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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心底软得简直化成了一汪清泉,俯去将他嘴角淌出的口水轻轻擦掉,眼中浸染着笑意。
他之前过于疲惫,倒是没注意铮儿在做什么,现在一回想才记起,他似乎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两人身边,一点都不闹腾,或许这孩子一直就这么懂事,只是自己未曾发觉而已。
萧珞看看铮儿,又看看贺翎,心里透着十分的满足,重活一世,有这些,就足够了,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
贺翎醒过来没多久,铮儿也睡得饱饱的清醒过来,睁开懵懵懂懂的双眼,随即就被抱起来,让两个爹一人亲了一口,不由咯咯直笑,笑完了忽然想起那边还有两个奇怪的东西,连忙扭头寻找,找到后小手一指,咿咿呀呀地说起话来。
两只冬眠的小松鼠在温暖的室内待了这么长时间,以为冬去春来,让铮儿小手一指,颇为应景地动了动,有了些苏醒的迹象。
“咦?”铮儿双眼一瞪,诧异地看着动了两下的松鼠,紧接着就兴奋起来,手脚并用地挣脱萧珞的怀抱爬了过去,一张粉嫩嫩的脸凑近了瞧,又拿手指在两只松鼠的身上轮流轻轻戳了戳。
贺翎把脸枕在胳膊上,看着铮儿这副逗趣的模样忍不住闷声笑起来。
萧珞想了想,让冬青去取了一件旧袄子,接过来铺到铮儿的面前,接着把两只小松鼠挪到袄子中间,三下两下地裹起来,仅留了一道透气的缝隙。
没想到这一招果然有用,到第二日清晨,两只松鼠彻底苏醒,窸窸窣窣地从袄子里面钻出了小脑袋,左右看了看,或许是让这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又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这一幕正好让铮儿瞧见了,铮儿兴奋不已,爬过去咯咯笑着,毫不犹豫地就往袄子上面一扑,抬头邀功似的看着萧珞脆声喊:“爹爹!”
萧珞哭笑不得,连忙将他拉起来,指了指袄子,低声道:“这是松鼠,以后就是你的玩伴,你不许欺负它们,有好吃的要记得分它们一些,知道吗?”
铮儿也不知听懂了多少,连连点头,伸出小手隔着袄子摸了摸里面的两只小家伙。
或许是小孩子与小动物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只不过用了两天,两只小松鼠就与铮儿熟稔了,因为一整天都有果子吃,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整天跟在小家伙屁股后面跑来跳去,连带着也与睿儿成了好玩伴,在王府里横行无阻。
不过外面毕竟严寒,有了萧珞的嘱咐,每回出门,铮儿与睿儿都把他们塞到胸口,捂在小棉袄里面揣着,生怕把它们冻着,到时候呼呼大睡又没得玩了,只有回到温暖的内室,才把小松鼠放出来,与它们追逐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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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翎身上的伤需要将养好些日子才能恢复,听说临城那里兵力足够,不需要自己过去,就正好趁此机会在家中休息个够,不过四肢闲着,脑子却没闲着,卧床趴了几日,一遍遍回味王府中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最后撑着爬起来,去了贺连胜的书房。
“爹,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上回庄晋的死有些蹊跷,而且当初长珩在庙中遇刺一事也与他有关,我审问过春生的孪生胞兄,猜测庄晋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此人出入王府十分自由,地位恐怕不低。”
贺连胜听了一点都不惊讶,点点头叹了口气:“此事我也有过疑虑,已经交给你四弟去查了。”
贺翎顿了顿,眉头微皱:“查出来了么?”
“没有。背后之人极为谨慎,自那件事后一直不曾有任何异动,你四弟多方查探都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贺翎沉默了片刻,眼底滑过一丝踌躇。
贺连胜看在眼里,不由心弦一紧:“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贺翎抿抿唇,抬眼看着他,正色道:“爹,我与长珩遇到的两次伏击,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贺连胜愣了一下,眼底闪过厉色:“难道不是赵暮云?”
“有罗擒挡着的那次,是赵暮云派来的人,之后我与长珩上了船准备渡河,再次遇到袭击,那些人从手段上来看,不像是赵暮云安排的。”贺翎说着,见贺连胜神色凝重起来,又补充道,“我怀疑,就是隐藏在王府的幕后主使。”
贺连胜脸色沉沉,陷入沉思。
贺翎渡河时遇到的埋伏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罗擒回来所描述的不过是事后见到的场景,他一直以为那些人都是赵暮云派来的,现在细细一想,也觉得不妥了。赵暮云思虑周密是真,狂妄自大也不假,他既然派人刺杀,那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一击致命,怎么可能还会想着这一招会失败,需要再补上一招?
书房里一时陷入沉寂,两人都敛了神色,正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被喊进来后激动道:“王爷,二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父子俩皆面露喜色,同时站起身,急匆匆走了出去。
贺羿这一路回来,时而昏迷时而转醒,脸上折腾得早已没了血色,刚下马车就见到贺连胜出来迎接,顿时愧疚得无地自容,垂首道:“爹,孩儿一时大意,让郑家兄弟打乱了计划,以致战事延误先机,请爹责罚!”
贺连胜大手一挥:“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老子都没想到那郑家兄弟竟这么愚忠,简直就是块无法撼动的顽石。算了算了,快回去歇着,让周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贺羿愣了一下,眼底动容,愧疚的情绪化作唇角一丝苦笑,点了点头,往里走了两步,看到贺翎站在身旁,对于他反常的沉默有些诧异,可随即又被惊喜盖住,高兴地笑起来:“二弟,你们回来了?何时回来的?这一路还好吧?”
贺翎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时发自内心地高兴,可心里又因为那些猜测忍不住对所有人都带上了一分审视的目光,现在见贺羿这么看着自己,忽然产生一丝内疚,连忙冲他露出笑容:“大哥,我与长珩也刚回来没多久,还算平安,你快进屋让周大夫看看!”
“好!”贺羿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儿子一回来,王妃又是高兴又是垂泪,贺连胜倒是很快恢复镇定,毕竟两人性命无虞,身上受点伤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不值得大惊小怪。
兄弟俩这回成了名符其实的难兄难弟,全都上不了战场,除了卧床静养还是卧床静养,好在各自还有个贴心的儿子在旁逗乐,心情倒是恢复得很快。
贺羿让周大夫看了看那只瓷瓶里的药粉,问道:“这伤药药效如何?”
周大夫倒出一些仔细琢磨了一番,抚须点头:“这是那些江湖人习惯使用的金疮药,用材倒是十分普通,不过药效却是极好的。”
贺羿点点头,对在旁伺候的下人吩咐道:“去把田护卫喊进来。”
田护卫就是一路护送他回来的那名亲兵,听到传令连忙走了进来。
贺羿正拿着这只细瓷瓶打量,见它外形十分普通,连花纹都看不见,不过却因为体型小而显得异常精致,手指触到瓶底,摸出些温润的痕迹,连忙将瓶子翻转过来,竟然看见底下有着细小的刻痕,待凑近了仔细辨认才看清,写的是一个“栀”字。
贺羿愣了一下,下意识把字念出了声,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就闪现出那名女子一袭白衣的身姿相貌,莫名地与这只细白瓷瓶重叠到一起。
田护卫进来见没人搭理自己,疑惑地凑近了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瓶子,挠挠头道:“将军可是有什么吩咐?”
贺羿回过神,朝他看了一眼,把瓶子塞到他手中,道:“路上出手相助的那位姑娘不知姓甚名谁,不过你是见过她样貌的,去那附近找找,兴许能找到,若是找到了,就把这瓶子还给她。”
田护卫点点头:“若是找不到呢?”
贺羿皱了皱眉,似乎没想过这一点,最后轻轻叹息一声,道:“找不到再说吧,你先去试试。”
“是!”
******
寒峰山位于甘州最西边偏南一些的角落,山上布满松林,即便寒冬腊月都不掩青绿,由于此山过于偏僻,所以尽管最近战乱迭起,这里却十分平和。
山腰上僻静处有一座静水庵,与成片的农舍良田相毗邻,庵内修行的尼姑并不多,周围的农户也很少过去,对里面住着哪些人并不清楚,更不知道其中之一便是贺家当初的长媳陈茹。
陈茹虽然入庵修行,却始终没有剪断青丝,她说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儿子,红尘斩不断,偶尔回去看望一眼,也不希望自己顶着秃头让睿儿瞧见,想着孩子年纪尚幼,免不了有一番掩饰,每次回去都告诉他娘亲是在外祈福,一直不曾说自己已经离开贺家的实事。
贺连胜就这么两个宝贝孙子,一直是放在掌心里呵护着,虽然对陈家颇有计较,可每回看到睿儿乖巧的模样,都不忍心告诉他实情,更不会拒绝他娘亲的看望,经此一拖再拖,直到现在,睿儿都以为自己的娘亲只是因为爹爹、叔伯、祖父在打仗,必须去外面念经祈福,对于自己已经由嫡长孙变为庶长孙,完全懵懂。
这次贺家卷入了更大的战事,陈茹已经很久未曾回去看过儿子,本想安安心心诵经打坐,没想到却忽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名黑衣女子深夜到访,递给她一封书信,之后便静静地在一旁坐着,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陈茹常年诵经,性子已经被磨平了不少,只是疑惑地朝她看了一眼,随即将信取出,展开来,这一读,脸色瞬间煞白。
旁边的女子神色冷淡,低声道:“我是陈大人花银子雇来的,既然长途跋涉从京城来到这里,就不会做亏本买卖,定当尽心竭力完成他的嘱托。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师妹。”
陈茹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爹让我带你去贺家行刺?”
女子点点头。
陈茹面含愠怒,心如擂鼓,呼吸有些不畅,颤着手将信举到烛火上,待其燃尽后才稍稍恢复了几分冷静,正色道:“我不会带你去。”
女子面无波澜道:“陈大人应该在信中说清楚了,他也是被逼无奈,当今圣上,也就是之前的北定王,他的命令就是圣旨,你若是抗旨不尊,将害得你陈家满门抄斩。你想想,是贺家一条性命重要,还是你爹娘性命重要?”
陈茹垂目不语,纤细的双手紧紧捏着青袍的下摆,青筋立现,过了半晌忽然抬头,愤怒地瞪着她:“我为何要相信你?我又怎知这封信是真是假?”
女子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冷意:“陈大人的字迹你会看不出来?你急着把信烧毁,不就是因为相信这封信的来历,怕它泄露出去么?”
陈茹神色怔愣,无力地垂下了头,一时间五脏六腑都如同烈火焚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万分痛楚,苍白着面容沉默良久,不禁滑下两行清泪,哽咽道:“爹娘竟置我于如此境地,我真是他们的女儿吗?”
陈茹越想越觉得自己命中凄苦,不由有些怨恨老天待自己的不公,可即便她哭得撕心裂肺,旁边的女子也只是神色冷淡地看着她,最后让她哭得有些不耐烦,淡淡道:“这世上命苦的又不止你一个,外面哀民遍野你看不见?现在由不得你选择,你若不答应,皇上必定不会放过陈家老小。”
陈茹愣愣地止了泪,双目有些茫然,低声道:“我不去,你们要刺杀贺家父子,多的是法子,何苦来利用我?我已经青灯古佛相伴,不问世事。”
“贺家如今防范甚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女子站起身,“你好好想想,明日我会再来。”
陈茹见她消失在门外,让寒风一吹,心里空空荡荡,关上门走回榻边,无力地躺下,心里忽然后悔,当初爹娘劝她回去,自己真不该执拗。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良药,她如今已经立在茫茫刀尖上,前后无路。
第二日天还未亮,那名女子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见她神色恍惚、满脸泪痕,顿了顿,也不多言,只是走到案前替她铺纸研墨,道:“你只需修书一封,告诉她们你打算明日回去看看令公子,到时我作为陪同一起过去,他们必不会阻拦。”
陈茹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女子难得露出一丝还算温和的笑容,带着几许循循善诱,将她拉至案前:“快写吧,你当真狠得下心见自己爹娘人头落地?”
陈茹下意识摇摇头,又让她拿着笔往自己手中一塞,只好握住,最后又在她几次催促下,几乎将嘴唇咬破,深吸几口气才能控制住手腕的颤抖,最后流着泪将信写完。
书信送出去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