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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有些无奈,也有些想不通,却又不知怎的有点想笑,摇了摇头,伸手将竹箢揽进了怀里,有些别扭地拍着她的背,道:“得了,哭都哭了,还忍着做什么?”
这一句话,叫竹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感觉委屈好多,哭也哭不尽。
好一阵子后,竹箢才渐渐停了下来,只觉眼睛也清亮了,心里头也没那么堵得慌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竹箢从九阿哥怀里退出来,仍旧一直低着头,这时候的她,哪里还敢抬头,眼前的人,是九阿哥啊!是九阿哥!是一直冷眼瞧自己的九阿哥!
“这会才知道臊了?”九阿哥见竹箢慢慢止了泪,面上涨红一片,又低头瞧了瞧自个的衣裳,早没了样子,道,“爷今儿才换的新衣裳,倒都贡献给你了。”
竹箢颊上一阵滚烫,仍旧低着头,道:“奴婢失礼了,九爷的衣裳,奴婢想法子赔,今日的事,还请九爷‘贵人多忘事’,不不,奴婢的意思是……”竹箢一时语无伦次起来,倒是九阿哥道了句“明白”,这才止住了竹箢的话。
“你怎的跑到这边来了,这里离着良妃娘娘的尘芳馆可是不近。”九阿哥瞧着竹箢,随手掸了掸肩上的积雪,道。
“奴婢,奴婢第一次到这畅春园里,不大认得路,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这儿来了,也不知这是何处,回去的路也找不见了。”竹箢低声道。
九阿哥没再问什么,道:“得了,我也正要去寻八哥,想是这会他正在良妃娘娘那,顺道送你过去吧。”
竹箢忙不迭道谢,垂头随在了九阿哥身后。
正走着,听见有人道:“哎呦,爷,您这是怎的了?”说着,那太监撑着伞小跑到九阿哥跟前,把伞移到九阿哥头顶上,躬着身子,胳膊却伸得笔直,给九阿哥挡着雪籽。
只听九阿哥道:“没事咋咋呼呼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人忙告罪,又道:“奴才服侍爷往宜春阁换身衣裳吧,爷这身儿,也不好走动不是?”
九阿哥略想了想,道:“也好。这是良妃娘娘的宫女,你把她送去尘芳馆,送到院外头就行了,不用进去禀报。”
“爷,那您?”那人道。
“爷多大的人了,还用人处处跟着?”九阿哥斥道。
那人连连称是,就要把伞递给九阿哥,九阿哥道:“给她打着吧。”说完,径自走了。
竹箢忙冲着九阿哥的背影谢恩。
那太监躬着身子,直到九阿哥走远了,转而同竹箢道:“姑娘这边请。”
竹箢道了谢,随那太监去了。
晚间,十三阿哥又来寻过竹箢。竹箢顶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哪里敢见他,万一叫他瞧出个什么,或是问出什么来,那要怎么才好?她张若鵷还没到这么孔雀的地步,白天四贝勒表达得还不够明白么?人家那样子,分明是不想叫人看出他认得她,那么,她又何必硬贴上去?再说,明明是他骗了自己,什么侍卫,什么和四贝勒交好,他分明是如假包换的皇子,还是四皇子本人!
只叫花舒姑姑推说她已经睡下了,十三阿哥听了,道改日再来寻她,便离开了。花舒同竹箢转达了十三阿哥的话,说完了,瞧着竹箢,到底只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竹箢当时红着两个眼睛回来,正巧花舒也在屋里,见着竹箢这样子回来,倒也没说什么,只帮着出去打了盆水,叫她好生梳洗一下。好好的人出去,穿着新衣裳,却哭着回来,任谁也会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竹箢心知定是瞒不过花舒姑姑,却又不能同她说明白,琢磨了半晌,竹箢才起身一点点蹭到花舒床边。
花舒此时已然阖了眼,竹箢知她醒着,嗫嗫道:“不关十三阿哥的事。”也不等她回应,便又回到了自己床上躺下。
第二日醒来,眼睛愈加肿,竹箢觉得自己连睁眼都很是费劲。要是这个样子去良妃面前当值,那要扯个什么样的谎才能糊弄过去?
正愁着,花舒姑姑回来道:“醒了?”
竹箢点点头,道:“姑姑这会怎的回来了?”
“知会你一声,书房里头不用你去当值了,我帮你在主子那告了假,说是身子不大爽落。”花舒又自袖中掏出两枚蛋,递给竹箢道,“剥了壳敷一敷吧,消得快些。”
竹箢千恩万谢。
送走了花舒姑姑,竹箢慢慢挪回镜前,这死鱼眼,怕是哪里也不能去了。剥了蛋壳慢慢敷着,竹箢又想起了昨日的情景,这一想,胸口里又生出一阵闷气来,打定了主意再不睬他。
起身去插上了门,竹箢决定今天在屋子里头当一天的鸵鸟。一日下来,似乎来了三四拨人,其中有那么一两次是小笛子,他的声音竹箢还是认得的,另外的不曾出声,只敲了几声门,见里头没动静,便离开了。
竹箢醒醒睡睡,在床上窝着直到晚间花舒姑姑回来。
花舒见竹箢倒真有点病恹恹的样子,道:“怎么了这是,真的病了?”
竹箢摇摇头,有气无力道:“饿的。”
“饿的?晚上没吃东西吗?”花舒姑姑走过去,试了试竹箢额头的温度,见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
又摇了摇头,竹箢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倒叫花舒一惊,道:“一整日都没进过饮食?怎么?吃不下?”
竹箢裹了裹被子,道:“懒得出去,便一直躺床上睡觉来着。”
花舒摇摇头,道:“你且等会,我去给你寻些吃食,好在现下过年,小厨房里常备着点心的。”
竹箢忙拉住花舒的胳膊,道:“不用不用,再睡一觉便天亮了,明日再吃就是了。”
花舒没有依她,只叫她好生躺着,便出了门。
再回来时,花舒提了个食盒,她一边把里头的点心摆出来,一边招呼竹箢下床净手。
“这个时辰不好惊动小厨房的人,我便取了些糕点,都在屉子里热着,你先垫一垫,明早再正经吃些吧。”花舒道。
竹箢连声道谢,随意拈了块吃起来。已经数不清饿过劲儿了多少回,本寻思着再熬一晚,便算过去了,现下花舒姑姑拿了点心来,倒叫竹箢肚里的五脏庙又闹了起来,连着吃了四五块点心,才歇下口气,喝了大半碗热**顺了顺。停了手,竹箢才发现方才自己心急,竟是连平日里不爱吃的墨子糕也吞了两块,自己竟是没吃出来。
吃过点心,花舒将空碟子收拾进食盒,送回了小厨房,再回来时,手里头多了个点心盒子。花舒将点心盒子摆到竹箢床头边上的小桌上,道:“瞧你平日里也不知爱惜自个,我装了个点心盒,放个三两日不成问题,摆在这,你饿了时也好垫一垫。”
竹箢道了谢,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方各自洗漱睡下。
第二十六章 有心栽花()
一早,良妃并没同往常一样上书房里头来,反倒是遣了人来把竹箢唤进了自己屋里头,说是屋里头一时抓不来人手。
这倒奇了,按说良妃屋里头,用度上有花舒姑姑打点,吃食上有初一姑姑操心,别个琐事也有小丫头各司其职,怎的就道人手不够了?再说,自己自入宫来就一直只管着书房里头的事情,良妃是什么事情非要把自己叫来不可?
进了良妃的院子,竹箢抬眼就瞧见外头候着几个眼生的丫头,莫不是屋里头来人了?璎珞拿着空托盘自屋中退了出来,瞧见竹箢正往屋里来,笑着迎上去,道:“竹箢,你怎的往屋里头伺候了?”说着将声音压了又压,道,“德主子正在里头同主子说话儿呢!”
竹箢恍然,同璎珞小声说了两句话,就往屋里头去了。
花舒此刻正在良妃身边伺候,透过隔扇瞧见竹箢进了屋子,俯身同良妃耳语了几句,便出了屋子,将竹箢领了进来。
竹箢给德妃、良妃请过安后,就垂首立在了花舒身旁,只听良妃道:“姐姐说得便是她了。”
竹箢低着头,不明白良妃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叫便是自己?难道是德妃要找自己?可是自己与德妃从未有交集,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妃,又怎会认识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宫女?难道是十三阿哥?总不会是四贝勒吧?
竹箢正瞎想着,就听德妃道:“抬头我瞧瞧?”口气很轻柔,倒像是邻家亲切的阿姨。
竹箢慢慢将头抬了抬,只眼睛依旧往下瞧着。
“瞧瞧瞧瞧,挺清淡干净的人儿,你这当主子的竟舍得说成那般样子?”德妃笑嗔着。光从声音来听,竹箢觉着这该是位和蔼的主儿,可在宫里头,谁知道呢?
“不是妹妹小气,姐姐若见了这丫头的字,便是要皱眉头了。”良妃也在笑,可怎么听都很飘渺。
听见提到自己的字,竹箢倒纳闷了,这与自己的字写得是好是坏,又有何干?
德妃摇了摇头,道:“妹妹不爱礼佛,殊不知,这佛家,只求心净,哪与那字的好坏相干?”又瞧了竹箢一眼,道,“我瞧这丫头骨子清静,就再合适不过了。”
瞧德妃心意已定,良妃也没再强求什么,只浅笑着与德妃说了些叨扰担待的话,又嘱咐竹箢好生随德妃去。
竹箢虽不完全明白这两人来回来去地在说些个什么,到底也猜了几分,而随德妃走倒是板上钉钉的了。乖巧地应了,竹箢低头站到了德妃后头。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德妃起身告辞,良妃亦起身相送。俩人正说着送别的话,德妃状似不经意地回身同竹箢说了句:“莫要担心,你去了我那里后,每日不过抄抄经文,谁也扰不到你的,便是同你在懋勤殿一般。”
竹箢忙道:“谢德主子恩典。”
本以为德妃不过是碍着良妃在跟前,才这么说了一句,与其说是同自己说,倒更像是说给良妃听,谁曾想,到了德妃的住处,德妃倒真的嘱咐了身边的大丫头领了自己去小佛堂安置。而接下来的几日里,竟真的除了抄佛经,再未吩咐自己做其他事情,且德妃宫里头其他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自己来这蓼华汀,倒不像是来做事的,反倒像是来做客的一般。
虽然参不透德妃是怎么个意思,竹箢倒也欣然受着,毕竟谁不乐意拣轻巧的做?在良妃那里,虽不用做什么,但苦就苦在要早早起床,可在德妃这里,倒是可以伴着太阳一同起来,自在地不行。
“今日的几章,姑娘可抄得了?”德妃身边的大姑姑,也是竹箢初来蓼华汀时帮忙安置的宫女吟儿柔声道。
取过案头的一小叠宣纸,竹箢又理了理,方递与吟儿道:“抄得了,这是《华严经》卷第八卷至第十二卷,姑姑瞧瞧?”
吟儿接过帖子,略看了两眼,便收好道:“姑娘做事就是快,我这就拿过去了,姑娘且歇歇吧。”说着,又自外头喊了个小宫女进来,道,“昨儿十三爷孝敬主子的蜜饯,主子道,姑娘这般大的女孩家都爱吃这些个酸甜儿的,便叫我拿了些过来与姑娘尝尝。”
闻言,竹箢忙福身谢德妃赏赐。
送走吟儿姑姑,竹箢伸了个懒腰,捧着蜜饯盒子,窝到了软榻上。眼见明日就是除夕了,自己该不是这么倒霉,每次过年都要这么冷清着过吧?这个十三阿哥也真是的,常听人说他总往德妃宫里头请安,也不知顺道来瞧瞧自己,自己成天闷在屋里头抄佛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无聊死了。
他,知道自己在他额娘的宫里头,却不曾想着来瞧上一眼吗?他……罢了罢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过是犹自多情!
又拈了颗梅子进嘴里,竹箢餍足地眯了眼,自己打小就不爱吃那些膨化类的零食,可是却对话梅情有独钟,虽然妈妈总说话梅这种东西不好,有色素添加剂在里头,可那酸酸甜甜的口感,却让自己怎么也戒不掉。
也不知道这些个蜜饯,十三阿哥是打哪儿寻来的,式样口味各色,真是爱煞人了。如今在这里,也不用担心那些个添加剂了,竹箢更是没了顾忌。不知不觉,一盒的蜜饯竟已去了大半。
阖上了盖子,竹箢打算留些个往后吃,不然这盒吃光了,也不知下次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净了手,竹箢移到了书桌前头,铺开宣纸,准备继续练字。说来她就纳闷,自己这手毛笔字,放在现代也许还算说得过去,可若搁在这人人称得上书法家的古代皇宫里头,那简直就是不入流的狗爬字!可德妃居然特地到良妃那里把自己讨了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她抄什么佛经,这不是很奇怪吗?她是从何处听说自己,又是为何突发奇想,要自己帮她抄佛经的呢?竹箢猜不透,想不明。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先不想,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