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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败也间接导致了白起的死亡,绝世名将不是战死沙场,反倒亡于奸佞挑唆,而长平的硬骨头啃下了,却栽在弱者脚下,也令大秦一统天下往后拖延了数十年。
当然,统一虽被拖延,但赵国再非强国,当秦燕结盟,它甚至忌惮秦威,不敢过分攻燕,近年来的交锋更是从无胜绩,直到李牧指挥的宜安之战。
历史上,那场战斗爆发于秦王政十四年初,那时秦军越太行山深入赵国后方,大破赵军,斩首十万,再次进逼邯郸,李牧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面对野战天下无敌的秦军,避其精锐,击其惰归,将计就计,釜底抽薪,最终大获全胜。
凭借那一战,本就战功赫赫的李牧获封武安君,达到了人生巅峰,以致于后来王翦与其交锋时,也要采用反间计,让赵王杀了李牧,自毁城墙,方才得以速灭赵国,减轻伤亡。
同为战国四大名将,同被各自的国家封为武安君,同样开疆拓土,攻城掠地,百战百胜,生平未有一败,结局都是惊人相似,李牧和白起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如今白起已死,李牧尚在,还未封爵,顾承倒是很有兴趣,见一见这位名将。
“李牧奉王上之命,迎候秦国使者!”
不多时,一队精锐的赵兵就迎了上来。
为首之人年纪在五十许间,脸骨阔大,带着难掩的风尘之色,虽神态疲倦,但一对深邃的眼睛仍是顾盼生光,不怒而威。
这就是李牧。
面对这位大败匈奴,打得单于狼狈奔逃的老将,心高气傲的甘罗都给予了尊重,早早下马,盖聂也上前。
“将军。”
“见过两位副使。”
李牧全程按照接待使臣的礼节,不亢不卑,倒是他身后的赵兵与秦兵冷视,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仇恨之色。
这些士兵的年龄都很轻,普遍不超过三十岁,二十年前他们还是孩子,目送父兄赶赴战场,再也没有回来,如今见到了秦人,自然按捺不住胸腔中的仇恨。
“嘿!”
甘罗哪里容得败者张狂,双目射出凝如实质的精光,一扫而过。
赵兵浑身一颤,纷纷避让开视线。
“见过公子。”
李牧也不为手下出头,来到马车前。
“将军有礼了!”
顾承看了眼甘罗,甘罗收敛功力,冷笑道:“将军麾下不愧是抗击匈奴的百战之兵,战意十足啊!”
“怯而无谋,是兵家大忌,这些儿郎何谈百战,谬赞了!”
李牧开口,心中却是一动。
他原本最提防的,是鬼谷传人盖聂,其次是被吕不韦收为入室弟子的甘罗,至于秦王公子,不过是身份的象征。
没想到如今看来,这三人中最具威望的,竟是年龄最小的秦王公子。
倘若说盖聂和甘罗有可能伪装,那么近千秦兵,总不会人人都能隐瞒,可他们的目光分明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是秦国上下尊卑,深入人心,还是这位秦王公子,真的有过人之处?
正思索着,顾承已经回到车厢内,甘罗则逼了过来,连连试探。
李牧应付着,眼神重归平静。
在他的护送下,众人入城。
邯郸这座赵国都城,给人第一印象就是高堂邃宇,层台累榭,比起咸阳建筑,要明显奢华。
这正是东西之别,东方六国向来注重仪表,心中看不起秦,又被秦军打得嗷嗷叫,只能斥之为虎狼之国。
来到专门招待使臣的府邸后,一群衣着华丽的婢女早已等候,待得入了堂内,更见布置典雅。
墙上挂有帛画,色彩鲜艳,地上铺了大毡,云纹图案,色彩素净,靠墙的几柜放满珍玩。
“百越的火雨玛瑙,如此剔透,应值千金吧?”
甘罗捡起一样,把玩了下。
李牧默然。
甘罗笑笑,又问道:“不知赵王何时见我等?”
李牧答道:“大王国务繁忙,恐要暂缓几日。”
甘罗淡淡地道:“那还望将军禀告,燕国可等不了那么久!”
“好。”
李牧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离去。
“将是名将,可惜国主庸碌,且看你能护赵几时!”
甘罗嘴角溢出一抹冷意。
罗网组织不仅为吕不韦监察秦国上下,还遍布天下各国,收集情报,培养暗线,在出使之前,他就设计出了详细的计划,此行成事,最关键的人物不是赵王,而是大夫郭开。
如今的赵王当太子时,郭开就是伴读,而根据罗网的情报,赵王男女通吃,郭开姿容柔美,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寝则同榻,古道热肠。
当然,龙阳之好在这个年代并无什么,关键是郭开与赵王的某些传闻,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甘罗眼珠一转,望向公子。
使臣拜访大夫,由公子出面,理所应当。
然而顾承听了开头,就摆摆手:“你办事,我放心!”
甘罗又望向盖聂,盖聂拱手:“练剑,告辞!”
“他还是个孩子啊!”
目送甘罗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寒风中,顾承给予了片刻的同情,望向赵高:“邯郸城,你可熟悉?”
赵高躬身:“公子但有吩咐,高必竭尽所能!”
顾承问道:“邯郸城内可一掷千金的地方,有几处?”
赵高不假思索地道:“三处,妃雪阁、醉梦楼和四岳赌场。”
“去好好打探一番。”
顾承笑了笑:“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用上了。”
第二十四章 妃雪阁危(求订阅!)()
“一蛇吞象,厥大何如,郭开贪婪,并不奇怪。”
顾承捧着一卷竹简:“欲速则不达,既要燕赵攻伐,坐收渔利,自然要耐心些!”
如今已过十日,他们仍在使馆,没有得到赵王召见,甘罗第三次拜访完郭开,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因为郭开要三千金。
毫无疑问,这是狮子大开口,仗着赵王宠爱,郭开坐地起价,反正真的惹怒了秦国,也有李牧等将军去抵挡,他还能做出忠心报国状,何乐而不为?
这是真小人,眼中只有利益,哪怕再是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是无用。
“唉!”
甘罗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上卿之位在招手,相比起潇洒的顾承和沉冷的盖聂,他自然淡定不了,七国局势变幻莫测,若不能速速拿下此局,恐有变数。
“难道相国大人付不起三千金?”
顾承放下竹简,问道。
这个年代,金不一定指黄金,却也不是后世以为的青铜代金,而是要加以区分。
普通百姓使用的“金”,其实就是青铜,青铜作为金属治铸史上最早的合金,埋在土里后颜色因氧化而变得青灰,才有此称,真正的铜锡合金,看上去是亮黄色的,与黄金类似。
当然,贵族之间交换的又不同,那是真的黄金,所以千斤黄金,与万户之邑和百里之地并举,否则一千斤青铜去换百里之地?怕不是做梦!
如今郭开要的,自然就是实打实的三千黄金,他只在赵王耳边吹吹枕旁风,就如此获利,当真是好大的胃口。
“相国大人门客三千,开支甚巨,此次使赵,我只带了一千金。”
甘罗苦笑。
吕不韦乃是富商出身,奇货可居,当年为了投资嬴异人,花费何止万金,成为秦相后,他明面上收拢门客,暗地里又组建罗网组织,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此次出使赵国,讲的明白些,就是来空手套白狼的,秦不出一兵一卒,从燕赵两国获得城池,吕不韦给甘罗一千金,已是看重,三千金是真的没有……
“呵!我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顾承笑笑。
“请公子指点!”
甘罗目光微微闪烁,立刻拱手道。
啪!啪!
顾承拍了拍手,赵高瘦削的身影从堂后转出,托着三枚玉牌,皆是三晋铲形币为形,以良玉制成,上面绘以不同的纹饰。
“这枚令牌,属于四岳赌场!”
顾承拿过第一枚金纹玉牌,淡淡地道:“作为整个邯郸最大的赌场,日进斗金,你觉得它的主人会是谁?”
甘罗眉头一扬:“如今赵国第一宠臣,就是郭开,莫非……”
“不错!”
顾承道:“四岳赌场正是郭开的产业,每月的收入有一半充入赵王的金库。”
甘罗恍然。
果然能成为第一宠臣的,就不是单纯的弄臣,郭开这人生财有道,更知道王上骄奢淫逸,特意献上黄金,赵王岂能不喜?
顾承又取过第二枚带着胭脂气息的玉牌:“这是醉梦楼,邯郸最大的女闾(lu)之地,背后的主人是将军乐乘。”
两个少年谈论烟花之地,不免有些怪异,但甘罗丝毫不以为意,眼中浮现出深思:“这么说,乐乘上位,果然是郭开在背后使力?”
乐乘本是燕国将领,为人极擅见风使舵,在一次败阵后,被赵军俘虏,直接投靠赵国,上一代赵王封为武襄君,示意恩典,却没有重用。
谁料如今的赵王登基后,干的第一件荒唐事,就是用乐乘代替廉颇掌兵。
廉颇也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一生征战四方,为赵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结果被一个降将取代,一怒之下攻打乐乘,乐乘败走,而廉颇也知道不容于当今的赵王,便流亡到了魏国。
这其中就有一个疑问,是谁说动赵王命乐乘取代廉颇?
罗网组织的情报,推测是郭开,如今看来是实锤了。
因为如果乐乘没有与郭开沆瀣一气,如醉梦楼这样的销金窟,郭开早就自己拿下,轮不到旁人。
推举乐乘上位,也是郭开掌握军中势力的第一步,可惜廉颇去了,还有李牧,否则赵国给折腾折腾,不用秦国攻打就快亡国了。
“公子方才说,一蛇吞象,厥大何如,想来郭开是人心不足,蛇欲吞象了。”
甘罗目光望向最后一枚玉牌:“这第三块肥肉,郭开惦记很久了吧!”
“赵国乐舞举世无双,而最顶尖的舞姬,都出自于妃雪阁!”
顾承颔首道:“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贵族赏赐,四岳赌场和醉梦楼加起来,都不足妃雪阁一半!”
有个成语叫做邯郸学步,其实这个“步”并不是走路的姿势,而是舞步。
赵国流行一种踮屣(xi)舞步,就是点着脚尖跳舞,姿态非常优美,难度也极高,所以有燕国少年邯郸学步,未得精髓,沦为七国笑谈之说。
“妃雪阁我亦有所耳闻,但如今郭开和乐乘虽不至于权倾朝野,以赵王对他们的信任,在邯郸城内也足以横行了,这妃雪阁遭受两人觊觎,却还能安然无恙,背后又有什么来头?”
甘罗露出请教之色。
顾承看向赵高,赵高道:“禀大人,妃雪阁是信陵君所建。”
“什么!”
甘罗目现动容。
信陵君魏无忌,是战国四公子中能力最强的一位。
长平一战中,赵军全军覆没,天下震动,其他五国深感唇亡齿寒,都欲派兵救援,但白起杀得太凶,他们又心惊胆战,生怕没救下赵国,还让秦国把下一个目标瞄准他们。
当时距离最近的魏王就被秦王虚言恫吓,心胆俱寒,命令援军按兵不动,信陵君见形势不对,当机立断窃得兵符,又使力士杀了将军,控制了军队,在邯郸城下大破秦军。
这一战使信陵君成天下景仰之人,不过锋芒毕露,也大大触怒了魏王,有家归不得,在赵国逗留了十数年,直到平原君死,才回到魏国去。
“不愧是信陵君,即便是寄居邯郸,也能置办下这关键的产业,这些年送往各国的舞姬,恐怕都成了他的耳目,好手段!”
甘罗抚掌赞叹,旋即摇头道:“可惜如今的信陵君,自身难保了。”
信陵君确实是秦国的心腹大患,这些年秦连攻三晋,每每遭遇挫折,都与信陵君相关,为了针对此人,尉缭便派说客持重金游说魏王身边的近臣,再命使臣入魏,恭贺新的魏王登基。
魏王大怒,他正春秋鼎盛呢,哪有什么新的魏王,使臣便说接到信报,是信陵君魏无忌要登基做王了,原来是误会……
这种再拙劣不过的挑唆,却由于信陵君本人功高震主,再加上身边人极尽谗言,使得魏王心中的刺越来越深,开始防备打压,如今信陵君不再上朝,每日沉迷酒色,离死不远了。
自毁城墙的事情,每个国家都在做,连秦都杀了白起,还指望那些远比秦昭襄王昏庸的君王,能有最理智的判断?
“信陵君一倒,妃雪阁危矣,公子之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