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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木制十字架架设在城墙脚下,随着神父一声号令,数十个火把从围观者的手中掷出,点燃了十字架下方的柴堆。
不仅是成年男子,中间抑或能听见数个女子和孩童的惨叫声,从熊熊大火中传来。
“异种是天父迁怒信徒的原因!是所有厄运和灾难的源头!”神父朝着天空举起双手:“只有烧死所有异种,田里的农作物才能重新生长,天上才会降雨浇灌干涸的大地!”
托德皱着眉头,策马穿过人群。
这些来自圣卫城的民众,眼窝深陷、骨瘦嶙峋,长期的食物短缺让他们走路都无比困难。但在眼下这一幕里,神父简简单单的几句蛊惑,就让这些人的眼中,再也看不到理智,只有对宗教的狂热和偏执。
“烧死异种!”
“烧死异种。”
“烧死异种……”
一脸凝重的托德骑着马走开很远,依然能闻到空气中血肉烧焦的味道,听见背后那些人疯狂的嘶吼。
第354章 接头人()
靠近圣卫城的大门,躲在门洞里原本正在打盹的卫兵,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借着月色他们看向缓缓走来的骑者,贪婪的视线盯着托德座下的马匹,待对方走近之后,黑袍下的教会圣十字又让卫兵们畏惧的收回了视线。
就这样,托德有惊无险的顺利进入城门,来到圣卫城的街道上。
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音,响彻在整条街道。这孤独而又空旷的声音,将夜色下的圣卫城,衬映的格外庄严和肃穆。
看着街道两旁的景色,托德回想起在修道院的图书馆中,读过的关于这座城市的描述,其中反复用了这样一句话——『一座纯粹为了军事而建成的城池』。
深且宽的护城河、高大坚固的城墙、鳞次栉比的铁匠铺、雄伟壮观的城堡……托德只有在亲眼看到这座军事之城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书籍在提及西教区的城市时,会用大量的笔墨来介绍圣卫城的历史和功绩。
骑着马穿过无人的街道,托德这一路上,看见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根本瞧不到什么行人。
街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人气,绿地上的青草早已被拔走,树木被砍伐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根。
托德有心想要尽快找到暮西城的使节馆,去打探使团的消息,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冒险进入内城。想到那里盘踞着多股势力,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他最终还是强压下了这份急迫。
想来想去,他还是打算先前往圣卫城的大教堂,先去与芮契尔介绍的接头人——特里斯坦碰头。
骑着马走上十来分钟,大教堂的十字架顶饰,出现在了托德的视野中。
再向前行去,一群面黄肌瘦的慕道徒拦在了马匹之前,大声朝着托德斥问道:“站住!什么人?!”
托德勒住马,手一掀,露出了黑袍下的圣十字,引来了众人的惊呼。
“请……请稍等!我们去请帕特大人过来!”
看着一名慕道徒慌慌张张的向回跑去,坐在马上的托德,将注意力放在了夜幕下的大教堂上。
一层木制的拒马,将整个大教堂围成了起来,建筑物的四至上,还各修建了一个简陋的箭塔。
不愧是军事之城,就连大教堂都装点成了堡垒的模样。
刚发出如此赞叹的托德,突然发现拒马上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顿时开始思考城中的局势,究竟变为了如何的模样。
数分钟后,一名打着哈欠的矮胖助祭,一边从大教堂中走了出来,一边不耐烦的说道:“这么晚了,究竟是谁?”
看着那位助祭越走越近,托德揭下黑袍的兜帽,露出了费利柴尔德的样貌。
帕特助祭看见马上的托德,先是张大嘴巴,接着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最后急急忙忙、跌跌撞撞的跑到马下,牵起马缰朝里走去,谄媚的笑道:“这不是费利柴尔德大人吗!您要来,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
任由这个胖子助祭牵着马,托德在一群目瞪口呆的慕道徒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教堂的后院。
“费利柴尔德大人,您有没有用过晚膳?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帕特助祭扶着托德下马,待对方站定,还不忘拍拍后者身上的尘土。
这家伙真的是教会中人?!
托德狐疑的看了胖子一眼,这家伙殷勤的模样和讨好的神情,活脱脱就是一个商人。
回想起费利柴尔德的日常习惯,托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右手的拇指朝着帕特弹出一枚银月,趾高气昂的问道:“特里斯坦在哪?”
轻巧的接过银月,又不着痕迹的纳入衣兜之中,帕特用手指了指教会后间的书记室:“特里斯坦大人正在那里看书,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托德翻身下马,丢给帕特一个潇洒的背影:“照顾好我的马。”
胖子嘴上忙不迭的连连说好,左手却抱住右臂,右手猛地向上比出一个中指。
穿过长长的连廊,托德来到书记室的门口,用手敲了敲门板。
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谁?”
托德清了清嗓子:“你正在等的人。”
片刻后,门开了。
带着一脸探究表情的特里斯坦,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门前的托德,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无奈的托德从衣袍下,拿出芮契尔临行前给他的信物——一件祖母绿材料的水滴形状耳饰。
特里斯坦接过耳饰,眼中瞬间闪现过一丝柔软。很快,恢复常态的他移开身体,示意托德先进来。
进到屋中的托德,随意找了一把惬意的椅子坐了下来,眼睛不自觉被书桌上的事物所吸引。
四处散乱的笔记和书本,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还有只吃了一小半的晚餐。
特里斯坦没有理会四处乱看的托德,他走到书桌前,慢慢坐了下来,将芮契尔的耳饰放在了手心,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托德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借着火光观察一番许久未见的特里斯坦。
由于长期的劳累再加上压力,年龄还未到三十岁的特里斯坦,看上去已经有了早衰的迹象。佝偻的身形、隐约的银丝、消瘦的脸颊,看着与记忆中已经大不相同的对方,托德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来不曾将这件耳饰交由他人……”
正忙着观察特里斯坦的托德,一时之间没有听到对方的话,皱着眉头问道:“抱歉,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特里斯坦将耳饰放入一片干净的手帕上,小心的放在桌上,看着费利柴尔德模样的托德说道:“信件我已经收到了,她让我不遗余力、尽最大可能的协助你。并在发生危险的时候,以你的生命作为第一优先……”
托德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听从她的指令?”
“费利柴尔德先生,别弄错了。”特里斯坦的语气冰冷:“我和她之间并不是从属的关系,而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我之所以会答应帮你,是因为我欠了她一个人情。”
知道对方完全没有看出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态度冷淡的托德,耸了耸肩,不在意的说道:“好吧,不管你们之间如何合作,只要你能帮我就行。”
“说说看,我要怎么帮你?”
“我想要接触暮西城的使团。”
听见托德的话,特里斯坦突然直起腰、睁大了眼睛,那模样就像一只发现天敌、准备作战的猛禽一般。他用着低沉的声音,朝着面前之人问道:“你为什么要接触暮西城的使团?”
“我有我的理由。”托德动了动脖子,微笑着对特里斯坦说道:“对天父起誓,我对暮西城的使团没有恶意。”
对于这种承诺丝毫不信的特里斯坦,摇头说道:“暮西使团现在位于圣卫城内城,他们处于辛克莱殿下的庇护之下,而后者与教会势同水火,我根本就没办法安排你和他们见面。”
托德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暮西使团的人员现在都安全吗?”
似乎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特里斯坦呆了一呆,接着回答道:“虽然他们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都很安全。”
心中稍安的托德轻轻吁了一口气:“如果不能私下会面,那么在公众场合碰面是否有可能?”
特里斯坦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后天傍晚,圣卫城王宫中会举行一场例行的舞会,你可以参加……但我要事先提醒你,暮西使团现在已经是全部人的焦点,贸然上去攀谈绝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我知道。”托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先是看了眼脸色发白、虚汗淋漓的特里斯坦,接着又看向书桌上的那些残羹冷炙,轻声说道:“吃这些冰冷的剩菜,只会加剧你的胃痛。”
说完这话,在特里斯坦诧异的注视下,托德推开房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355章 醉酒吐真言()
在大教堂后院的圣所中,托德睡了个好觉,他梦见自己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大学之中,过上了波澜不惊的教师人生。
大清早的一阵敲门声,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
睡眼惺忪的托德开门一看,穿戴整齐的特里斯坦,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托德整了整衣领,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
特里斯坦看了眼对方胸前的十字架,开口说道:“费利柴尔德兄弟,是时候早巡了。”
“早巡?”托德一脸的莫名其妙:“早巡是什么?!”
特里斯坦转身离开:“我在后院的大门口等你。”
“喂!等等!”托德喊了两声,对方的身影却转眼不见。
无奈之下,他只能返回房间,穿上教袍快速的追了出去。
站在后院门口的特里斯坦,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托德,打了个『跟上我』的手势。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大教堂的墙根,一路巡视过去。
走在前方的特里斯坦,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教会这次极为重视圣卫城的继承人之争,特意派遣了雅各布红衣主教负责一切事务……”
托德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雅各布红衣主教反对一切非教会势力,包括异种、学者甚至那些街头的神话叙述者。他与我的导师亚伯勒红衣主教,常常因为意见不和,互相攻击。”
托德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让你一同前来?这种搭配,岂不是会影响圣卫城的工作?”
特里斯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托德一眼:“这一切都是教宗大人的平衡之术。”
托德给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不再言语。
“圣卫城中原本有三股势力,保皇派由于国王病入膏肓,已经名存实亡;剩下就是辛克莱殿下的自由派,和马蒂德殿下的教会派。”
巡视了一圈大教堂,特里斯坦带上托德朝着城区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整个圣卫城现在已经被两股势力分裂开来,下城区的民众受教会影响,大多支持马蒂德殿下;上城区的贵族和将军,大多支持辛克莱殿下。”
话音未落,一名衣不蔽体的瘦弱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行走在街道上,看见圣十字黑袍的托德和特里斯坦,连忙让开路,跪伏在了一边。
从妇女的身边走过,特里斯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手背伸向女子怀中幼儿的额头。
片刻后,特里斯坦皱着眉头对妇女说道:“你的儿子发烧了。”
“大人,我知道,我正打算带他去教堂,仁慈的天父会医治他。”
看着特里斯坦凝重的表情,托德从内兜里取出一枚银月,刚想递给妇女,却被前者伸手阻止。
从怀中掏出一小罐腥苦的药草,特里斯坦将其递给了妇女:“这是被天父祝福过的药剂,拿回去用热水熬煮,再喂孩子喝下去。”
看着女子带着孩子千恩万谢的离开,托德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
“走吧,路还很长。”
特里斯坦压了压兜帽的下摆,顺着街道缓缓前行。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跟随特里斯坦巡视完大半个圣卫城的托德,脑海中依然浮现着居民们绝望、麻木的面孔。
傍晚,特里斯坦走向大教堂的餐堂,看着托德坐在角落的桌旁,正在用木勺翻弄着盘中的焖菜。
特里斯坦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怎么?不合口味?”
托德看了他一眼,语带嘲讽的说道:“以一个饥荒之城而言,这里的饭菜还真是丰盛。”
特里斯坦耸了耸肩:“你会说这话,是因为你还没参加过上城区的宴会。”
托德先是一愣,接着看向盘中之餐一言不发。
特里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