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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上放松警惕,以至于柴熙让多费了一两年时光才“暴病身亡”,让赵匡胤不得不疑惑地延长对潘美的考察期。
至于北路军为什么是王全斌当主将,朝中也只有这寥寥数人明白内幕。
“以中国百战精锐之力,以击承平日久之西川,则无有不利。然陛下若要取川中资粮以实国帑,以川中财货而平宝钞,则当以一将独承聚敛之恶名,以免百姓归咎于朝廷。”
这番话,便是赵匡胤遣将之前赵普对他说的。这几年间,因为宝钞成功地重建了北宋的财政,同时又造就了巨量的民间财富缩水、币值通货膨胀,赵匡胤对赵普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知道赵普有才干,也做了实事,但是他着实贪得无厌,定然也在推行纸币的过程中聚敛无度。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赵普提的意见,赵匡胤还是有自己的认识的,他知道从对错本身而不是对人的好恶来判断是否纳谏。
赵普的这番道理很浅显:精炼了数年的宋军打四川,怎么可能打不下来呢?但是问题是,如果想要取西川官民三四十年来休养生息积蓄的财富填补宋廷纸币财政的信用缺口的话,无疑需要有一个狠人在四川横征暴敛,最后还把四川百姓对于朝廷的仇恨值拉过去。一旦用完之后,就可以卸磨杀驴把这个聚敛之贼给推出去剁了平民愤——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高怀德乃至曹彬潘美来干,想来想去,王全斌这个开群嘲的货色就中选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王全斌也就只在征伐后蜀的战争中露脸不少,帮赵匡胤干完脏活之后,最终也就落得个因为激起民变而从节度使受罚接连降为观察使、再降为留后的下场、丝毫不能与宋初历史上其他有灭国之功的大将相比。
另外一边,蜀人虽然国力兵力较弱,却也不是束手待毙之辈,随着宋军调度集结,蜀帝孟昶为抵御宋军,也分遣数路将领御敌。命王昭远为北面行营都统,赵崇韬为都监,率兵四万自成都北上,扼守利州、剑阁等要地,总揽北线防务,无论宋军从嘉陵江水路南下还是阳平关陆路南下,都不可能饶得过剑阁去;另以韩保正、李进为正副招讨使,率兵数万趋兴元府,阻挡从阳平关陆路南下的宋军;东面则没有专门调动,仍然由一贯扼守夔州的昭武节度使高彦俦等以本部兵马维持原有防区。
……
孟昶对于宰相王昭远亲率的成都主力兵马颇为重视,在出发前还亲自带着李昊等文臣在成都城外赐酒践行,并对王昭远说:“今日之师,卿所召也,勉为朕立功!”
王昭远此人狂妄非常,据说平时就常常以诸葛亮自比,到了这个点儿也是丝毫没有谦虚的觉悟。李昊与之敬酒勉励时,王昭远手执铁如意,谈笑自若地说:“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耳!”随后闹哄哄地犒赏了众军后才正式上路慢慢地往北赶。
王昭远还没到剑阁之前,素来镇守汉中兴元府的韩保正已经遭到了宋军第一波劈头盖脸地痛击。在阳平关古道内,蜀军先锋7000余人,被宋军主帅王全斌的主力猛力攻击,宋人还动用了铜铸轻型虎蹲炮用于攻击城寨。蜀人在汉中以北的营寨关隘素来靠着地势险要依山而建,本不已工事坚固著称。而韩保正此人又用兵保守,不舍得舍弃任何一处山势险要的防御地点,分兵下寨。结果遭到了宋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在十日之内被连续攻破了石、鱼关等20余道沿山城寨、推进150多里路,七千余人的外围部队几乎被宋军全歼,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局部战场发现宋军势力过大,担心寡不敌众而投降的。
韩保正知悉前军大败之后,只好死守兴元府(汉中城),放任宋军通过阳平关谷道后肆意进入汉中盆地部署,蜀人连坚壁清野的活儿都没能做彻底,结果王全斌的部队得以收割即将成熟的夏麦补充军粮,解决了蜀道进攻作战最大的后勤补给问题。韩保正死守兴元府,却也抵不过宋军军粮充足、并有少量火炮协助攻城之利。不过撑持了半个月,兴元府便失守了,韩保正、李进等将领胆怯不敢殉国,被宋军擒获。而后整个汉中盆地周遭州县自然是断无幸理,被宋人各个夺取。
汉中盆地在开战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陷落之后,宋军继续直趋至嘉川,让陆路兵马与从嘉陵江水路而来的部队成功会合。蜀军汉中各地残部为阻宋军南进,烧断栈道,一直退到仅仅在剑阁道北端的葭萌关才停下——这时,王昭远和赵崇韬的大军才在剑阁、葭萌关、利州等处布防完善,实在是迟钝得可以。
不过,葭萌关虽然在剑门道的北端,却不如南端的剑阁那般好守,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嘉陵江依然从葭萌关一侧深谷中流过,虽然水深流急,却不是绝对不可能渡河。宋人便铤而走险使,在一个叫漫天寨深渡的渡口强行试图渡河迂回葭萌关。因为水深流急,加上对岸有蜀军营寨防御、弓弩阻击,渡河宋军一度伤亡数千人,然王全斌丝毫不肯放弃,勒令全军猛攻渡河。
对面蜀军统帅王昭远舍不得葭萌关险隘,让大军在嘉陵江渡口阻击宋军,虽然累计在渡江战役中击杀宋军禁军精锐四千余人、击伤更多,使宋军血水几乎染红一段嘉陵江,但是在宋军不惜一切代价站稳脚跟之后,蜀人便不是对手了,王昭远、赵崇韬与宋军在江南岸野战三场,蜀军主力大溃,损失两万余众,王昭远单骑星夜回奔到剑阁,从此闭关不出。位于葭萌关与剑阁之间的义州、利州两处蜀地州府也被宋人占领。义州刺史王审超等被宋军俘获。剑阁以北的蜀军力量,至此彻底丧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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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十四万人齐解甲
王全斌打到剑阁关以北,才被龟缩死守的王昭远给堵住。宋军虽然带了一些几百斤级别、只能发射两斤重铁弹的小炮用于攻坚,对于剑阁这个号称华夏大地上第一雄关的所在暂时也是无能为力,因此这个方向上的战局便进入了短暂地胶着阶段。身在成都的孟昶听闻汉中、葭萌关接连失陷,心中也是惶惧不堪,连连把成都平原周遭的后备兵力、各处团练人马动员筹集起来,命令北出梓潼继续增援王昭远,把一个蜀地的战略预备队几乎抽干了。
所幸宋军的筹码并不是只在这一线,七月下旬,曹彬率领的宋军东路军,终于趁着蜀人的战略预备队被全部压榨到了北线之后,从东面趁虚而入。四万马步水军全部乘船、进兵三峡。在三峡中与蜀人巡哨江防的水师激战数场,三战三胜,占据了巫山水寨——没错,这个巫山便是战国时楚国诗人宋玉缩写的《高唐神女赋》里面所说“巫山**”的那个巫山了,素来是三峡中云雾诡谲、天候变换著称的所在。陆上巫山砦守备南光海等在抵抗中力战被宋军杀。江上蜀军战棹都指挥使袁德弘等则很光棍地在抵挡不住后选择了投降宋人。夔州以东外围战役持续了不过十余日,大小三战蜀军总计损失马步水军一万多人、战船两百多条,残部不得不缩回夔州死守。
蜀军东线主帅、昭武节度使高彦俦见宋军势大,便抄袭了历来南朝对付北朝攻打长江流域的老办法试图顽抗——也就是沿着长江修暗桩、铁锥、铁链截断江面的老法子,当初三国时孙皓亡国之前用过,后来南唐与吴越人的交战中也用过。因为时间仓促,要用铁锥做暗礁截断江面颇为不易,高彦俦唯一的创新也就是在封锁线后面加了一道浮桥作为补充、其上部署弓弩手以打击宋人破坏工事的企图。
不得不说,高彦俦的这番举动也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正如历史上所有以坚固著称的静态防线,最终都只有遭受敌人以诸如对付马其诺防线之类的放置play方式绕过去一般;这道截江防线落在曹彬眼中,也只是让曹彬下令宋军部分在到达夔州之前弃船冲滩登岸、随后水陆夹攻、为避实击虚,一番血战之后夺取浮桥,一举攻破蜀军防线——当然了,或许有人会问,蜀军抢占险要截江,根本不可能给宋人在夔州附近留下可供登陆的锚地桥头堡,宋军又是如何在靠近截江工事的地段弃船登岸的呢?答案很简单,没有锚地可用,宋人就直接让战船冲滩搁浅,就近直接杀上岸来,至于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搁浅报废一批战船而已,只要战略目的可以达到,宋军还在乎损失一些人力物力和钱财么?只要灭了蜀军,这些东西还不是可以以战养战不断靠缴获维持?
随着曹彬财大气粗地砸掉了几百艘大小战船的代价,便换来了夔州外围的蜀军江防线的失守。高彦俦只能龟缩进夔州城内忍受宋军源源不断的四面围攻,曹彬打通后路后一边猛攻不已,一边靠着斥候战的成功切断了夔州与外界的联络,并且做出一副以部分兵力围死夔州城、另外分兵沿长江继续推进,进攻万州、忠州、合州等处。城内的高彦俦内外消息不通,又不知道曹彬人马虚实多少,被宋军围城攻打了月余之后,夔州城内各种假消息满天飞,还穿出了宋军细作传播的“曹招讨大军已经破了绵竹、逼近成都”的假消息,高彦俦唯恐后方有失、万一成都有变自己守在夔州又有什么用处?又见宋军源源不断开拔深入后方,便咬一咬牙在八月下旬的一天集结了夔州城内蜀军剩余的大部分有生力量,试图出城反击切断宋军后路。
高彦俦出击后,一开始夔州南门外围城的宋军遭到突袭似乎猝不及防立刻溃围逃散,让高彦俦以为真个得手了,可惜蜀军还不曾追击多远,曹彬便带着宋军主力出现,并且从数个方向围裹上来——曹彬根本没敢留下夔州这个钉子户在自己身后,便带领东线宋军主力直扑成都平原,一切都不过是作戏给高彦俦看的。到了这一刻,高彦俦自知中计也来不及了,带领亲军力战失败,退回夔州,宋军紧咬掩杀,一鼓夺了夔州城。高彦俦悔恨不已,自觉对不起孟昶信任,据守州府力战,最终力竭后带着亲兵在刺史府衙内**而死。此人虽然能力有限,但是至少也算是蜀国诸位方面统帅中最有骨气的一个了,至少中计战败后还肯自杀殉国。
身为蜀国东面防区最高统帅的高彦俦兵败自杀,扼长江三峡出口的要害夔州又失守于曹彬之手,这一方向上的蜀人抵抗自然是随之土崩瓦解。曹彬带着连番血战后剩下的三万宋军可用之兵沿江西上,在一个月内收降万州、开州、忠州、遂州,相当于后世长江上的万县、遂中等港市,一直杀到合州才算再次遇到抵抗——合州也就是后世重庆的合川区了,原本历史上三百年后南宋末年时,宋将王坚便会再这合州钓鱼城以抛石机击杀攻城的蒙古大汗蒙哥,可见合州也是沿江要害之所在了,可惜如今的后蜀国显然没有这般悍将能够固守,合州的防御优势十成能够发挥出三四成也就是极限了,白白浪费了这险要山川。
……
北面、东面两路宋军分别被暂时阻挡在剑阁和合州,但是后蜀朝廷却绝不会因为这慢性死亡的暂且放缓而感到轻松。当年九月末,蜀帝孟昶见各处局面愈发危殆,惊惧之余,因为节烈将领大多战死、其余将领投降者太多,对朝廷各路将帅更加不信任。于是孟昶再在成都周遭征募壮丁为兵,命素不习武的太子孟玄喆为元帅,率领这支蜀地最终的有生力量约两万人,奔赴剑阁增援王昭远,其实是顺带让太子监军。时宋北路军已占剑阁以北的益光,王全斌知剑门天险,不易强攻,便自率主力从正面佯攻;命部将史延德率一支偏师,试图经剑阁关东南寻山间小径迂回夹击。
史延德部偏师仅四千余人,本寻路不得,仅在剑阁东南虚张旗号以进,王昭远初时分兵据守,后见宋军攻打急切不计伤亡,背后渗透一路人马不知虚实。他本人又因为感受到了孟昶的不信任、派太子任元帅监军,害怕再打下去无论是否守得住至少个人荣华富贵都保不住了,便向宋军请降,副招讨赵崇韬亦被俘,剑阁天险为宋人所获。蜀太子孟玄喆被王昭远出卖,绑了献给王全斌。
剑阁失守后,蜀太子孟玄喆带去的余部有不愿降宋的,大量逃散而归,宋军汹涌入侵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成都平原,各处再也无心守备,东路合州战场抵抗的蜀军也投降了曹彬。于是王全斌和曹彬两路宋军先后沿陆路水路逼近成都。十月初,孟昶见大势已去,不敢再行抵抗,让宰相李昊修降表投诚,举城而降,后蜀遂亡,延国祚不满四十年。
至于宰相李昊,如今是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头儿了,据说因为四十年前前蜀王氏政权灭亡的时候,也是李昊修的降表给的当时后唐伐蜀主帅郭崇韬,现在又是他修孟昶的降表给宋军主帅王全斌。于是李昊家里就被一些成都市民偷偷在门口贴了“世修降表李家”的条子。李昊递交了降表之后见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