后便顺手抄一支笔,把文学史上那首最著名的元宵夜男女情愫的代表词作——两百余年后大词人辛弃疾所作的《青玉案》——抄录下来,以备后用。
这个念头刚动,钱惟昱便有些自嘲,自从《沧浪集》面世之后,这都有许久不曾做抄袭诗词方面的文抄工了吧。他的吟诗作词的频率,也着实降低了好几倍,长久下去,这可怎么继续保持他这个靠着手下人才多、运气好才勉强治理地方的不务正业太平王爷形象呢?
可惜,才自嘲至此,钱惟昱回想到《青玉案》中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下子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一个身在千里之外、几乎把他奉若神明的痴心小萝莉来,“糟糕,却不曾想过这个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钱惟昱心中略微有些颓丧,发现自己解决了一个问题,又引来了一个大问题,下意识踱步之间,却是走进了蒋洁茹的内院。
蒋洁茹没有和安倍素子、陈玑作一块儿。她性子喜静,宴席终了之后只是和那两女略略聊了一会儿,便独自回来了。刚刚看了两页书,洗漱卸妆了之后,便听到外面的值夜侍女问安的声音,知道是钱惟昱来了。
“殿下这个点儿到这里来作甚么?这和周大小姐的好事就快定下来了,怎的……不会是……”蒋洁茹心头小鹿乱撞,心中又觉得不可能,殿下心志坚韧非凡,说了十八岁前不近女色,便肯定能做到。自己跟他两年,哪次不是对自己发乎情、止乎礼的?
蒋洁茹瞎想之间,钱惟昱便径直走了进来,还打发值夜的侍女直接出去院外、带上院门,侍女都是钱家的丫鬟,钱惟昱说话如何不管用?当下蒋洁茹所居的内院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二人。蒋洁茹心中愈发紧张,隐隐之中竟然有些期待:
“莫非,殿下还是愿意奴奴做他第一个女人?唉呀如此恩泽,真是粉身难报了呢……”想着想着,钱惟昱还没开口,蒋洁茹却是眼角滑泪,无声饮泣起来。
钱惟昱正不知怎么开口,见蒋洁茹居然哭了,顿时暗暗纳罕。他也不辩解,自己径直往蒋洁茹的绣床上一坐,搂过蒋洁茹抱在怀中安慰,帮小茹拂拭了泪痕之后,这才呢喃地说道:“孤对你们,皆是一般的真心相待。然则,为天下计,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牺牲。今年之内,娥皇定然要进门了,可是孤如今才发现,还着实有一桩事情,无法处断呢。”
“殿下所虑何事?”
“日后只有你我二人,便不要再称呼殿下了——学学娥皇吧,私下里两人独处,喊孤钱郎便是。”
“钱郎……”蒋洁茹面色酡红,几乎要滴出粉红色的汗液来一般,羞涩地把脸深深埋进钱惟昱的胸膛,如同一只为了躲避强敌、埋首沙堆自欺欺人的鸵鸟。稍微腻了一下后,幽幽说道,“钱郎有何事不解,和奴奴说便是,不管何事,但有用得到奴奴处,万死……”
钱惟昱捂住蒋洁茹的檀口,在她娇臀上轻轻拍打惩戒了一下:“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之事,不许把这些不吉之言挂在嘴上!其实也不是什么要做多大牺牲的事情——孤原本想着,七八年之内,快则五六年,定然是要用计吞并日本国的,此事你也知晓。”
“当初去日本国的海船上时,钱郎便对奴奴说过。钱郎有此大志,成千古未有古人可竟之伟业,奴奴着实高兴得紧呢。后来看钱郎在日本国结好皇室、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