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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老头还真有些门道,方才说他今日必有血光之灾,这话才落,立马就灵验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说话声不大,但却清晰的落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听之,只是愣愣一下,随后争先恐后的拥挤上前,“仙人,半仙”之称不绝入耳,那恭敬态度,就差点把他叫成自己的祖宗了。
而原本旁边一些看热闹的人,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急心求切起来,霎时,老者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宁见此,想抽身离去,正转身之际,却感到背后爆发一阵冰凉,如芒刺在背,甚至让他感动丝丝发疼,他猛然转身,与老者四目对视,一息,居然让林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心神也慌乱起来,老者清冽的眼神中,如同一汪清泉,然而那泉却似无底,在古井无波之下,是无尽深渊。
摄人心魄,林宁心头大惊,不知怎的,体内功力怎么也运转不起来,心神错乱之下,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足有数息,看似虽短,却让林宁觉得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心无神主之下,就在林宁渐渐迷失起来时,老者终于是再次闭目起来。
老者一闭目,却是双方狂惊!
林宁惊的是,这老头好生了得,居然能随意控制他人心神,这要是交起战来,不等于任人鱼肉吗?
而老者惊的是,自己刚才一阵对视,乃是动用了仙家之法,灵气加持之下才有这般威慑之力,而且林宁又是在毫无准备下才中了邪,饶是如此,他居然足足支撑了数息,数息啊,这什么概念,他想起当年自己刚入仙门时,在此之下,不过一瞬,心神就全然崩塌了。
“好好好,果真是难得一见的道体!”老者在心底连惊三声,捋着胡须,心头早已惊涛骇浪了。
天下法门,道术为先,以道为体,便为道仙!老者心思电转几个念头,兀自想起流传在各家仙派的传言。
他苍老的眉目,透出一丝凝重,脸上风轻云淡一收,白袍抖擞,正坐而起,示意林宁坐下相谈。
见此,林宁有些拿捏不定,但他知道,方才与老者对视,对方就已是手下留情,既然对方诚心邀请自己,又没任何自保之力,岂有违抗的道理?他想来,自己与老者素未谋面,何来伤人之机?如此之下,他倒放足了胆子,大步向前走去,正襟危坐而下。
一坐,让老者有些钦佩林宁的胆识,这小子,方才才威慑一番,不过瞬息就调养过来,不仅如此,还能这般器宇轩昂,要是换做其他人,还没等自己邀请,早撒丫子跑了。
光从这点,就足让老者对其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一般人在受到威胁之后,第一反应绝对是转身逃走,哪里还会继续逗留,要说想走的话,林宁自然想走,但他知道,面前老者既然能放过他,自然有能力将他抓回来,逃是逃不掉的。
那自己听愿而来和被抓回来,意义大为不同,下场也就不敢苟同了。
这一点,林宁深知,对方实力高于自己,仅是一番威慑就告诉自己,逃无可逃,如此之下,还不如自己乖乖的听命,兴许还能得到对方赏识。
正如前言,自己与他素未谋面,无冤无仇,看他样子又不是那种嗜杀成性之辈,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
也许对方只是觉得好奇,稍作询问罢了。
路人耳尔,这种事情乃是常有的,就好像你上街无聊之时,突然见到有人耍猴般,自然会好奇的上前观看一二。
现在,林宁就是抱着如此心态。
“阁下是想看面相呢?还是命数呢?”这次,老者半眯起双眼,一副倦怠之意。
心思琢磨下,林宁点点了头道:“还是,看看命数吧!”
他选命数的原因是认为人运气运,皆为飘渺,谁知一二?自天定命,这般多年过去,几人能说清人的命数究竟如何,但若是面相就不同了,万变不离其宗,再说要是看面相,真让这老东西看出个什么来,那还得了?
随便应付他两句得了,之后赶紧闪人!
老者点点头,“那就命数吧!”随即,取出一支墨笔和一张白纸,放于林宁面前道:“命数由天,既看天意,又看人运,你且写上一写,我便知其一知。”
这句话说得极有韵味,乍听之下,似乎还真有那么回事,听得周围众人一愣一愣的,看向老者的目光,不由更加热切起来。
但林宁脸上却挂满了黑线,什么看天意,知人运,他。妈。的全是扯淡,要是你真这么厉害,丫还用的着威逼老子才能留下吗?
要写就写吧,一想之下,林宁脑子飞转起来,片刻之后,便是提笔洒墨,一息之间,便已做好。
老者定睛一看,偌大的一张白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天!”
众人见了,颇有些不解,天?这什么意思?
林宁心底冷冷一笑,只是一个天字,就有无数个意思,一百人看便有一百个意思,一千人看就有一千个意思,天囊括宇内,并吞八荒,可意味心胸宽广,同样可理解为志在天下,往坏处说,此人野心勃勃。
天字,寓意太大了,包含的东西太多了,谁说的清楚?林宁写这个字,自然是怀有心思的,其余的字,太过肤浅,容易被老头捡了便宜,然而这个天字,简单四笔,却实在是难以说清。
他倒要看看,面对着如此难题,这老头会怎么说。
落笔一刻,林宁便是开口即来:“天下诸生,皆为大同,万物之理,皆为天意,人运气运,皆是天理,以人算天机,莫非有些妄言了?”
众人听之此言,顿觉言之有理,确实天下万物,诸天长生,哪一样不属于天之下?别说是你人了,就是仙,一样以天为尊,以区区人之理论,妄加天机,不管是多么有理的说法,皆是胡说,毫无根据。
本来,天就无根无据,没有根源的东西,怎么说都是飘渺的。
(关于这一点,墨问说明一下,天字自古以来,便是古人心中认为的万法之尊,古有皇帝,自诩为天子,人逝之后,便是升天,以求祈福,足矣可见,天字之大)
众人见了这个字,摇头的摇头,思考的思考,其中还有好几个书生之人,居然皆是不能理解这么一个简单的天字。
那么,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众人思考之余,纷纷作罢,只得好奇的看向老者。
只见他取出一个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脸带微醺摇手道:“非也,非也!”
“何为非也?”林宁笑着反问,其实这个天字,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大而成天字,这一点也唯有林宁自己清楚了,先前一言,不过是迷惑他人思绪罢了。
他将酒葫芦往桌上一放,目光如钩子般盯着林宁道,这一看之下,林宁好似全身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心思神韵,一览无遗:“你这个天字,乃是,一,大,而,成……”
第十六章 除却心魔,便是大道()
“一大而成!”四字,字字顿足,声声透力,着实把林宁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自己的心思仿佛被老者掏出来,里里外外都瞧了个通透,天字之说,乃为一大,这一点,按道理只有书写之人自己清楚才对,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被老者彻底看透了。
究竟是被老者看透的,还是他自己凭感觉推测的,林宁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老者所说不是妄言了。
上算千年不算多,面对着如此难解之字,一语惊破,如此看来,的确不算多,十分已经让林宁信了七分,天字本身就没有寓意,所谓寓意无非就是书写之人本人意愿,别人会写什么,写出来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含义?有几个含义?
里面的学问,可不是只言片语就道得清的,更不是随便就能忽悠过去的,学问千千万,字体更是无穷尽,然而要借着对方所写之字去揣摩对方的心意,将其解读出来后,才能算他的运势。
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其中最难的还是一点:模糊不清。
想想便知,以字测运,纷繁复杂,且又似是而非,稍有不慎便有指南打北之意,被人说成笑话。
但老者愣是想都没怎么想,就率先道破了林宁此字含义,此刻林宁宁愿相信这老头会什么读心术,都不愿相信他是自己推测出来的。
这他娘的太恐怖了,还是人吗?
天字那么多种说法,他不扯什么天支地干,天文地理,偏偏就说这一大成天,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思及此处,林宁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冰冷,大热天的,他居然手脚冰冷。
旁人所见所闻,皆是脑子短了路,什么一大二大的?看向当事人的表情满脸沉韵,不像是作秀,那这个字还真被他给说对了?
众人心里一番揣测间,却听他不慌不忙的道来:“天字所成,究其原理,乃是苟同之理,你这个字,虽说囊括之广,含义颇甚,但唯有一点乃是不变的。”
“哪一点?”林宁深吸了口气,双手不自觉的紧握起来,听着老者之言,他似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顿悟正在开启。
随着林宁追问,众人也摒住了气,细细听来。
“不变之理,乃是一大,天下万物,唯有一样东西最大,那就是天本身,所以谓之一大,而你写的这个字,笔法融厚,单单一个天字就占据了整张纸的全部,且又是书写在中央,如此看来,你心不在天,而是在天之外!”
“天之外?”林宁瞳孔缩至针孔大小,沉心下来,老者淡淡的点点头。
“不错,天之外,一人独大,独步天下,这么说,可是能理解了?”
一语说出,林宁整个人彻底怔住了,似乎因为老者一语,心底有种莫名感觉在悸动,“独步天下?”他在心底重复了一句。
自己希望独步天下吗,成就无上大道吗?林宁在心里自问,没错,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多年以来,林宁饱受欺压,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但仅仅如此就够了吗?
不够,他在心底彻底的否认了,如今的他,身怀绝世武学,已然成为了武道高手,可这些在他眼里,却连起码的满足感都没有,恐怕就算是修到了十二重地步,难觅敌手时,他同样会是这样的感觉,由此可见,他并不甘心满足于此。
这就好像是一汪干涸的海洋,只有一滴水在内,怎会有满足之感?要填满整个海洋,需要的不是一滴两滴,而是整整一汪都难以起足。
老者拎起酒葫芦猛灌一口后,却是一口喷在纸上,酒透纸背,笔墨渐渐稀释起来,最后变得模糊不清了,那天字被酒水倾洒,慢慢变成了一团乌黑。
老者指着那团乌黑道:“瞧,这便是你要的天。”
看着纸上一大团乌黑,几乎整张纸都因为这个天字而被渲染了,林宁恍然大悟,看向老者的眼神变得恭谨起来。
然而,周围众人是看得一头雾水,时来无聊,终于是丧失了起初的兴致,都纷纷散去了,对于他们来说二人之间的对话,还不如刚才马花子来的有趣。
霎时,只留得林宁和老者静坐。
老者轻放下酒葫芦,拿起白纸吹了吹,淡淡的道:“志在天下虽好,但若是心太大,就纯属妄想了,须知,天字上面,还有一横呢,一旦超出这个字体的范围,就再也不是天了。”
“多谢前辈提醒!”话未落,林宁赶忙下坐,对着老者鞠了一礼,不得不说,老者几句话间,让他犹如醍醐灌顶,清醒不少。
近日来,武道功成和急切的报复心理,让他心中的那份娇躁越来越盛,几乎快到了狂妄的地步了,正如老者所说,天下之大,岂是一人之力敢行于独步的?林宁不过才刚开始就抱着这般狂娇妄躁,不管有多大本事,都是走不长远的。
如今老者将其提出,无异于为他除却了心魔,魔从心生,便起邪念,这对于仙家道法来说,乃是大忌,林宁自己也清楚,恐怕这般多时日都无法突破九宫掌的原因就在于此。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就已起了邪念,那日独闯王府,怒火攻心之下,一颗邪念的种子就在自己心中萌芽发根了,邪念乃是促使心魔的第一道魔障,若是今日老者不为言表,这股邪念就会一直在他心里积存,久而久之,他早晚会走上邪门歪道,走火入魔。
后果将不堪设想!
再次回想起来,自己为何会写天字?写其他什么不好,为什么当时偏偏要写天字?这不正表明了自己的心比天还大吗?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自己居然没能发现?
老者与自己一见面,就是一番威慑,压下了自己狂妄的心火后,随后才以算卦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