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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的视线被无限拉长,像是被拽了出去,飞到了矮树旁边。
正前方是一只年轻的荆棘巨鹫。它正卧在荆棘筑成的巢内,眼睛闭着在睡觉。
下一刻白晓又被拽了回去,耳边似有泡沫破灭般的声音,紧接着是“嗡”的一声,他被拉扯进这只鸟的身体里。
白晓感觉自己的思维波动着,周遭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眼前,月光朦朦胧胧地浮在头顶。
又是拉扯感涌现,不断牵拉着他不稳定的思绪,视角在第三和第一人称间不断变幻着。
白晓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巨鸟的记忆中。
就好像在梦境中一样,在没有自己的记忆中,许多事物和视角都是变幻的、模糊的。
他迅速反应过来,稳定自己的思绪,克服来自记忆的拉扯,与眼前这只巨鸟的身体逐渐融合。
“哗——!”
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头顶的树枝,发出一连串轻响。荆棘巨鹫的脑袋动了动,缓缓抬了起来。
它醒了。
白晓目前处于类似于附身的状态,只能感受,无法控制它,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给了他更多的便利,可以仔细全面地观察周围。
这是一只相当年轻的荆棘巨鹫,体型很小,初级飞羽才刚刚长出不久,总而言之,还很稚嫩。
它抬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气,一股子怪异的腥臭味霎时间被吸入。
但它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它微微动了动身体,矮小的树随着它的动作颤动起来,身下荆棘筑成的巢一阵松动,仿佛随时会崩塌的样子。
它停顿了一下,静止了几秒。然后忽然——
它张开翅膀,用力地呼扇着跳出了鸟巢。
它的身体向地面坠落着。羽翼笨拙地扇动之间,它终于还是在触地之前飞了起来。
白晓感受到风吹打在它的面颊上,气流从羽毛间穿过。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荆棘巨鹫起飞的地方。这棵树并不高,周围也没有供它轻轻松松翱翔的热气流。它能飞起来,基本全凭翅膀的扇动。
荆棘巨鹫奋力挥动着双翼,缓慢地升入高空。
气流从羽尖划过,白晓的感受连接着它,便感到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每一根羽毛都在空气中舞蹈,鸟儿的体内传出进入天空怀抱的悸动。
但它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飞翔着,平稳地掠过荒凉的大地。
远远地,天边出现几个黑点——
瞬间弥漫成一片阴影。
第一百一十章 鹳鸟()
年轻的荆棘巨鹫看到远方弥散开来的一大片阴影,依旧沉默着,也没有惊慌。
它展开双翼,在空中滑翔着,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漫天的细碎月光都映进了它的瞳孔里,与此同时映入的还有一片像腥风血雨一般的、闪烁着不同色彩的阴影。
白晓的感官与这只大鸟相连,他感受到了它并不快速的心跳,在此刻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他试图看清楚周围的事物,但由于这是大鸟的记忆,他只能看清大鸟看清的,感受到大鸟曾感受到的。
“呼——”
这时,年轻的鸟儿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由冰凉的空气裹挟着腥臭味儿袭入鼻腔,接着又从鼻孔喷了出来,在空中形成蜿蜒的白雾。
高空中冷冷的,仿佛有一大块冰块压在背上,每一根羽毛都在颤抖。
周围是呼呼的风声,却像是笼上了帷幕,听得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只感到有冰凉凉的刀子般的东西在来回切割自己的脑袋。
猛然间,这飘渺的寂静就被打破了,一阵喧哗声突然响了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巨大星河,冲破了那徘徊于清醒与迷糊、勇敢与畏惧、果决与考量之间的灵魂帷幕。
——势不可挡地把这个年幼的灵魂裹进深渊之中。
它们来了。
荆棘巨鹫的心在微微颤抖着。
“哗啦啦——”
翅膀扑扇的声音近了。
“嘎——!”
一只身形庞大的鸟类高叫一声,那是一只荆棘巨鹫。在它惊慌奔突的身影后,鸟群的轮廓已经很清晰了,像是一大团翻滚的乌云,向外散发着滚滚飓风。
此时,白晓终于看清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毒沼鹳长什么样子。
庞大的……
这是他对它们的第一印象。
每一只毒沼鹳,个头都比寻常的荆棘巨鹫还要大上两圈,但又不是羽毛蓬松的那种大,而是实打实的、能看见肌肉轮廓的庞大。
它们的确长了一副鹳鸟的样貌,但骨架子没有那么纤细,显得很魁梧,鸟喙长而顶端弯曲,比大多数鹳鸟要长和宽,但又没有鲸头鹳那么夸张,很有一种远古的风范,让人看一眼就能感觉到滚滚而来的洪荒气息。
它们看起来倒也不太善飞,鸟群中不时有鸟撞到一起,跌跌撞撞地往下坠落,过了良久才堪堪飞了上来。
毒沼鹳的羽毛颜色倒很是美丽:以丝绸般的黑色为主体,飞羽和尾羽是层层叠叠的褐色、金色、银色与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斑斓的光辉。
在鸟群前方的那只荆棘巨鹫,看得出来实在是在拼命飞的,即使这里有完美的气流,它依旧疯狂扇动着双翼。
但它也没想到要往下方、或者上方、抑或是转个向往其他地方飞躲避,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飞,与鸟群飞行的方向一模一样。
它大概是吓懵了,飞的很不利索,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毒沼鹳就像梦魇一般咯咯发声着追着它。
看到自己的同类,它不断从喉咙里发出粗嘎的叫声。
换到平常,白晓自然是听不懂它的叫声的,但现在附身在荆棘巨鹫上,也自然而然地无师自通了。
“快逃!危险!我!你!你!嘎——!”
这只健壮的成年巨鹫被吓得不轻,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末了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掠过眼前年轻的同类,仓皇地向远处逃去了。
白晓附身的这只呢,似乎胆子要大上很多。
它静静地在小范围内飞舞,用锐利的金黄色眼眸注视着却面前的鸟群,默默等待着它们的靠近。
此时毒沼鹳群已经近在眼前了,随之而来的是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大鸟铺天盖地飞来,挡住了月光,模糊了天与地的分界线。
虽然早早作下心理准备,但荆棘巨鹫的心里依旧打起了退堂鼓。
白晓能感受到它内心的纠结。
即使它下定了决心,在真正面临如此庞大的对手时,也不禁心生绝望。
自己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自己真的不是来送死的吗?
这两个问题在脑中一闪而过,但紧接着它就无暇顾及这么多了。
它已经陷入了毒沼鹳的鸟群之中。
鹳是基本不发声的,所以这个鸟群略显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咕哝声和嘴巴敲击的声音。
但它仿佛进入了一团庞大的雷云之中,闪电在这里聚集,乌云在四处翻滚,头上头下、身前身后都是涌动的黑云,无言的沉寂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无数窜动的金光在眼前跳跃。
巨鹫喘着气。它知道自己已受到影响,恐惧抑制不住地升起,羽毛的海洋间好似有无数条阴暗的毒蛇,吐着信子斜眼看着它,眼里透露出恶毒的光芒。
无数想法在思维中快速闪过,一片朦朦胧胧的东西悄然覆上双眼,看不真切的薄雾慢慢地把思维笼罩,拧成一条湿漉漉的滴着水的毛巾。
千万条混沌的小虫争先恐后地钻入它的大脑,鸟喙一般的口器撕扯着血肉。
仅仅只陷入鸟群一个片刻,它的思维已经基本沦陷。
下一刻,迎面飞来的一只毒沼鹳前身向后仰,爪子向前,与鹳鸟不一样没有脚蹼的利爪已经准备就绪。
血管破裂的声音是微弱到极致的,但却在那一瞬间唤醒了它的意志。
它悚然一惊,浑身羽毛都是一抖,急急忙忙地升空,从这只毒沼鹳的头顶掠过。
鲜血哗啦啦地洒下,周围的毒沼鹳都已经注意到了它。
这一回它已经身陷囹圄,彻彻底底的没有回头路了。
但它再也不需要那种东西来慰藉自己的精神了。
如果要进入荆棘巨鹫的讨伐军,它必须活着从一个毒沼鹳鸟群出来才行,这是必须的考核。
又一只爪子拍来。这些毒沼鹳并不是很在意它,甚至没有动用其他手段,只是随意地用爪子拍上一拍而已。
这也怪不得它们不警惕。眼前这只贸然闯进来的荆棘巨鹫,只是一位少年,身形比起同龄鸟还要小上一点,羽毛黯淡、瘦骨嶙峋,全身上下透露出营养不良的迹象。
它一个侧移躲过了这一爪,随即收起翅膀缩紧身体,从两只毒沼鹳的缝隙中冲出,狠狠地撞向了它早就选定的目标——一只尚且年幼体型较小的毒沼鹳。
“砰——”
一声闷响,它觉得五脏六肺都被撞出来了似的,一股股钝痛从身体内部传来。
还没等它有所动作,周围已经探出好几只爪子,刺进了它的皮肉。
一股血腥味儿霎时弥漫开来。
“咔咔!”
被它撞到的毒沼鹳也身形不稳,连忙扑扇着翅膀寻找自己的平衡,鸟喙开合间发出碰撞声,似是在表达着不满。
年轻的荆棘巨鹫感觉到背上传来的剧痛,但它没有顾那么多,用两只佩戴有金属利爪的后肢抓住眼前年幼的毒沼鹳,脖子一伸,锋利的喙部疯狂地啄向对手。
它感觉到自己的羽毛被大把大把地扯了下来,自己的鲜血在空中挥洒。眼前的毒沼鹳吃痛,愤怒地发出“咔咔”声,用自己的鸟喙用力一撞,顿时把它撞得头晕眼花,感觉血液一个劲儿地往脑袋里涌。
它也发狠了,向前用力一挣,只听见嘶啦的声音,自己背上的血肉被撕下来了,同时也暂时脱离身后毒沼鹳的利爪。
它抓住机会,勇猛地扑了上去。
顿时它感觉力量倍增。用翅膀拍开想要前来支援,它先是掏出了眼前巨鸟的眼球,趁着它吃痛之时,双爪勾住对方的脑袋,使出全身力气——
“咔嚓。”
毒沼鹳的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只()
年幼毒沼鹳的尸体一路下坠,在撞到好几只同类之后,终于落向了地面。
毒沼鹳们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但它们依旧恼火于一只瘦弱的荆棘巨鹫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同族,纷纷探来利爪。
荆棘巨鹫甩了甩脑袋,没有停顿地振翅,如一道闪电从庞然大物的缝隙间穿过,冲向下一个目标。
钢羽会的考核,通过的标准不仅仅是在毒沼鹳鸟群中逛上一圈,还有更细致的规定。例如鸟群的毒沼鹳数量必须在三十只以上,至少要杀死五只毒沼鹳,等等。
钢羽会的动物会在鸟群周围待命,记录时间和坠落下来的毒沼鹳尸体数量,以及进行最后的接应工作。
这项考核么,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带着钢羽会提供的金属爪、金属喙,对毒沼鹳造成杀伤并不难,但完成考核后鸟还活不活着,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在这只年轻的荆棘巨鹫之前,也有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巨鹫参加考核,真正通过的却寥寥无几。
但自己必须通过。
它一个侧身躲过利爪,两爪伸出紧紧抓住目标,脖子一伸,用锋利的喙紧紧咬住目标的喉咙,混沌地想到。
无数只利爪伸了过来,在它背上撕下一块块血肉,更有甚者,将鸟喙伸了过来,撕扯下一块肉,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它的心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烧,强烈的情绪波动像是喷发的火山,差点影响了附身在它身上的白晓。
它用力一偏脑袋,眼前毒沼鹳的喉咙被撕开大半,胸口有一个深深的伤口,甚至能看到其中跳动的心脏。
这只毒沼鹳活不成了。
于是它松开爪子,仍由鹳鸟的尸体掉落下去,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一个抬头啄瞎一个敌人的眼珠子,又奋力地挣扎着,像条鱼一样跳动着挣脱利爪,歪歪扭扭地飞向下一个目标。
复仇的种子在父母被杀时种下,在巢穴被毁时抽芽,在仅存的一颗蛋被吃时成长,终于在此时此刻,在愤怒的浇灌下长成参天大树。
它抓住对方的身体,利爪深深地嵌入皮肉内。这只毒沼鹳毫不逊色地用巨大的鸟喙予以回击,它被撞得晕头转向,血从身体各处汩汩流下,洒落在下方的鸟群上。
终于在它撕开第三只鹳鸟的胸膛后,周围试图阻挠的毒沼鹳动了真怒。
“咯咯咔咔——”
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