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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就这么有信心,能在百年之内,凭借自身之力,达到类文胆境界么?”水馨好奇道,“我听说佛门女性修炼十分困难。”
卢氏摇头道,“我也看过些梵国的书。那里的普通女子生活困苦,地位高的,虽说衣食无忧,却也是诸多操劳,正如我们明国的后宅女子一般。且那里并无婚契保障,对正妻的保护也并不多。就是尼庵,能静心修行的也不多。心不静,何事也是难成。”
收敛了过往浮夸的态度,卢氏的语气不说诚恳,至少也不含故作姿态的意思。应该说是放开了。这番话也是说得理所当然。
水馨能感觉到,卢氏是当真那么认为的。
她对自己的修佛之路,相当的有信心!这种信心简直奇妙。
水馨想了想,继续直白的问了出来,“冒昧的问一声夫人,夫人是怎么会想到要修佛的?”
卢氏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这家中就有一套张大儒手抄的《十二经》。老身好歹也是正妻,翻看一二有何奇怪。”
张大儒确实不会去特意购买佛经。
但《十二经》是圣儒所做的佛门原始经文。
圣儒之作,甭管啥内容,任何一个儒修,都会从读书开始就不停的抄写。写出一版更好的,就可能将旧版损毁。但任何一个大儒家中,多半都是有《圣儒全集》的。确实,有《十二经》不奇怪。
水馨都见识过。
《十二经》带着佛家的入门修炼“禅定”、“通神”这两阶段的法门。
基本定义了“佛祖”如来的存在与佛性。
确立了佛门的基础教义。
但除了最基础的两阶段法门之外,水馨必须要承认,她看得半懂不懂。属于佛门高深典籍的类型。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儒家和她观念比较相合,没有去深入研究佛经的想法。
“上面有张大儒的注疏么?”水馨忍不住喃喃自语。
姚清源忍不住道,“林姑娘,那是《十二经》。”
——不是儒家经典!
“所以卢夫人能自己看懂《十二经》么?”水馨发出情真意切的感慨,“真厉害。”
卢氏微微挑了挑唇,“若我这些年另外购买《佛经》,只怕也难得清静了。”
水馨想想卢氏之前的“表演”。
“再冒昧的问一声,请问卢夫人修佛有多少年了?”
“……时间倒是不长。”卢夫人皱眉,“小姑娘,你这么问,老身倒是好奇了。老身看你也不像是同道中人,为何对老身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是对佛门的事情感兴趣。”水馨实话实说。
“……这么说来,你上次来访,就已经注意到了,老身在修佛。”卢氏好歹也是张煜正妻,主导了大儒的宅院不少年。
后来也能用表演来换清静。
当然不是蠢人。
被指出这一点的水馨明显的噎了一下。姚清源却是苦笑起来。
是啊,若非卢夫人自己说起,连他都不知道卢夫人到底什么情况。“林冬连”这样,却分明是有备而来!
“道修、玄修、儒修,都有不同的特性可以辨别。”水馨实话实说,“在晚辈看来,佛修也有共通之处。夫人的气息,和晚辈见过的几个佛门子弟,有异曲同工之感。”
离开卢夫人院落的时候,水馨也不知道这次的来访是否成功。
佛家的功法,女性固然难以修炼。但卢夫人却有数百年的生活经历积淀。
想想卢夫人对杨氏说过的话……
她的阴沉暴躁,阴阳怪气,怨天尤人……也许都是切实经历过的阶段。当她最终看破,大概就真合了佛道?
且不知为何,水馨总是觉得,这事儿还是有微妙的地方。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按照宴会原本的打算,应该会在杨氏的那个院子里开宴。水馨倒是还想去凑凑热闹,看看那些夫人们的商议,有了怎样的结果。结果半道上就被张煜派的人拦住了。
水馨觉得张大儒可能是吃一堑长一智,怕她这个异类闹出什么事来,就跟着姚清源已经主动把存在感降低,一副“记录历史”模样的林诚思,跟着张煜派来的人走了。
结果,当水馨心态放松的跟着人走进了一个院落以后,却有些诧异的发现,这是她曾经指证过的,埋过物证的地方。
张氏的家学所在。
环境清幽,面积颇广。高大敞亮的单层建筑错落其中。
不过,这会儿,家学看起来有些奇怪。
院子里面,站着不少垂眉敛目,衣饰各不相同的侍女,显然不是一家的。
等走到最大的那哥学堂,水馨更是惊讶的看见,之前在杨氏那儿见过的少女,此刻居然大半都在此处。包括另外超级世家的嫡女们,却也有几个不曾见过的。
她们一人坐着一张桌子。
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学堂的学生。
且一个个正襟危坐,连窃窃私语都不敢。
“还请林姑娘也进去落座。”引着水馨来的下仆恭敬说道。水馨回头一望,只见林诚思已经被姚清源隔开了。
姚清源看起来对这一幕是有所预料的。
自然,水馨也不用担心什么。
张煜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在家里,将同僚的嫡系后代一锅端。自觉自己不过是个来打酱油的,水馨轻巧的进入,完全无视了众人的瞩目,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里的位置有三十六个,水馨落座之后,也就基本坐满了。
追随着水馨坐下的目光则很快转移开。
之所以如此老实,当然也是有原因的。水馨坐下后不久,又有一个少女进来,填上了一个空位。身穿家常儒服的张煜也就随意的走进来,坐在了老师的位置上。
他的容貌气度都是端严沉肃,直叫大半的少女,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声。
还好,张煜也不是专门来吓小姑娘的。
很快就开口道,“文山书院女院,三个年级综合卷的前二十名,如今有三十三人坐在这里,超过了一半。文山书院每年年考,每一级只出一份综合卷,女院的前二十名,放到整个文山书院,可在同级排名百名之内。”
水馨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
“这样的成绩,如果和男院一样,在毕业之后开始游学、准备,进行科考,能不能过统考不好说,能过会试的,至少也在一半以上。”
“但女院学子,在近二百年来,毕业后参加科考的,却没有超过五分之一——这是明国书院之首的文山。”
张煜缓缓道来,语气平淡。
却叫一众女院的学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虽然理由无非就那么几样,但我还是想听听,在座诸位,不考的理由。”
1567 帮扶政策()
水馨看出来了,姚清源这个卖羊头挂狗肉的相亲宴,不但是给了顶级贵妇们一个“串联商讨”的机会,也汇聚了,明都最顶层的那一部分贵女!
搞不好,这些汇聚过来的贵女们,才是大儒最重要的目的。
这时候,他的问题简直诛心——有能力考,到底是为什么不考?
沉默在整个学堂内蔓延。
水馨是真的酱油级——毕竟她也不是天目,此时却也不好摆出彻底看戏的模样来。
好一会儿之后,水馨之前交谈过一次的君纾先打破了沉默,“在学校里成绩没有太多差距,是因为在学校学习的时候,并不需要耗费太多资源。”
有个女子嘀咕了一声,“况且统考是有武比的,综合卷可没这一部分。”
君纾瞪了那个蠢货一眼——有先天天目,在武比上男女的先天体质差距真不算什么,只不过很少有女子选修实战课罢了——只当没这人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但统考之后,不管是选官,还是为官,是否受到打压,是否有家族扶持,差别很大。”
张煜也当没听见第二个开口的女子的“蠢话”,目光落到了叶崇琦的身上,“那么叶家的姑娘,也觉得不会得到家族扶持?”
叶崇琦可不敢回答“是不会”。
就好像叶崇瑛,要没有苏夫人护着,当她母亲就只是辱骂了事?多过分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苏夫人不会营造温室环境而已。
叶崇琦沉默了好一会儿,选择实话实说,“嫡母自幼教导,女子无需出仕……”
“当嫁有用之人,扶持兄弟。”张煜接了下去。
本来不打算说后半句话的叶崇琦骇然抬头。
张煜摸摸胡子,平静道,“苏夫人曾说过,嫁给婚契,退守后宅,生死由人,就不要指望能掌握真正的权力。所以她看得上眼的女子,从不会娶回家做媳妇。”
而是会鼓励人家努力修炼。
虽然张煜这么说,但看下面那堆姑娘们的姿态,也知道她们其实没几个人将之放在心上。
他不得不承认,现行的婚契能够成为一种“习俗”,连他们都要打叠精神去应对的习俗,其实也正是他们懈怠了的证明。
让后宅夫人和前面的官员性命相连,若是在战争时期这么做,他们有可能有赢的希望吗?
能够默许,除了“有漏洞”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没关系,能保住”!
哪怕其中有战争时期“未能保住”的残念作怪……懈怠依然是主因。
现在这些姑娘们在自己母亲的教导下长大,自小看到的就是母亲在后宅的权力。甚至是通过后宅,对外界的干涉。尤其是明都这等繁华之地的姑娘。对于书上波澜壮阔的历史,广阔的大地山川,缺乏真正的好奇心和探究欲。
她们满足于那样的权力,难免缺乏心胸、眼界和抱负。
眼见没有人继续回答问题了,而是用沉默来表达态度,张煜也就没有等下去。
“现行的婚契,必然会被禁止。违反者不得为官。”张煜换了几分心肠,轻描淡写的如此说道。
姑娘们这才纷纷控制不住的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是还在商讨中吗?母亲们,长辈们,也正在试图扭转这样的局面啊?
但很快,就有几个姑娘想到了张煜前面的一句——不要指望能掌握真正的权力。不由得呼吸一滞。
第一次意识到,能在这时候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来的大儒,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贵妇们的“反抗”,放在心上!他们甚至主动提供场所,提供机会……这是为了让她们自己商讨出这个事实来吗?
确实,他不是来质询或者上课的,只是对明都最顶尖的这批贵女宣告现实——
“现行的婚契能够盛行。始于华国的几位夫人,但终究是男子的责任大上许多。”张煜继续开口。“不过,错了就要改正。政事堂已经决定,在祭天之后,会先组织现在的文山书院女学开始游学。从明年起,入院考核会连续五年,向女子偏斜,在原本的考核结果上,额外多收二十名女学子,开后天天目。从下下界科考起,连续三界科考,至统考止,女考生可以有六艺加分。统考名额优秀者,保证授官。”
“最后,实战课以后会成为必修课。在组织游学之前,会有一些实战的训练。”
很显然,大儒们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杜绝未来”。至于已经签订了婚契的,可以慢一点解决。
毕竟让那些已经身在后宅的女子们,想要让她们重新独立,自己走出来,那必然是十分困难的事。
还没有嫁的,却能够改变。
而正在议亲的这一批,却又是“未嫁”之中最难改变的那一部分。毕竟她们已经做好了成为一家主妇的,九成以上的准备。
现在再来调头改变方向,心理上是否愿意接受不说,在技能树的打造上,就差了不只一截——正如之前那个被忽视的女子所说,绝大部分的女性儒修,都是“重文轻武”的。
所以,才会提出偏向扶持的政策,激励一众女儒修。
说完那长长的一大串之后,张煜并没有逼迫这些贵女立刻作出决断。毕竟这些贵女们的身上,也确实是有着相当多的羁绊和压力。
他拂袖而起,很干脆的离开了。
留下一干贵女,在“学堂”中面面相觑。
肯定是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吃饭”的话题。当然,跟着她们来的那些仆妇侍女之类,也没人进来提醒。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声音虚弱,“不会是,已经作为政令宣布了吧?”
“……今天的宴会,不只我们一家。”水馨之前没见过的一个少女道,“我想你说得对,消息只怕已经传进了母亲她们的耳中。”
叶崇琦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非常的“失礼”的,发出了推动桌椅的声响。正要迈步往外走的时候,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