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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军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赌赢了,恰好这两人都是军事白痴,那么,秦凤四州,以及整个汉中以北的蜀地,就会一鼓而定。
继高平之战后,柴荣决定再赌一把。反正柴荣如今也算是针芒在背,如履薄冰——别以为显德三年的柴荣,就已经是彻底收服了国内所有军头。高平之战洗了一堆老爹郭威乃至刘知远时代留下来的老人,换上少壮派的嫡系,不过那还远远不够,和蜀国的战争已经迁延了一年了,必须尽快分出胜负。
然后,就有了赵匡胤的这次赌命。
从长安到阳平关外的六百里子午谷道,被肃杀和严峻的氛围笼罩着。五月初二日那天,估摸着后面几天都有晴好天气,赵匡胤便带着四千骑军从长安城奔驰而出,一头扎进谷中。为了减轻行军负重,全军没有人身着铁甲,最多只是穿着一身皮甲,而且仅带了五天的干粮。
靠着并不充裕的换马,每日行军二百余里、行**个时辰,休息三四个时辰,最后一天留点儿力,只赶七十多里路。仅仅三天四夜,赵匡胤的奇兵就从长安赶到了阳平关外。
长途奔袭不可能携带重型攻城武器,赵匡胤手头唯一能够拿出的,就只有数十架临时砍伐削制后绑扎起来的飞梯,以及几根还是大树形态的撞木。四千骑士除了行军时遇险受伤和摔死的,约摸还有三千七八百人,全部只能下马步行,向阳平关摸去——战马在攻城战中,是没有丝毫用途的。赵匡胤唯一的机会,是突然,以及,适当地攀缘山路迂回,抵消正面攻打关隘的地形劣势。
……
“兄弟们,你们可知道水丘昭券么?”
距离阳平关不过两三里路,缩在凌晨的树林中,赵匡胤对着一群衣甲不整的徒步骑军,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动员。但是,这个问题换来的,是大多数基层都头、军使们的茫然。
“那是吴越国的一代名将——九年前,水丘昭券率领数千吴越水军,在吴越主力与南唐、清源军主力对峙于莆田的时候,海路迂回敌后,奇袭泉州城得手。一年之后,吴越王钱弘佐就病死了,吴越因为王权更替的内海,不得不对南唐转入了守势——
可以想见,如果那时候没有水丘昭券在泉州的搏命,那么一年之后,吴越对南唐就再也没有破局的机会了,别说吞并两广的南汉,便是八闽之地这个缺口都打不开,又何来如今吴越、南唐强弱之势逆转的大好局面!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朝廷强敌环伺,时不我待,容不得在蜀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今日我军行进至此,军粮已不足以回程所需,一路行来,也必然被蜀军斥候发现踪迹——蜀军之所以还未准备,不过是他们的斥候跑得没我军快。今日某与诸位生死,在此一战,身死人手,还是封妻荫子,全靠诸军奋力向前!”
出发之前,四千骑军每人都被柴荣赏了新钱百贯、帛绢二十匹,那钱都是泛着青光滚着银边的“吴越通宝”。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被银子喂饱了的,又加上被赵匡胤带领笼络了两年,士气斗志自不必说。一番鼓动之后,便肃穆沉着地向着阳平关奇袭而去。
……
赵匡胤光环附体,赌赢了,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出兵子午谷偷袭成功的人,阳平关守军的松懈,成就了赵匡胤之名——就如同德国人的hs293反舰导弹,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款击沉过战列舰的反舰导弹,但是之所以hs293可以收获这个殊荣,并不是因为hs293多么先进,全拜英美把意呆利拉入了同盟国阵营。
阳平关的蜀军,在那一刻的松懈,就犹如被意呆利弱智光环附体,成就了赵匡胤,葬送了关外的蜀军。
此后三个月,赵匡胤牢牢固守阳平关,不论蜀军攻打还是挑衅,我自岿然不动。赵季札在凤州的蜀军,以及其他秦州各处蜀军虽然还尝试蹦跶了许久,却最终认清了一个现实——他们退回蜀中的道路已断,蜀地的粮草补给道路已经不存在。就算城内的存粮可以撑到冬天围城的周军撤围,凤州、秦州等处的蜀军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后方补给。
相对的,赵匡胤在阳平关的部队虽然也算是身处敌后,却可以通过劫掠四野乡民,乃至指望周军从子午谷负粮补给。可以给杨贵妃运荔枝的子午谷道,自然是可以运粮的,无非不能走车子,运输的损耗成本大一些罢了。但是比起灭国之战,这种成本对于周人是可以接受的。
蜀军还有最后一个机会,那就是和周军放开了打野战,而不是拢城死守坚壁清野的攻防城战——可惜蜀军要是有这个本事和周军在关中平原打野战,赵季札一开始还费那么大力气营造非攻城不可的局势作甚。
七月初,赵季札憋不住赌了一把,出凤州与周军王景、向训决战,大败亏输,本人被俘投降。秦风四州,落入周军手中,阳平关外,蜀军累计被斩杀两万余众,受伤被俘、投降、逃散六万余。八万大军被堵了出入川的要隘,最终全军覆没。
后蜀政权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军事力量精锐,就此化作历史遗迹。孟昶闻此噩耗,悲恸不已,只得让李廷珪死守兴元府,重新当道扎营立砦堵住周军。但是因为失去了桥头堡,蜀军显然不可能再顶着十几倍的山区军粮运输损耗,北进关中了。在五代十国的最后那几年里,后蜀政权只能扮演一个只防守、不能进攻的龙套角色,打几年酱油而已。
秦风四州、八万蜀军,让赵匡胤从高平之战后的“马军左厢第三军都指挥使”,变成了“殿前司马军诸军都指挥使”。相当于是连升两级,如此一来,在殿前司禁军将领当中,赵匡胤算是爬到了第五把手的位置——在他之前,还有殿前都点检、副点检、诸军都指挥使、都虞侯等四个职位,再后面才是马军诸军都指挥使和步军诸军都指挥使。因为马军地位比步军高一些,所以马军诸军都指挥使算是禁军中第五的角色。
如今,才是显德三年,两年半之前,赵匡胤在殿前司禁军中,仅仅只算是百名开外的中级军官,三年爬到这么高,已经是火箭蹿升的速度了。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他还有三年的时间,去再往上爬四名。
……
后周军把蜀人打得缩回了乌龟壳,而且再无伸出来的实力。鉴于汉中盆地和成都盆地这两块乌龟肉外面还有崇山峻岭的险阻,显然不是马上可以啃得下来的,腾出手来的周军主力,自然需要向东移动,在江淮之间找点事儿做了。淮河两岸的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殿前司马军、步军逐步南调,在淮北摆开准备的架势。
如今还有27州土地的南唐,在喘息了三年之后,面临了新的考验。金陵城内,皇帝李璟和掌兵的皇太弟李景遂、齐王李景达一筹莫展,一片愁云惨雾。
消息再往南传播,传到吴越大地上的时候,吴越内部对于五十年宿敌之南唐,居然也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周人的诏书到来的时候,究竟要不要帮助周军剿灭南唐呢?是养贼自重,还是唇亡齿寒?钱弘俶的魄力,完全不足以决断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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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优柔寡断
杭州子城,咸宁殿偏厅。吴越王钱弘俶一边看着一份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密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刚刚坐完月子的孙太真一起用膳。
时值中秋将近,正是蟹黄膏满,服侍用膳的宫女把一只只一斤重的大闸蟹剥好,以黄酒蒸酿;取出秃黄、蟹膏与肥白的蟹肉堆在盏中,形如蝴蝶。孙太真身子不适,自然只能吃些清淡的,三四只大蟹的精华黄灿灿油亮亮堆砌在那里,钱弘俶吃着却是味同嚼蜡,似乎蟹黄和米饭的味道本无区别一般。
孙太真的身形还没有从产后的臃肿中解脱出来,对于钱弘俶自然是没有丝毫**上的吸引力。所以,今天钱弘俶来陪她吃饭而不是别的妃子,显然是有话想说。
“大王何事忧心,如此愁眉不展?”
“周师平了秦凤,歼灭蜀军精锐八万余众。如今,柴荣已经移师向东了,虽然还需要准备筹措,不太可能今年便再动刀兵。不过其心显而易见,定然是要对南唐动手了。我吴越素来臣服正朔,为今之计,委实决断不下。”
孙太真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很快又一闪而没,低眉顺眼地娇怯说道:“这种事情,朝中衮衮诸公,为何不为大王分忧呢。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明军国大事。”
“哪能不问。只不过问了之后,宰相吴程、元德昭等重臣也是各持一见罢了。
吴相认为北朝势大,我吴越已经尊奉正朔五十载,淡泊恭敬的贤名得来不易。如果此番北朝命我吴越出兵夹攻而不动,也不能避免南唐亡于大周之手。到时候,只怕这抗命便要为我吴越留下祸端了。
元相却以为,如若南唐可以不再对我吴越持有敌意、捐弃数十年积怨宿仇,那么便不妨对大周虚与委蛇,我吴越继续躲在南唐身后休养生息也好。只是,寡人却不知如此施为,可以僵持几年呢?若是最终……岂非大祸临头。”
钱弘俶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数变,显然对于天下、或者至少是划江而治的野心,也在萌动滋长。
他已经不是七年前,王兄钱弘倧刚刚被废时候的那个钱弘俶了。当年的他,心中还满是兄友弟恭之情,胡进思谋逆,想要假借他之手杀害他那被废的王兄,钱弘俶还痛哭制止,不愿做那杀兄罪恶。当年的他还没有儿子,钱惟昱为了国家大计,放弃世子身份出质南唐,着实让钱弘俶对这个侄儿深感愧疚,甚至设局把钱惟治诈称为自己的嫡子、好让南唐放松对钱惟昱这个人质的监视、救钱惟昱回国。
不过,人是会变的。从一个如履薄冰悍将在侧的吴越王,变成一个坐拥五道四十余州(不算羁縻州)的君主;无论是野心,还是原本兄友弟恭、叔慈侄孝的伦理亲情,都会受到**的挑战。吴越国,也已经从一个二十分天下有其一的“开门节度使”,变成了一个六分天下有其一的大国。
“朝廷众臣不能决断,大王可想过召回宗室诸镇,看看他们的意见呢。”
钱弘俶怀着复杂的神色看了一眼孙太真,似乎很想看出孙太真说这句话是否言不由衷,可惜没有看出任何结果。犹豫了一会儿,钱弘俶直白地说道:
“濬儿还小,宗室不宜立功过多——这也是为了大家好,有多少豪门世族,居于庙堂时戮力同心,而再上一步,到了高处不深寒之处,反而倪墙祸乱——唉,寡人不自知,倒是引用了昱儿的诗词呢。高处不胜寒……啧啧……高处不胜寒啊,难为他十四岁便写出如此词句。”
对方是自己的老婆,自己如今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和自己的老婆说话,没什么好虚情假意地。孙太真被这么一说,反而无从回避,被打了个突然袭击,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臣妾早就想帮娘家人从你们老钱家的天下分出一点儿好处来了?请大王现在就明诏册封濬儿为世子?很显然,这些话都不能说。孙太真必须装出惊讶来,至于惊讶到什么程度,就不好拿捏了。
“大王为臣妾母子着想,臣妾万死不能报恩!只恨臣妾不能为大王早几年诞下龙种,否则,宗室诸王如今定然还与大王兄友弟恭如潜邸时一般无二。”
“说什么话!早几年不成,又不是你的错。寡人用了安倍先生的秘药,这不就好了么。待你身子好了,少不得还要为寡人再多生几个子女的。”
钱弘俶说着,心中却转念狐疑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寡人已经好了,而且好了也有一年了,为何只有太真一人怀孕?太真身子不便的时候,寡人也宠幸过了七八个妃子,多的足足一年来要了几十次,少得也有五六次,怎得一个都没中?”
狐疑归狐疑,这种狐疑,只能烂在心里。
……
钱弘俶的优柔寡断,自然不可能让他须臾之间就拿出决断。独子的出生让他看到了让自己儿子即位的希望,但是又还不敢过分托大——当年他的王兄钱弘佐,不也是意气风发、建功立业,膝下有子成才?如果自己功业成就,儿子聪敏便能顺利传承的话,今日就没有他钱弘俶什么事儿了。
他自己的寿数是否会遭遇意外?濬儿能否顺利成长?只有一个儿子是否还不够保险?
更重要的是:吴越国的领土虽然比他王兄死时又大了一倍多面积,但是北朝也从石晋刘汉那些短命王朝的主儿更替成了看上去颇有盖世雄主之状的柴荣。须知石晋刘汉两朝,在对十国的军事行动中几乎没有扩张建树,整个朝代终其一生都在平叛内乱,直到最终没能压住内乱,灭亡了。
柴荣驱逐北汉,使北汉仅余太原、刘崇气愤而死。入侵后蜀,夺取秦风四州,使汉中以北再无蜀人立足点。下濠州光州等淮南重镇,这一切,都显示柴荣俨然有一统天下,结束乱世之状。
这几年,吴越虽然也在强大,但是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