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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母也是自家的外甥越看越喜欢,摇头道:“还是得孩子听话,不然碰着那眼里根本父母都没有的,你说再多做再多也是枉然。”
“这倒是——”母亲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说到郭圣通最近开始学的相术和岐黄之术,她又拜托起大舅母来:“若是桐儿真学得进去,烦劳大嫂为我寻找些高人。”
大舅母出身名门望族,又是长房嫡女,从小就是按大家宗妇来教养的,比谁都明白在夫家同婆母小姑相处好的重要性。
何况又不是什么为难的大事,若是小姑去求了夫君,夫君素来最疼这个小妹,不还是会痛快地应下?
是以,她听了母亲的话后,非但没有扫兴皱眉地问女儿家学那劳什子作什么,亦没有因着不好办而推诿拒绝,反而是爽快地应了:“行,只要能遇着,我就为我们桐儿留下人来。”
母亲连声道谢。
在涧边歇了一刻多钟,一行人继续往上而去。
走不多远,便见幽谷深邃,巨石耸立。
进得遮天蔽日绿荫深沉的丛林后,但见合抱粗的白檀古木处处皆是,形状也是各不相同。
有的横生侧出,有的倒悬翟伞,有的枝蔓翻腾,有的枯木发新……
郭圣通一眼扫去,几乎都没有发现长得差不多的。
她大为惊奇,在树荫下一路赏玩过去,只恨这白檀木太大,若不然移回去做园景才好呢。
不知何时,天上已然乌云遮蔽,下起蒙蒙细雨来。
只是被浓密丛林所遮挡住,一时半会竟无人发现。
等到发现时,雨势已然大了起来。
大舅母同母亲忙叫三个孩子脱下外衣顶在头上,一行人疾步往停着肩舆的断崖而去。
因着怕孩子们走不动,出了丛林后便叫仆妇抱了起来。
刘得坚持不肯,大舅母便作了罢。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所有人都被浇湿透了。
幸好断崖上的肩舆轿夫一发现在下雨,便往山上而来。
是以只淋了片刻雨,一行人便坐上了肩舆平安下了山。
郭圣通上了肩舆后脱了湿透的外衣,胡乱抹了把脸便朝外望去。
雨势似乎小了些,绿叶经了雨水的冲洗愈发青翠欲滴。
山风中的寒意重了许多,郭圣通怕受了凉又得风寒便撂下了帘子。
“立夏不下,旱到麦罢……立夏不下雨,犁耙高挂起……”,不知怎地郭圣通心下竟无端冒出了这两句话来。
似乎并不是先知,而是一个很熟悉的人告诉她的。
她的眼前蓦然闪现了那个风姿非凡的男子身影,她忙甩了甩头。
到了山下驿站洗浴更衣后,一行人都干爽舒适起来,又喝了两大碗姜汤才分手各自回府去。
母亲知道大舅母体弱,特意叮嘱大舅母说回去后一定要注意,可别得了伤风。
大舅母笑着点头,叫她不要担心。
但转日就自真定王宫中传来了大舅母得了伤风的消息,母亲担心不已,觉得若不是自己叫不坐软轿也不至于淋雨。
她亲自过去探望。
晚膳时郭圣通便问她大舅母怎么样了?
母亲安慰她道:“你大舅母无事,只是小小风寒,王宫中的侍医已经用了药来。
想必至多三五日,也就好透了。”
只是过了三日后,大舅母的病却越发严重,成了重风寒。
第21章 探病()
郭圣通不禁轻轻蹙起眉来,王宫中的侍医怎么会治不了一个小小的风寒?
会不会这其间还有其他隐情,侍医用错了药?
是了,一定是这样,只有药不对症才会见效慢甚至毫无作用。
她想去看看大舅母,只有亲眼看到才好做判断。
虽然学医不过月余,但郭圣通已然把自己当做了一名医者。
何况自大舅母病下,母亲也不安的很,以为要不是她要走路上去。也不至于叫大舅母受了冷风冷雨。
“阿母何时去探望大舅母?桐儿也想一同去。”
郭圣通并没有说自己是想去看病,她刚学医,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是心下不安也想去看看。
母亲欣慰地握住她的手,“我们桐儿孝心真好,那便明天去吧,正好你明天也不用进学。”
计议定后,郭圣通便回了漆里舍。
正值十五月圆,月入玉盘,漫天星辰灿烂,清辉遍地。
幽冷清寒的月光如水般地洒满了开败了的栀子花树上,踱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辉,打眼望去似梦似幻。
青铜灯盏中灯火大盛,照得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长。
郭圣通想着大舅母的病深吸了一口气,隐隐地竟似又送风送来奢靡甜蜜的栀子花香。
回到漆里舍洗漱卸妆后,辛苦学习了一天的郭圣通很快就入睡了。
半夜里,她无端地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阖上眼想继续睡着。
但下一瞬间,她的睡意就消散了几分。
空气中浮动的不是闻惯了的阇提花香,而是一股从锦棠院回来时在回廊中便闻着的栀子花香。
漆里舍并没有种栀子花啊,锦棠院中的花香又怎么会飘这么远?
郭圣通心下有些惊疑,唤起守夜的羽年来:“羽年——羽年——”
然而就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般,她拼了命般地大喊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
郭圣通在心下想,她这是梦魇着了?
她曾听人说,梦魇着了的人就是似她这般意识清楚,但却使不上劲。
没事的,没事的。
郭圣通在心下安慰着自己,她努力地叫自己睡去,不管这股像被压制住的感觉。
她想或许睡着了就好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顺着人的心意朝最好的局面发展,寂静的黑夜中刻漏滴滴哒哒的声音混着她激烈不安的心跳声无限放大。
郭圣通的神经已然十分敏感了,恰在此时耳畔又响起了那场怪烧前曾听到的纷扰嘈杂。
“太后——母后——”
郭圣通被唬了一大跳,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瞪出来。
若不是身上没劲,她早都躲进被中瑟瑟发抖起来了。
倘若说莫名其妙而来的先知和梦境中见到的神秘男子还在郭圣通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那这诡异渗人的泣血哭喊声已然超出了郭圣通的认知。
她没办法来解释这哭喊声,心底甚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会不会哭喊声中所唤的人就是她?
可这大胆的念头一冒出来,郭圣通自己都觉得荒唐之极。
怎么可能会喊的是她?
纵然天下已然不稳,但一时半会也还不至于到改朝换代的地步吧?
行,就算局势真会坏到这样的程度,后位又如何会落到她的头上来?
郭圣通很快便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抛诸了脑后。
这一夜她直到累极方才从梦魇中挣脱开去,约莫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听见侍女在外轻声唤她起身。
郭圣通头昏脑涨地醒来,完全忘记了昨夜发生过的事情。
羽年一面为她梳妆,一面望着铜镜中郭圣通眼底的乌青道:“女公子昨夜没睡好吗?”
郭圣通唔了一声,皱着眉头惘然地道:“好像是做了一夜的梦,又好像是后来醒了就没睡着,我也不记得了。”
常夏便笑着建议道:“女公子,不若夜间时换了安神香来燃着吧,有助睡眠。”
郭圣通嗯了一声,觉得也好,并不以为然。
又叫羽年为她敷粉:“好歹盖住些,免得叫母亲看了担心。”
常夏应了一声,仔仔细细地拿了粉扑在她眼底下盖了一层。
打眼看来,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但郭圣通去到锦棠院后一直撑不住地打哈欠,到底还是漏了马脚。
母亲便道:“既然困倦,便在家里补觉吧,你大舅母的病不会多严重的。”
郭圣通摇头,正常说来大舅母的病至多两天就好了,如今越来越严重显然是侍医没有切中脉,倘若耽搁了再沉珂起来可就糟了。
许多要人性命的大病,初时都是起于细微,万万不可轻视。
“我同阿母一起去吧,也是我的一番孝心。
至于补觉,下午回来也行。”
母亲笑笑,也不再坚持。
母女俩出门登了车往真定王宫去,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大舅母身旁最得用的宫人朱碧亲自来迎,母亲摆手免了她的行礼,担忧地问:“王后怎么样了?”
朱碧恭敬地答道:“王后咳嗽的不那般厉害了,只是还有些低烧。”
母亲松了口气。
郭圣通却暗自皱了皱眉,大舅母听起来是好多了,但若是真对症最先减轻的应当是发烧才是。
她没有说话,随着母亲一起去了大舅母的寝殿中。
大舅母见母亲三番五次地来看她,心下本就感动不已,现下听说外甥女也来了,脸上更添了几丝笑容。
她有心撑坐起来见客,但浑身困倦疲乏,不过略动动就微微喘起来,额上也冒出细汗来。
母亲忙道:“大嫂快躺下吧,我和桐儿又不是外人,不用讲这些虚礼的。”
郭圣通也应是,借此细细地打量大舅母,见她也不似是还有别样病症,心下不由有些不解起来。
另一边大舅母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又叫宫人奉上郭圣通爱吃的点心瓜果来。
母亲问起大舅母的日常起居来。
大舅母满是疲惫地笑了笑,“就是疲倦的很,吃什么也没胃口——咳——不碍事的——咳——”
郭圣通的眉蹙在了一块,短短两三句话间,大舅母便咳了两次。
正逢此时,有小宫人端了一碗乌黑似墨的汤药来,苦涩的药香味立时扑鼻而来。
第22章 三剂()
郭圣通闻了闻,便知道有葱白、淡豆豉、防风、荆芥、杏仁。
葱白味辛性温,可发汗解表、通达阳气。
淡豆豉微苦性平,可解肌发表、宣郁除烦。
防风性温辛甘,止痛祛风。
荆芥气味芬芳,性微湿味辛,可解表散风。
杏仁味苦微温,止咳平喘。
全是治伤风病症的药啊,怎会退不了烧?也不能完全止咳呢?
等等,这些药材的性味功效她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是先知吗?
但是她初学岐黄之术时并没有觉得有何异样啊,而且这感觉并不像是乍然从心间冒出来,竟好似是牢记于心一般。
郭圣通满腹疑团无处寻着答案,只得按捺着不解望向大舅母。
小宫人恭谨地把托盘高高举起,“王后,该吃药了——”
大舅母和母亲便不再说话。
大舅母皱着眉拿起调羹,显然是吃了这么多天的苦汤药又不见大好心下也有些不耐。
就在大舅母张嘴的瞬间,郭圣通瞧见了大舅母的舌苔微红。
她心下讶然:怎么舌苔不发白却发红呢?
眼看着大舅母就要喝下药,郭圣通忙站起身阻住:“大舅母,桐儿可以为您把把脉吗?”
她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药既然不对症喝了也是白喝。
大舅母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母亲就轻咳了一声,带着叱责地唤了声“桐儿”,又和大舅母解释道:“她小孩子家不懂事,刚学了医术就想试一试。”
大舅母闻言却搁下药碗道:“这是我们桐儿待大舅母的一片孝心,有什么试不得的?来——”
她神色中满是疲惫,伸出手腕朝郭圣通微微一笑:“桐儿替大舅母看看——”
大舅母的神色分明是哄着郭圣通玩罢了,但郭圣通已然十分满意了。
她站起身来,半真半假地笑道:“大舅母,您别笑,桐儿真会瞧病的。”
大舅母笑意越发忍不住:“信,大舅母没不信啊。”
母亲在一旁见大舅母愿意纵着郭圣通胡闹,也不好再劝。
郭圣通明白母亲的担忧,知道她是怕自己不会诊脉看症,当下冲母亲安慰性地笑了笑,坐到了漆木云纹枰上,伸出三指搭在大舅母手腕上来定位。
大舅母和母亲见她凝神静气像模像样的样子,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笑意。
但见得郭圣通先浮取再寻脉后按脉后,姑嫂俩的眼眸中都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俗话说的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她们虽然不懂医术,却没少叫人诊脉,郭圣通这般样子倒还真像是有些底蕴功夫的。
一盏茶的功夫后,郭圣通就收回了手,语气轻快地道:“大舅母您这是营卫不和,气血双虚。
并不止单单是风寒束表,脉络失和,故侍医用了药效果始终不显。
我给您写开副方子,至多服上三次到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