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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功近利”,人之常情。这也正合了周澈的心思,一开始就跌爬滚打、白刃相交地操练搏技、刀剑,很容易使里民们因为疲累却不见好处而失去兴趣,消极懒怠。射箭就不同了,即使里民们的箭术普遍不好,但有姜枫、南凌、高家昆仲这些轻侠在,总有人能射中拿钱的,可以给里民们一个念想,使他们更加积极地投入训练之中。
周澈“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以习射为先吧。”令韦强、庆锋把早就备好的箭靶从车上取出,共有五个,竖立在场地的边儿上。
靶子上已经放置好了铜钱。
当世通行五铢钱,外圆内方,每个钱币的直径差不多一寸左右,转换成后世的长度,也就是两厘米多。两厘米很短,若以此为靶,便是练上两年,里民们也难射中。故此,周澈在每个靶子的正中间都钉了九个铜钱,分成三列,每列三个,紧紧相连,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长、宽各有七八厘米的“靶心”,再将射箭的距离放得近点,里民们也就有可能射中了。
靶子定下,还得定射箭的距离。如上述原因,为激发里民们的积极性,初期距离不易过远,周澈暂定为五十步。汉承秦制,一步六尺,五十步为三百尺,也就是三十多米。在三十多米外,射一个长宽各有七八厘米的“靶心”,有难度,但并非不可能。
为了更进一步地激发里民们的积极性,周澈并又规定:“若不能中钱而能中靶者,亦赏钱。每中一环,赏一钱。”
——“每中一环”:周澈把整个箭靶分成了五环,正中的铜钱是五环,其次为四环、三环、二环,最后是一环,只要能中靶就是一环。
里民们人人兴致盎然,不管有弓矢的、还是没弓矢的,尽皆跃跃欲试。
……
箭靶放好,规矩定下。周澈又从推车中取出一个竹篮,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里民们看得清楚:里边放的都是铜钱。
竹篮不小,黄橙橙的铜钱直堆积到篮子的边沿,怕不下两三千个。里民们的视线齐刷刷地都投入其上,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忍不住高声叫道:“官长,这就是用来赏赐的钱么?”
“对。”
“这么大一篮子,总共得有多少啊?”
这个问题问得质朴可爱,周澈不觉为之一笑,说道:“不管有多少,只要你们能中靶,我就给赏钱。不怕你们拿得多,就怕你们射不中!”
周澈的“守诺”早已深入人心,如今又有一大篮的铜钱摆在面前,里民们无不两眼放光,顿时就有两三人挤出队列,自告奋勇地请求说道:“官长,小人请求先射!”
周澈本打算让高家兄弟在正式的操练之前先射上几箭,他们射术好,等他们射中后便现场给钱,以此来激励里民,却未料不等他开口说,已有里民自告奋勇。他心道:“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不会拒绝,因笑道,“好!便让你们先射上几箭。”
这两三人执弓拿矢,奔到场中。
早在放箭靶的时候,姜枫、韦强、庆锋、裴元绍等人就已将五十步的距离量好,在地上划了一道线。这三人奔到线后,一字排开,一人对准一个箭靶,扭头请示周澈:“可以射了么?”
“一人三箭。可以射了。”
里民们都是野路子出家,未经正规操练,周澈看去,发现他们举弓搭箭的动作皆不标准。有的脚步歪斜,有的举弓过高。甚至其中一人用的还不是长箭,而是“矰”。“矰”是一种带丝绳的短矢,打猎时用的。射出去后,可将箭矢拖回,二次利用。
高家兄弟都是箭术高手,专门向人学习过,看到上场那几个里民的动作后,嘴角都露出轻蔑的笑容。总共有五个箭靶,上场了三个人,还空着两个。他两人说道:“澈君,俺们兄弟也想射上一射。”
周澈正目不转睛地看场上三人,闻言转首,笑道:“好啊。”
高家兄弟也不等那几个里民射完,当即挟弓矢上场。
他二人这一上场,立刻引来了不少里民的视线。轻侠中有人给他俩大声加油:“大高、小高,拿出手段来,叫他们瞧瞧什么才叫射术!”
高氏兄弟不屑站在五十步外,又往后走了一段距离,立定在大约八九十步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开弓,几乎就没怎么瞄准,箭矢已出。一箭紧随一箭,后一箭的箭镞紧追前一箭的箭尾,围观众人只听得“啪啪啪”,三声弓弦响,他两人已将三箭射完,紧跟着又是“叮叮叮”三声脆响,诸人看去,却是这三箭都正中了靶上的铜钱。
高佳波用的弓强,三支箭矢的箭镞都击裂了铜钱,深深地钻入了靶上。高凯平用的弓较弱,但也有两箭钻入了靶中。里民们静了一静,随之不约而同地喝彩出声。荀贞也是十分欢喜,对侍立在身侧的姜枫、南凌说道:“我知高氏昆仲善射,却不知他两人竟能如此善射!”
……
与此同时,先上场的那三个里民却还没有射完,手快的也只是射出了两箭而已,手慢的才射出一箭,兀自在那里苦苦地瞄准。其中一人被乡民们爆发出的喝彩吓了一跳,手一滑,箭矢出弦,歪歪斜斜地飞出了十几步外,跌落地上。里民们看到这个情景,又都不由大笑了起来。
高家兄弟声势夺人,那三个里民尽无斗志,匆匆地把三箭射完,垂头丧气地夹起弓矢,就要归队。周澈叫住了他们,问道:“哪里去?”
“小人等丢丑人前,已知错了,乡野之人不自量力,求官长勿怪。”
“这说的什么话?高家兄弟拜有名师,故成绝技,你们虽有不如,但只要刻苦用功,早晚也能像他们一样百步穿杨。……,适才尔三人各射三箭,虽未射中铜钱,也分别各有中靶。我已说了,只要中靶就有赏钱,且上前来领取赏赐。”
这三人见周澈不怪反赏,感激涕零,与高家兄弟一块儿躬身上前。
“高家兄弟三箭皆中钱,且是在八九十步外射的,故赏钱翻番,一人赏钱七十二。”周澈先将高家兄弟的赏钱发下,接着又对围观的里民们说道,“先上场的这三人,一人中三环两次,一人中两环两次,一人中一环一次,分别赏六钱、四钱、一钱。”
当场把铜钱赏下。
眼见高家兄弟一人捧着一堆钱,又见那几个上场的里民也各有斩获,里民们眼馋不已。只就射了三箭,片刻的功夫就赚钱到手,这好事儿百年难遇。有人问道:“小人若也能在八九十步外射中箭靶,赏钱翻不翻番?”
“一样翻番。”
听了周澈这话,又有几人挤出来想要上场。
周澈拿钱做赏赐的目的是为了操练里民们的射术,可不是单纯为了给“赏钱”,因而将这几人制止住,笑道:“你们且莫着急,等我说几句话先。”
周澈威望已立,那几人立马停下脚步,里民们齐齐躬身说道:“官长请说!”
“适才高家昆仲八十步外连射三箭,如流星赶月,皆中靶钱,可谓神乎其技。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我发现他们刚才站立的姿势、射箭的动作似与另三人有所不同。”
被周澈这么一提醒,不少里民都想了起来,说道:“是啊。的确如此。”
“的确有不同。”
有聪明的就问道:“难道这就是他两人能在八十步外三箭中钱的原因?”
周澈笑顾高家兄弟,说道:“不如请他兄弟二人亲自答复?”不露声色地把现场的气氛转到了该如何射箭上。
高家兄弟当仁不让。高凯平是弟弟,请高佳波说。
佳波将钱收好,拿着弓矢,站在场上,对着众多里民侃侃而谈,说道:“射法有三,一曰器,二曰审,三曰正体。”他举起手中的弓矢,“器,即弓矢。凡射之前,若不调弓审矢,那么即便射术再强也无用。力强者用强弓,力弱者用弱弓。宁手强於弓,勿弓强於手。此其一。其二:箭矢又视乎弓力之重轻。弓越强,则箭矢越短,越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韦强识趣,便即插口问道:“这是‘器’了,何谓‘审’?”
“审,即审敌之远近。敌远、敌近,射术各有不同。……,今以箭靶为例,审得相距八十步内,开弓时需以前手与肩对一。”
“什么是前手?”
高佳波把弓拉开,左手执弓身在前,右手拉弓弦在后:“执弓身的手便是前手。……,前手的位置很重要。”他虚虚开弓,分别把前手对准自己不同的位置,给里民们做示范,“八十步内与肩对一;百步内与眼对一;百三十、四十步内与眉对一;百八十内与帻、冠对一。”
“这是‘审‘了,何为‘正体’?”
“射虽在手,实本於身。身不正,射亦不正。最忌腆胸驼背。肩、肘、腰、腿力应萃於一处。”
“愿闻其详,请高君详解。”
“首先,手务要平直,引满时用右眼观左手,……。”
有在八十步外连中流星三箭的成绩在前,高佳波说的话又都是大俗话,浅显易解,人人听得懂,场上十分安静,里民们无不虚心聆听。一条又一条射箭的道理,一点又一点在射箭时该注意的事项从高佳波的口中传出,传入里民们的耳中。
周澈也略知射术,把高佳波的话与周仓家学习的《奉使君射法》两相印证,颇有相通之处。不过,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上边。他观望着认真听讲的百余里民,想道:“这正式的操练就算从今天开始了。……,不求人人神射,只望两个月后他们能粗通大概,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周澈感慨的时候,黄忠却在距离操练场五里开外的山丘上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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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1章 上架感言()
天越来越冷,过了立冬就是小雪。
从小雪的前两天开始天气就阴沉下来,到了小雪的前一天越发阴暗,半夜起了风,后院的大榆树被刮得哗啦啦直响,风透过门缝与窗缝钻进屋中,周澈盖了两床被褥还觉得脚凉。
次日早早醒来,他隐约听到从前院传来阵阵的欢笑声。姜枫已起了,在整理床被,见他醒了,笑道:“下雪了。”他毁了容,这笑容比周仓虬髯笑脸还骇人。周澈看惯了,倒没觉得甚么。室内很冷,不过他并没有留恋被窝,强迫自己跳下床来,打着寒颤,三两下穿好衣袍,推门出外。
门外正飘飞清雪。
空气既冷又湿,他伸了个懒腰,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似乎肺部都变得冰凉,头脑立刻从昏沉变为清醒。前院的欢笑声更加清晰了,是庆锋、韦强与邢刚在说笑。后院的院门没关,可以看到庆锋拿着扫帚在扫雪,韦强和邢刚则立在雪下抬举石锁晨练。
周澈伸手接住门外的落雪,雪瓣融化,带来一点沁凉,他自言笑道:“瑞雪兆丰年啊!”
“凡节气到,则天时必变。立春则春立,立秋则风凉。立冬则冬来,……。”周澈望了望门外的落雪,“小雪则降雪。”心中感叹地说道,“二十四节气看起来简单,二十四气而已,但若非精通天象、知天时之人,若无长年累月的观察,必无法做到如此精确。古人真是厉害。”
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有了二十四节气的雏形,最晚到前汉诸节气已然齐全。在当时的科技条件下,能把节气精准到如此程度,并一直沿用到数千年后,实在很了不起。每想及此,周澈都不禁佩服先人们的聪明智慧。
这雪不知是从何时下起的,地上已积了挺厚的一层。大榆树的枝杈上也被堆满了,随着晨风,枝杈上的积雪混入落雪中,簌簌飘落。天仍然很阴沉,彤云密布,衬得落雪越发清亮了。
此时姜枫叠好了被褥,静悄悄地来到周澈身后:“主公!今日还要操练么?”
周澈举目高望,见天地之间雪落不住,远处的屋檐墙垣,近处的地面树枝,皆被落雪盖住,放眼处白茫茫一片。他观赏了会儿雪景,听见了姜枫的请示,旋即回头对姜枫说道:“‘下雪不冷消雪冷’。等这场雪下完,化雪的时候会更冷。枫之,你今儿不必随我操练了,回家去看看吧,看看阿翁有没有什么需要。……,裴君前几天休沐,又从家里带了点‘蜂浆’来,还有乡亭的许阳前两天也又送了点果子过来,你都给阿翁带回去。老人家,平时得多注意身体。”
“枫之”是姜枫的字。姜枫,字枫之。
姜枫点点头,说道:“好。”
庆锋在前院看见了周澈与姜枫,远远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