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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莲寻思寻思没有走,闪到一旁从地上拣了一块砖头。
这伙人到了我跟前并没有急于动手,一个矮粗胖的人冲我抱拳一拱手说:“兄弟,哪个道上的?”
“独九师师部的。”
“当真?”
“这能有假吗?”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你算干啥吃的,凭什么看我的证件?”
“你要是不拿出证件,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那时我要真拿出证件他们也就消停了,因为你在地方上再霸气,也不敢惹军队呀!可是那天我着的是便装,这证件在军衣兜里。他见我拿不出来,把手一摆,那帮人呼啦一下把我围在了中间。我也拉开了架势准备拼死一搏。
一个高个的小子举着棒子奔我头顶打来。我侧身一闪,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他疼得一弯腰,我又一个“二踢脚”,踢在他的下巴上,把他踢了个仰八叉。
矮胖子说:“给我往死里打!”
这伙人刚要一齐往上冲,我心想一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回要够呛。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侯殿春和三个士兵上街溜达,看到我和这帮人打了起来,急忙跑了过来,连踢带打,把这伙人打得哭爹喊娘狼狈逃窜。
看到他们累得汗流满面的样子,我说:“谢谢各位,要不是你们到来,我还真够呛了!”
侯殿春问我:“咋回事,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我把事情经过一学,侯殿春说:“王参谋,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我佩服你!我们四个是拜把子兄弟,你要是瞧得起我们,咱们就拜把子结成生死兄弟。”
我一听乐了:“既然各位这么看重我,那好,咱们今晚就拜。”
玉莲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都是些小当兵的,你搭理他们干啥?”
“你知道啥,人家帮了咱不说,这年头多个朋友多条路。再说人家一片好心咱能说不行吗?”
“可也是。”
于是我们买了些酒菜,回到家里摆上香,跪在地上拜了把子。
我们哥五个,宋少华年龄最大排老大,我是老二,潘少银排行老三,侯殿春排老四,王树新家年龄最小排老五。我们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里都穷。我的这四个哥们,在起义后从营口往延吉走的时候,随我出生如死,为保护家属的安全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天晚上我们整整聊了一宿,无非就是各自介绍家里的情况和个人的遭遇,那时的穷人基本都一样,受了日本人的苦又加上战乱生活无路才当兵。只有侯殿春一门探听我的底,同时又讲了一些共产党的方针政策,虽然他说是听说的,但我这个当过八路军工作队的人一听就明白,他肯定是八路的探子。
早上我们散了以后,玉莲说:“老四这个人好像不地道,那边的事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又一门探你的口话?”
“这人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我百分之八十肯定他是共产党派来的人。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外人露,就是六哥也不能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我傻呀,这厉害关系我还不知道?不过你得加点小心,别把你也扯进去。”
“这分寸我自然会掌握,你不用操心。”
第二天,营口市的报纸登了打架这件事,标题是:青龙会收费遇大侠,独九师士兵大打出手。这件事说得真真实实,看来报社记者就在现场。
中午在伙房吃饭的时候,赵杰拿着报纸问我:“喜山,这事是不你干的?”
“你咋知道?”
“你看这上面描写的,单巴细量,身着咖啡色西服,不是你是谁呀?这四个士兵又是谁?师长看了报纸后都急眼了,非让我找出这四个兵不可!”
“他们都是警卫连的。”然后又把我们拜把子的事跟他学了一遍。
“这事你自己跟师长说去,”
“那他还不得剋我呀!”
“没事,有我呢。”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胆胆突突的来到师长办公室。敲敲门屋里赵杰喊了声“进来”。进屋后,师长在办公桌低头写着什么,赵杰和参谋处梁处长在地图前研究着事。看我进来赵杰笑了,用嘴努了努师长。
我走到师长桌前:“报告师座,我有件事想坦白。”
他抬起头瞅了瞅我说:“啥事讲吧。”
“今天报纸登的昨天在大街上的事是我干的,那四个士兵都是咱们警卫连的人。这事是我引起的,与他们无关。他们是上街碰上才帮我打的,请师长处分我。”
他一听我这么一说,惊讶地看着我:“真的吗?”
“在师座面前我哪敢撒谎。”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招呼赵杰他俩说:“你俩过来,看看咱独九师的大侠啥样?”
“师座,大侠我不是。那事实在叫我看不下去才抻头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想到就打了起来。”
“看你的身板挺单薄还有病,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练过功夫咋地?”
“从小随二爷爷习武,后来二爷爷打了三个日本人,不知跑哪去了,我这功夫也就学了半拉卡机。”
他一听来了兴致,回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又叫赵杰给我拿了把椅子让我坐下说:“咋回事,你给我学学,我就得意这打日本的事。”
我把当年随二爷爷到西浪河镇碰到三个日本人的事学了一遍。王家善说:“这才叫中国人呢,不怪你管这闲事。——-赵杰,他是你妹夫,你说怎么处理?”
“关他三天禁闭。”
王家善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赵杰呀,你还是不完全了解我的脾气,我这个人最得意敢打抱不平的人!咱们中国人要都敢说敢做,不畏强暴,那外强也不敢欺负咱们。这件事依我本意是想表彰他,但这么做也不行。现在社会这么乱,要管的事多着呢!一旦表彰他,那下边都这么干起来,我这部队不就变成警察部队了吗?所以这事功过两抵就此拉倒。”
“还是师座考虑得全面。”
“谢谢师座。”
说完我起身走出了师长办公室。
第 八十三 章 慈善心肠
这件事过后就要临近春节了。那一年的春节过得挺热闹,也挺忙。从腊月二十开始一直到整个正月,我们都没有生火做饭。天天山珍海味。用玉莲的话讲:“一上桌脑袋都疼,就想吃点沾酱菜。”——当然我们多数都是借赵杰的光。
腊月二十一,国民党营口市政府给独九师发出了邀请,要搞一场什么慰军联欢,独九师连以上的军官和太太都被邀参加。那一次的联欢会是在营口市的最大一家饭店举行的,一间八十多张桌的大餐厅几乎座无虚席,营口市的国民党军政要员,各界的乡绅名人都来参加。整个大厅里的人奇形怪状,有西装革履的,有长袍马褂的,有珠光宝气的小姐和夫人,还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珠的外国人。
联欢会开始时,首先是营口市市长讲话,无非是些感谢部队使营口地区得以安宁的客套话,接着由赵杰代表独九师发表了一通保卫营口市老百姓一类的官场话,然后慰问团开始演出。
这营口市政府不知从哪里弄来些妖里妖气的年轻女人,大冷的天,屋里生着几个大炉子,穿着棉军衣也不觉得热,但这些女人居然露着胳膊大腿,在台上扭来扭去也不觉得冷。军官们看得津津有味,家属们都不干啦,有些家属拉着男人要回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些女人的表演算完了才开始举行宴会。那次吃饭的开销后来听说是市政府摊派给各个买卖家了,酒菜虽说没有于掌柜请我们吃的名贵,但是山珍海味也算应有尽有。第二天营口市出现了共产党的传单,大意是国民政府腐败,大街上躺死倒,他们却灯红酒绿举行盛大宴会,这样的政府不推翻,老百姓没个活。
宴会完了以后,最后举行舞会。因为当时的营口市没有大型舞厅,饭店的伙计一阵忙活后,把桌子都撤了下去。来了一伙乐队就地跳起了舞。
我问玉莲:“看过舞会吗?”
“在国高的时候,学校有时候举行,看是看过,但没跳过。”
“一会咱也跟着跳几曲。”
“你会吗?”她惊讶地着我瞅。
我那时挺高兴也没寻思别的,顺嘴说了句:“好跳,只要踩着音乐的点就可以了。”
“哎呀哈,看样子你是老油子了,还知道踩着点。”
我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味,急忙解释:“我瞎说的。”
她眼睛一瞪:“你别往回缩,说——什么时候跳过舞,和那个舞女相好?”
我一见旁边的人瞅我们,急忙说:“我哪跳过什么舞?你瞎吵吵啥,叫人家笑话。”
“怕场~哪?行,我给你留点面子,回家后你给我说明白。”
回家后,她不依不饶,我只好把在长春赵杰领我去舞厅的事说了,惹得她嘟哝我半宿。
那天的舞会,赵杰露出来点情况被玉莲发现了。那是在吃完饭后,赵杰叫勤务兵把马瑞芳送了回去。玉莲说:“叫她看一会呗!”
“有啥看头?她也不会,我这是离不开,要不我也回去。”
“我回去吧,咱也不知道这跳舞是咋回事。”
马瑞芳走后,舞会开始了,赵杰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始终在一起跳,玉莲这时看出点问题,小声问我:“跟六哥跳舞的那个女的你认识不?”
“我上哪认识去,天天接触的女人就一个。”
“谁?”
“你。”
舞会结束后,赵杰把那个女的领到我们面前,一本正经跟我们介绍说:“这位女士是市里的宋影宋秘书,她父亲就是营口市大名鼎鼎的宋大秘书长,我们是朋友。”
当时我倒没想别的,因为师里的事一般是赵杰到市委去办,常来常往认识个秘书倒也是正常事。玉莲却不同了,嘴里虽然哼哈答应眼睛却上下打量着她。我仔细一瞅,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中等身材,穿着紧身的棉旗袍,苗苗条条,白白净净的圆脸在深红色旗袍的衬映下显得粉白粉白的。她大眼睛,高鼻梁,长得漂亮不说,身上有一种一般女人不具备的气质。什么气质呢,我也说不明白,反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一种高贵而又典雅的风度。我心想这个女人要是和马瑞芳相比,那简直就像美人鱼和母夜叉。
联欢会一直闹腾到深夜。在回来的路上,大道旁的墙旮旯里躺着三个死倒,看样子这是一家子,男的四十多岁,女的趴在男的的身旁,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一家子看样子是冻饿而死,全家人盖着破麻袋片,旁边的一个破筐里放着几只掉了碴的破海碗,里边没有一点吃的东西。军官和家属们围在一旁,男的默默无声,女的唉声叹气,有的抽达了起来。对于我们这些刚吃完山珍海味又乐呵了半宿的人来讲,站在他们面前,无论是穷家出身,还是富家出身,只要是有点良心的心里都不好受。这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年三十我们是在于大掌柜家过的。原来准备赵杰我们两家一起,可王家善师长非得叫赵杰和他们一起过,我们也就只好分开过了。我们那年也买了不少东西,因为我还有四个拜把子兄弟不能回家。
于大掌柜看到我们买的东西后把我们好个埋怨:“你们这不是见外吗,咱们是关上门一家人。我们吃啥你们吃啥,咱们在一起乐呵乐呵。”
“我俩倒好说,关键我还有四个拜把子弟兄,他们回不了家,只能在部队过年。”
“我的家业你也知道,不在乎几个人吃。跟你的弟兄们说说,只要瞧得起我,都到我这来,我图的就是个热闹。”
我把于大掌柜的想法和四个哥们一说,他们说:“行,他有的是钱,不吃白不吃。”
于大掌柜共有五个住宅,除了四个老婆外,还有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妈。这四个老婆因为都有买卖,天天忙也没有时间照顾老太太,所以于大掌柜单独给老妈盖了套宅子,雇了两个女佣人专门伺候老太太。于大掌柜又是个孝子,平常就住在老妈家。随着年龄增大,他越来越少住到自己四个老婆家。
于大掌柜有一个家规,就是这四房老婆平常不准瞎串门。用他的话说:“老娘们这玩艺凑在一起没好事,时间一长就该瞎嘀咕,嘀咕来嘀咕去就该出事。”但是,大年三十这一天除外,四个老婆必须到齐,而且必须到‘胖头鱼’家。为什么呢?于大掌柜说:“‘胖头鱼’是老大,上这来三个小的挑不出啥。”这四个平常很少见面,过年到一起倒也热热乎乎,所以他的家一直是安安静静,营口的人都夸他“治家有方”。
下午两点多钟,于大掌柜过来把我们叫了过去。我们进屋一瞅,全傻眼了。要说这过年,穷人家和富人家不一样,这乡下的土财主和城里的有钱买卖人家还不一样。就像赵四爷这样在当地有名望的大户人家,过年无非就是包点饺子炒上十多个菜在屯里也就不错了。可是和于大掌柜家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我们进屋一看,饭桌是特备的,足有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