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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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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他温和笑道:“公主殿下是想问臣为什么不纳妾也不另娶吗?”

    刘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臣娶臣妻时,曾许诺这一生不离不弃。既臣妻未曾毁誓,臣岂可不义?”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落在刘黄耳朵里却像一桶冰水浇下。

    她知道,宋弘这是在叫她知难而退。

    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但是他所有的温柔只给他的发妻。

    他清雅的面容渐渐结上了冰,“公主殿下若无事,臣便告退了。”

    非常幸运的是,在这一刻,她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她得体而优雅地笑着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切只是她的临时起意。

    她终于保住了最后一点可笑的自尊。

    宋弘走后许久,她开始慢慢地往回走。

    她不能就这么出宫,还得叫文叔夫妻俩放心。

    她很想哭。

    但是,她已经不能哭了。

    她极力遏制住着股情绪,直到呼吸都不畅。

    她想,她真是傻极了。

    就因为自己是公主,就因为自己还有几分容貌,便自信宋弘是不会拒绝她的吗?

    可她又想,她眼光还真是好。

    一见钟情瞧中的都是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

    有几个能像他这样,膝下空虚却既不纳妾也不另娶。

    做他的夫人,一定很幸福吧。

    她回到却非殿时,已经彻底从那股不可控的痛苦中挣脱出来了。

    她装了会失落,就开始抱起刘疆逗弄。

    等从却非殿出来时,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好了。

    直到从朱雀门下经过,她回眸望去,看到却非殿前的望楼上窗纱依旧束起,那股细细密密的疼痛又潮水般地涌上来。

    她终于哭了。

    …………

    夜里睡下后,郭圣通仍是不安:“大姐会不会还在哭?”

    刘秀想笑:“你怎么就把大姐想的这么脆弱?”

    郭圣通被他说的有些火大,她一直相信,就算强大如吕后,也是有极其脆弱的一面。

    因为,她也只是人,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很显然,刘秀不这么想。

    他觉得刘黄即便有些强颜欢笑,但也很快能恢复过来。

    “伤心一段时日,也就忘却了。”

    郭圣通想起望楼上心下浮起的强烈不安,觉得如何都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她连着半个月都把刘黄叫进说话。

    但真如刘秀说的那样,刘黄只短暂地消沉了几天,便振作了起来。

    郭圣通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她那点失落都是因为被拒绝伤了自尊。

    可——

    不是,不是。

    郭圣通能肯定。

    因为她前世也是和刘黄一样,她也一见钟情过。

    废后后,她极力让自己过的很开心。

    但究竟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要努力让别人觉得自己快乐的人,怎么会快乐?

    可渐渐地,她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或许,真如刘秀说的那样,刘黄比她想象的坚强。

    就因为自己一蹶不振,便觉得别人也像她这样?

    她迷茫起来。

    五月下旬,夏意渐盛。

    这天夜里,她做梦了。

    很黑很黑。

    黑到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她在做梦。

    直到她发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处亮光。

    亮光下有个很熟悉的身影正在读书。

    她想也没想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可那身影在她快到时倏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卷帛书。

    她捡起来读,明亮的光影下字字扎心。

    “……时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第两百七十五章 养子() 
郭圣通看的心头狂跳。

    这是起居注还是史书?

    她立时呼吸急促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前翻去。

    她想知道,想知道所有的前因。

    可……

    空白的,全是空白的。

    她想起那个倏然消失的熟悉身影,猛地醒悟过来。

    那是前世的她!

    她一直住在她心底!

    她忙极目四望,然而太迟了。

    四下里黑魆魆的,只有这一处亮光。

    人即便就躲在不远处,也是看不着的。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

    江南的四月恐怕已算得暮春了,但洛阳的四月却还是春光正盛时。

    郭圣通常牵着摇摇晃晃能走路了的刘疆在晴日里踱步于却非殿中,小小的孩子在满了周岁后能说的话越来越多。

    他时不时拽着郭圣通的衣袖问她:“母后……后后……那那……”

    她躬下身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她告诉他,洁白无瑕的是玉兰,灿烂金黄的是迎春,殷红如雪的是桃花,粉嫩娇俏的是樱花……

    却非殿走的差不多了,小孩子好奇的天性便引着他往更远的地方去探索。

    于是,母子俩便走上了去北宫的复道。

    所谓复道,上覆以屋顶,长有七里,用来连接南北二宫。

    复道有三道,中为御道,左右为两侧臣子宫人通行。

    复道上,每隔十步便有兵士执戟而立。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南宫既为君王群臣议事之地,北宫便自然而然成为了后宫。

    只是如今天子只有一后,南宫又荒废已久,故而郭圣通仍旧住在却非殿中和刘秀一起起居。

    但长久看来也是不行的,天家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哪有帝后和太子挤在一起的。

    上月时便有人进言请修皇后和太子寝宫,天子许之,指了高帝曾住过的长秋宫为皇后寝宫。

    太子年幼,尚离不得母亲,等三岁后再迁宫,但仍指了东宫为太子宫。

    这两处宫殿规模都不小,哪怕只是翻修也是极费功夫的。

    快的话,郭圣通明年这时候能住进去。

    刘秀不愿郭圣通和刘疆住出去,说是一家人偏要分几个地方住,闹的像是一人一家了。

    他们因纳妃的事闹过一场后,彼此间的感情突飞猛进,说是一日千里也为过。

    他实在不愿两人又冷淡下来,便明里暗里地不断地表白他的心意。

    一会说长秋宫修好后郭圣通过去住住就当去离宫了,一会又说长秋宫比却非殿大,还是他也跟到却非殿去吧。

    郭圣通被他闹的哭笑不得,但每每都还是笑着应好。

    北宫中花事最盛的要数安福殿,听说因着这名字寓意好,连带着花木都比别处的茂盛灿烂。

    郭圣通抱着刘疆还走在复道上,便被身下那姹紫嫣红的花海所征服。

    母子俩目光陷在里面,好半天才拔出来。

    进得殿门后,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馥郁清香的花味,一路直往人心田里钻。

    郭圣通的目光凝在洁白丰腴的栀子花上,不禁笑道:“春日虽有百花齐放,但论香味栀子花到底还是独占鳌头。”

    青素在身后笑道:“婢子挑几枝带回去,插在那青釉红花卉纹玉壶春瓶里绝对美的不行。”

    一步一景,她们走的极慢。

    玉兰花大,谢的就比旁的花快。

    偌大的花朵耷拉着脑袋挂在树枝上,带出点暮春气息。

    明黄的迎春花爬满了细软的花枝,浩浩荡荡地爬满了一大片篱笆。

    羽年摘了好几朵簪在头上,常夏说她这是真把春天戴在头上了。

    郭圣通看着迎春花就想起漆里舍来:“也不知庭中花架还在不在?”

    却非殿便是一个偏殿都比漆里舍大出不知道多少,但她仍是怀念漆里舍。

    她始终觉得在漆里舍中最自在,最舒服。

    她望着迎春花,叹了口气,牵着刘疆继续往里走。

    梨花雪白,清丽无比,但还是被一树殷红桃花比了下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郭圣通忍不住呢喃道。

    这树桃花实在是太出众了,主干笔直,分支疏落,单是形态上就已占了优势。

    何况,桃花一向是春意盎然的代名词。

    她们驻足片刻后,继续往里走。

    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到了安福殿后院里,众人眼前一亮。

    合抱粗的青瓷花盆里海棠花开的密密麻麻,朝霞般的花朵映的地上都是红光。

    阳光费劲了力气,才从细小的缝隙里钻过去,浅浅的光斑里灰尘在摇曳。

    郭圣通又走不动道了,常夏忍不住叹道:“若是绵蛮侯在这,就能用画笔留下这满树繁花似锦了。”

    二月大封功臣中,郭况得封绵蛮侯。

    说起弟弟,郭圣通的关注点却不在这,“母亲给他相看了好几家贵女,他一个都不满意。回头等他进来了,我得好好骂他一顿。”

    常夏但笑不语,殿下如今是这么说,可等见着了必定舍不得说。

    何况绵蛮侯今年也不过十五,男子婚事晚些也是无妨的。

    天子内弟还愁找不着中意人吗?

    看过海棠花后,郭圣通抱着刘疆登上了望楼。

    春风拂面,花香沁人。

    小孩子眼尖,很快便发现了西北角有个荷塘,他扯了扯郭圣通的衣袖指给她看:“后后,看看……”

    小孩子喜欢说复词,刘黄和伯姬近来都爱学他说话。

    弄得刘疆疑惑为什么可以叫姑姑,却不能叫母母或者后后?

    他有主见的很,疑惑什么就立即实行。

    郭圣通起初还以为他是话又说不利落了,等到弄明白后哭笑不得。

    刘秀却很是夸张,他狠狠地把刘疆表扬了一顿,弄得刘疆一天脑袋都高高扬起。

    他很有道理地告诉郭圣通:“孩子大了就得往下压了,如今小能抬多高就抬多高,得尽量让他自信。”

    他一脸骄傲地说:“疆儿很聪明,这点像我。”

    郭圣通:“……”

    你果然和梦里一样不要脸。

    “后后……”郭圣通没有马上理他,刘疆不高兴了。

    “荷塘,那是荷塘。”郭圣通抱起他,让他看的更清楚。

    几点新荷已经浮上了荷塘,用不上几日整片荷塘就会绿意盎然了。

    荷塘旁有株大柳树,柳枝倒垂进水面。

    风吹柳枝,卷起一池涟漪。

    涟漪散去后,柳树和蓝天一起清晰地倒映进去。

    说来奇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荷塘柳树成为固定搭配的呢?

    “再过两个月,这荷塘里就会开出洁白美丽的荷花了。到那时,还能吃莲子和莲藕。”她如是告诉刘疆。

    小小的孩子靠在母亲怀里望着远处的荷塘,充满了期待。

    回到却非殿后,青素果寻出了青釉红花卉纹玉壶春瓶插上了栀子花,摆在南窗软榻前的红木雕云龙纹条案上。

    哄睡了刘疆后,郭圣通歪在软榻上伴着阳光读书。

    栀子花的香味盖过熏香,她很快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栀子花染透了。

    羽年再来为她续茶时,她忍不住问有没有茉莉花茶?有得话她要喝那个。

    羽年看了一眼栀子花,立马明白过来。

    她手脚麻利地取来茉莉花茶用沸水沏好,却没有跟着退下去。

    这是有事说?

    郭圣通合上书卷看向她。

    羽年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刘嘉把礼送到了王太子妃那。”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郭圣通却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刘嘉。

    刘嘉降汉后,未得刘秀起用,更别说像刘赐那样封侯。

    他不甘余生就做个普通富家翁,便开始四处走门路。

    作为刘秀后宫第一人的郭圣通自然是他结交的主要对象,他为此送来了百斤黄金。

    是的,黄金,还是百斤。

    郭圣通自觉也算不上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仍是被百斤黄金给震了震。

    真是想发家还得做官啊。

    她感慨过后,干脆利落地叫人抬走送回去。

    真是好笑,当她是卖官的啊?

    再说了,这天下都是她的,她要那么多不能吃不能喝的黄金干什么?

    堆着好看?

    她不止没要,还在刘秀面前告了刘嘉一状:“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用他了,这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刘秀真没想到他这个族兄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手上人足够用了,而这个刘嘉又是个投机者,单从立场上来说便叫人信不过。

    听了郭圣通的话后,他更不准备用刘嘉了。

    但没成想,刘嘉不死心,又往郭圣通的母族使劲。

    而且,这回还真叫他送出去了。

    郭圣通的无名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谁给她的胆子叫她收的?还敢做我的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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