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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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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钱惟昱的雄心壮志,他心中也暗暗期待,当他下一次离开苏州的时候,可以把江南河这条发挥了四百年历史价值的隋朝古运河彻底变成历史尘埃之中的古迹——也许,这条河未来还可以起一些旅游和纪念的价值,但是不应该再有巨大的航运价值。苏州和杭州本就离海不远的所在,江南河被淘汰的那一刻,也许就是吴越海运技术、规模日臻成熟的时候了吧。

这一次钱惟昱连同他的数百名护卫队搭乘的是十条车轮舸。如今吴越水军当中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是颇有不少车轮舸了,这批车轮舸有四个划水的大明轮,每组明轮由八名健壮水手踏动。

在爆发全力的时候,这种船可以把运载不足百人的战船在内河里驱动出每个时辰五十里的航速,最是适合静水微风的运河航行——只不过这个速度对踏轮水手的体力消耗非常巨大,哪怕每隔一段时间换人轮流休息,这样的速度最多也就保持两三个时辰。

正月十六这天,钱惟昱一早从杭州启航,居然日落时分已经赶到了苏州城南的吴江,一个白昼的时间居然也行船二百多里,着实领略了一番这个时代静水行船的极速。

那吴江就是后世的吴淞江;上游部分起源于太湖,从苏州南部流过、直到昆山,其流域相当于现代的苏州吴江区、昆山市一带;下游则流经后世上海的嘉定、松江等区。

后来人们把吴淞江在苏州境内的河段成为吴江、把流经上海境内的部分称为松江,这就是吴江县和松江府等地名的来源。只不过,如今五代时候嘉定和松江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大海,所以吴淞江的下游还没有出现,自然是沿用吴江的古称了。

如前所述,因为这个年代的吴江在昆山以下就已经直接注入东海了,所以水丘昭券麾下驻扎在昆山大寨的内牙水师自然是要沿着吴江行船、到江南河口来迎候新上任的钱惟昱了。

距离江南河与吴江口还有几里地的时候,钱惟昱就看到了吴江上有密密麻麻地好几排战船阵列齐整的在那里迎候,如果不是因为吴江河道不过二十丈宽窄施展不开,只怕来的战船还要多一些。钱惟昱的船队靠近时,对面吴江上的船队已经鼓乐齐鸣,摆开了迎接的倚仗。

还有几艘战船放下了小舢板,快速迎向钱惟昱的座舰。须臾,小舢板就靠了上来,几名水师将领登上钱惟昱的座舰后,直奔钱惟昱面前纳头便拜。

“末将内牙水师都指挥使水丘昭券、叩见观察使!”

“末将飞鱼都都指挥使陈诲,叩见观察使!”

观察使的官职,理论上和节度使是平级的,只是没有旌节,而节度副使和留后也是只管事儿、没有旌节的。所以如今钱惟昱身上的几个官职里面,属东海道观察使名义上最高,水丘昭券、陈诲等将领如今算是钱惟昱的直属下级,所以正规场合应该称呼钱惟昱的官职而非爵位。

“老将军、陈将军快快请起!孤不在杭州的这几年,防卫北疆的重任全仗二位操持了。孤在南唐听说,唐将柴克宏、皇甫晖等人称水丘老将军为‘长江锁钥’,极言老将军用兵缜密持重、使南唐无一丝隙机可趁,孤还应该谢过老将军为我钱氏疆土尽力呢。”

钱惟昱一边客气,一边两手把水丘昭券和陈诲拉进船舱。一开始在甲板上的时候,人多眼杂水丘昭券还不好多说什么,进了船舱之后,自然是无所顾忌了。只见水丘昭券也不废话,进舱后也不顾身上挂甲,直接给钱惟昱叩了三个响头,口称:“小王爷明鉴万里,救末将全家性命于危难,末将全家,当衔环结草,以图报效!”

“老将军何出此言?孤也不过是和你一同领军年余而已,称得上什么指教?更谈不上救命之恩吧?”

“小王爷休要谦逊——三年多前,小王爷临别出发之前,对末将切切直言,让末将提防胡进思尾大不掉,又要小心幸进小人挑唆不成邀功反噬。如果不是小王爷告诫,末将又岂能躲过佞贼何承训的挑唆?那样,只怕末将满门,如今已经为胡进思所害了!小王爷对我水丘氏一门恩同再造。”

水丘昭券口中所说,是当初钱惟昱走之前提醒他“朝中跋扈将军久历其位,阿谀屈节之辈只怕不少。若是有因小事猝然变节来投之人,切不可与之谋,不如提前出首,以免大祸殃及己身。”

钱惟昱之所以当初会说这段话,那是因为钱惟昱心中知道历史上胡进思是行了废立之事,所以才这么提醒的,而从结果来看,当初钱惟昱的这番提醒也确实救了历史上因为护主而被胡进思所杀害的水丘昭券。这一切在水丘昭券看来,首先是有再造之恩,其次是让水丘昭券对钱惟昱那种洞若观火的远见卓识已经产生了狂热的迷信。

不过,当初钱惟昱虽然提醒过水丘昭券、而且最终胡进思也确实谋反了、水丘昭券也躲过了杀身之祸,但是从钱惟昱的角度来说,他依然无法断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的告诫起作用了——

毕竟,蝴蝶效应之下,同样一个结果,有可能是不同的原因通过不同的路径导致的,比如说,加入因为钱惟昱的出现,这个时空的何承训没有去告密的话,水丘昭券就一样不会被杀。所以说,直到水丘昭券亲口就这件事情感恩表忠心的那一刻,钱惟昱才知道,是自己当初的“遗计”发挥了作用。

“看来,水丘氏一门从此以后就是孤的铁杆脑残粉了,属于那种“凡是小王爷说的,我们都要如何如何”的“两个凡是”级别拥趸,这方面的忠诚度问题,孤应该不用担心了。”听完水丘昭券口中把当初胡进思兵变和最终被扑灭的前因后果细节,钱惟昱如此想到。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那次兵变的很多最细节的问题,毕竟这种事情哪怕是钱弘俶也是避讳谈起的。

说完了当时的各种险状之后,水丘昭券也是低声叹息:“唉,当初小王爷要是没有去南唐为质就好了——先王薨逝的时候,小王爷才11周岁,即位确实有些为难。可是经过忠逊王在位那两年的过渡,到了胡进思发动的时候,当时小王爷也有虚岁14岁了吧,如果当时小王爷在杭州的话,胡进思又岂会拥立当今大王——”

“诶!水丘老将军切勿胡言!九叔待我如同己出,否则又岂会放我镇守四州、统掌兵要?何况天下纷乱,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今日之言,老将军切勿再说!并不是孤信不过你,实是孤心中并无此妄念。‘封王非我愿,但愿海波平’,只要能为朝廷藩屏东南、保得一方黎庶平安,孤愿足矣。”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水丘昭券居然还心中生出了惭愧之感。

一旁的陈诲本来就是当初钱惟昱招揽来的闽地降将,吴越宗室对他谈不上什么恩德,所以基本上是只对钱惟昱一人效忠。此前他一直插不上话,此刻倒是捞到一个开解的机会,只听陈诲劝说水丘昭券道:“老将军切勿操之过急。当今大王虽然懦弱,却也仁厚,小王爷谨守忠义孝道,我等自当与小王爷同心协力。如果将来有什么变故,再说不迟。”

当下几人也没有继续在这个大逆不道的话题上纠缠太久,总之是水丘昭券和陈诲等几个内牙水师当中的将领暗示性地向钱惟昱表忠心、表示一定会忠于钱惟昱本人胜于吴越一国。随后众人也就由水丘昭券的水师战船开道,沿着江南河一路行船到苏州城南的盘门、随后折入护城河,从盘门水门直入城内。

苏州城不同于杭州城,它毕竟是濒临长江的古城,在唐末大乱的时候,横扫江淮的孙儒贼军曾经破坏过这一代,而且后来钱镠与杨行密争霸江东的时候苏州也有过易手,所以无论是城墙还是府署都是武肃王钱镠时代之后修建起来的,只是在建制布局上尽量追询了古制。

苏州城在先秦时候就曾是吴国都城,当时王宫和政治中心都设在苏州城南中部的“吴子城”内,那是一片只有约摸长宽各两里地的内城,另外筑有一道两丈高的城墙。后来秦汉六朝乃至隋唐,这一布局基本没有改变,从秦汉的吴郡郡守府邸到隋唐的苏州太守府邸,一直都是设在此处。

如今钱惟昱来到了苏州城,有可能要在这里当几年的土皇帝,所以,子城内的官署林园等处早就腾了出来。同时因为子城狭小,只能拿来盖房,所以为了讨好钱惟昱,水丘昭券和当地文武官员还在子城南面圈了一块地势低湿、住家稀少的地盘,给钱惟昱统一规划起园子。

船队从盘门水道入城,转入内城河后,一直到子城南面水丘昭券为钱惟昱圈下的地皮附近才下船登岸。只见那片湿地交错、还在整地修平的所在,已经初步圈起了一个园子的雏形,未来,这块地方应该就是钱惟昱在苏州的“御花园”所在。

“小王爷,子城内的府邸已经初步整理出来了,还请小王爷在府中委屈一段时日。此处园子起好之后,就宽敞了。这里虽然已经开始动工,不过因为小王爷没到,苏州文武官员还没敢为此处定名,还请小王爷示下。”

钱惟昱上辈子也是来苏州公干游览过不少次数的,回顾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心中灵光一闪,“此处院子,不如就叫‘沧浪亭’吧。圣人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如今天下大乱,难有明主定鼎安民,孤随有心救民,又有几分能耐?既如此,不如‘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也罢。”

。。。

。。。

第83章彭城郡王

正月里诸事不行,士农工商,皆是闭门过年。钱惟昱初署镇东节度四州,却也没什么大事。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万物复苏、伏蛰惊起,苏州城才恢复到一片乱世之中繁荣乐土的景象。

这几天内,发生了几件事情。首先,是钱惟昱指挥着给自己打理庄园的属吏们在沧浪亭东边划出一块湿地先试种一季占城稻——

反正这个年代的建筑工程进度都是很慢的,钱惟昱也不愿意过多的奢靡扰民、所以沧浪亭的修建工作只是调集了一部分在苏州执行太湖疏浚工作的“撩浅军”工程兵来干活。沧浪亭从靠近苏州城西的一面开始修,到修完起码也要两三年的时间,东边的几顷地正好拿来作为占城稻优质种粮的育种实验基地。

为了这个事儿,钱惟昱一开始还很苦恼人才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懂自然科学的读书人太少了,钱惟昱自己是懂一点关于生物遗传学研究上的诸如分组对照实验之类的技法的,可是这玩意儿一来太过晦涩、无法用当事人听得懂的语言解释清楚,二来对受教者的科学素养本身要求比较高。

幸好,钱惟昱在自己身边的属吏当中命题考核、问对查询了一番之后,居然被他找到一个可堪一用的人才。这人名叫沈默,此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乃是土生土长的杭州钱塘县人,祖上出于吴兴沈氏。家中读书传家,而且世代颇好研究杂学,沈默本人对六朝时候的《齐民要术》等著作也是钻研很深。

一开始,钱惟昱还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找到了一个人才。深入了解了一下,发现这个沈默有一个刚刚两岁的儿子,名叫沈运,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钱惟昱心中一动——他后世读书的时候,记得北宋大科学家、《梦溪笔谈》的著者沈括不也是祖籍杭州钱塘人氏么?沈括的父亲名叫沈周、祖父沈期、曾祖父正是名叫沈运。

如此说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是后来北宋朝大科学家沈括的高祖父了……看来这钱塘沈家喜好杂学的渊源家学还真不是注水猪肉啊。

找到了人才之后,钱惟昱把要做的事情和盘托出,还指点了沈默一些育种选种的实验理论思想,沈默倒也可以从平时的经验和对《齐民要术》等的理解领悟出一二,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把指导占城稻种植育种的活儿揽过去了。

至于剩下的几千石占城稻种粮,钱惟昱也优先拨给了“撩浅军”士卒的家属种植,毕竟半军事化管理的组织总归在试点保密性上和协调性上要比把粮食直接发给百姓让他们自己乱种要便于管理。至于将来更加占城稻进一步扩散之后,再考虑让百姓种植。

在占城稻的问题上,钱惟昱心中也是有一个很明晰的算盘的——这种稻种可以让种稻的农民每年多一季的收获量,效果是非常可观的。但是占城稻的推广也有制约,那就是只有在气候湿润适合种水稻的南方种植。南唐和楚地,都有可能因为占城稻未来的扩散而受益。

而北方的后周和北宋就算占城稻扩散了、泄密了,也会因为地处北方没多少可以种水稻的农地而难以收益。所以说,占城稻这种千家万户都有的东西要想彻底堵住其泄密扩散的途径,那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说是早几年还是晚几年泄密的差别。

所以对于钱惟昱来说,只要可以在让吴越对南唐、南汉等南方国家取得绝对优势之后,占城稻再泄密,那么影响就不大了。而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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