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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们两个。
她窝进他怀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头顶上,他低低的细语声仍在继续。
“……朕想了想,桓谭已是知天命之年,想必不会有那等孤僻高傲的怪脾气了……朕想让他任司隶校尉……”
郭圣通半梦半醒间只听得一句“任司隶校尉”,她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司隶校尉?
谁要任任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监察在京百官诸不法事。
便连退罢三公也由司隶校尉纠劾,因此司隶校尉号为“雄职”。
司隶校尉地位的特殊,还体现在大朝会时,司隶校尉与御史中丞、尚书令都有单独的席位,被人称为“三独坐”。
这可是个要职。
第两百七十八章 再喜()
她睁开眼来看他:“谁?谁要当司隶校尉?”
他低头,见了她这茫然样子好笑:“朕说桓谭可用而已。
行了,朕也不找你聊了,瞧你都困成什么样子。”
桓谭啊?
其人公正,让他任司隶校尉倒真是可行。
她点点头,合眼沉沉睡去。
翌日起身,果听得前殿传下诏书任桓谭为司隶校尉的消息。
桓谭为宋弘所荐,虽任议郎给事中,但到底是常侍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
刘秀又不是儿皇帝,自有自家主意,哪会事事垂询?
哪比得上当司隶校尉独当一面的好?
是以,这诏书一下,洛阳城中都说桓谭这是受了陛下青眼。
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
只是窘于桓谭其人才学品性过人,挑不出什么不足之处来。
即便酸,也没得话说。
直到从宫里传出流言来,说是桓谭能得此要职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走了皇后的路子。
这谣言说的有鼻子有脸,就跟真看着一样。
众人虽半信半疑,但心底到底有些动摇起来。
尤其是那嫉妒不甘的人,更是终于寻着了话说。
“……这要让我巴上皇后,我也能做司隶校尉……”
虽说不可轻言天家是非,可最管不住的便是人嘴。
这谣言越传越邪乎,一时说王梁当初能免于一死全是因为皇后出力,一时又说朱浮当初得罪了皇后所以如今受了天子冷落。
这传的也不全是假话,是以瞬时间便如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郭圣通很快便从青素嘴中听说了这些谣言。
她倒也没有多惊讶,自出了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吕后,士大夫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出个吕后。
窦猗房还为后时,群臣见文帝爱屋及乌,待窦后兄弟亲厚非常。
便推了绛侯和灌将军去劝谏文帝:“吾属不死,命乃且县此两人。
此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又复放吕氏大事也。”
听听……
说来说去不还是怕聪慧通透的窦后成为下一个吕后。
于是,窦后不敢叫兄弟当官。
两个国舅见谁都得退让,唯恐为窦后惹祸。
可明珠就是明珠,怎么都是挡不住它的光芒。
窦后弟窦广国才能兼备,文帝到底还是起了爱才之心。
他想任窦广国为丞相,窦后听闻后坚决推辞,“恐怕天下人不服气,以为陛下是因为我的缘故而偏爱广国。”
窦广国也陈述利弊,坚决不受。
文帝只得作罢。
然而,窦氏终究还是成长起来了。
窦后历经三朝,至武帝时已经成为说一不二的存在。
可窦后到底也没变成吕后,不是因为群臣震慑,而是因为窦后自己没动那心思。
所以……
如今后宫空虚,郭圣通独得圣宠,膝下又有长子为皇太子,还有真定国站在背后,倘若再加上几个在军中甚有威望的将军,怎能不叫人心惊?
这岂不是又是一个吕后?
她笑了笑,虽转头吩咐了常夏私下查探,但究竟没太当回事。
她不急着知道答案,左右也就是朝中那些没做实事却又一天到晚嚷着国家生死的大臣罢了。
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人,她没必要自乱阵脚。
等着她足够强大了,他们自然也就墙头草般地倒过来了。
比起这个,倒不如关心下刘秀怎么想。
她晚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起流言来,“我不过就和彭宠夫人合拍,多招她进了几回宫。
至于王梁,我连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什么时候为他说过一句话?
唯一像那么个样子的,也就是桓谭了,可也是见他才学出众。
陛下这都是瞧见眼里的,这些人可真会歪说……”
刘秀颔首,上前握了她的手:“朕听说谣言传开后,还真有人跑去建议桓谭,让他来你这答谢。
可桓谭一瞪眼睛,说老夫什么时候让皇后为老夫说话了?”
他哈哈哈地笑起来,“这些人啊,就是嫉贤妒能,自己没本事便要想法编排别人。
只要把人说的平庸无能了,他们心里才得舒服。
我不是不行,我只是苦于没关系。”
郭圣通被他说的忍俊不禁。
他握紧她的手,认真道:“朕知桐儿,如知自己。”
他目光坦然真诚,郭圣通被他看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到底没有露怯,她大大方方地笑着应是。
说句实话,她也迷茫过。
今生没有阴丽华,刘秀又待她这么好,她要不要也交付出全部的真心?
可有时候,为一个问题犹豫,便代表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答案就是不要。
她要做强大的自己,她再也不愿把命运交托在他人手中。
未来,他若待她好,她自然会像窦后般做个慈祥的老祖母。
可若不好,那就休怪她做吕后第二了。
刘秀当下便当着她的面召进赵昌海,命他整肃宫闱,不允许再听见这样的不实流言。
他说这话时,不怒自威。
赵昌海点头诺诺而去。
天子发话,隐藏在暗处猫着身子预备跳出来的魑魅魍魉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郭圣通耳边立时清净了。
而在这时,却非殿中传出了喜信来。
皇后郭氏再次有孕。
一时间,朝堂上尽是贺喜。
刘秀喜出望外,也不顾男女未知,便大赦天下,诏曰:“顷狱多冤人,用刑深刻,朕甚愍之。孔子云:‘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其与中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省刑法。”
他为此振振有辞:“倘若是个皇子,疆儿便多了个臂膀。
若是个公主,那可更是第一份了,朕得为他们积福。”
郭圣通被说得哑然失笑,但心底到底温暖到了极致。
她已不再像从前那么害怕孩子的到来了,她想她能护孩子周全了。
既如此,她便也盼望着是个女儿了。
可想到前世她生育的全是儿子,不禁又有些头疼起来。
欢喜过后,刘秀也有些发愁。他本已下定决心要亲自率军征伐五校军,可郭圣通现下有了身孕。
她怀刘疆时,他便没有陪伴在身边,一直深以为憾。
如今难道又要错过第二个孩子吗?
郭圣通知晓后再三道不用担心她,刘秀到底也不是那儿女情长的,终于还是在八月初领军出发了。
他走后,伯姬和刘黄时常进宫来,又有贾复夫人刘荷花说些洛阳城中的趣事,郭圣通倒也不觉得无聊。
毕竟,光给刘疆解释为什么不能拉着她跑就足够有意思了。
小小的孩子仰着脸看她,还不明白做兄长意味着什么。
第两百七十九章 婚事()
七月二十八便立了秋,然而到底还在伏天里,暑热仍旧流连不去。
昨天夜里痛痛快快下了场暴雨,可等太阳晒干水汽后,便连廊柱都是滚烫的。
黄门们提了水过来,一瓢一瓢地扬在地砖上,哗啦一声如入油锅,蒸腾起一道道微弱模糊的白烟来。
这下子,风再吹过来便带着丝凉气了。
等把廊外庭中都浇湿了,黄门们的后背早被涔涔流下的热汗浸透了。
他们也不敢歇,拎着空水桶屏声敛息地往回走。
正好青素出来瞧着了,便叫一人给一碗酸梅汤。
皇后和太子都在里间歇午,黄门们也不敢过来说话,只远远对青素行了一礼,便在廊下三五成群地蹲坐在一块,伸手接过那冒着凉气的酸梅汤,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几下就喝完了。
而后拿衣袖擦了把汗,长出了口气,唇边的笑快咧到耳根上了。
青素站在殿门口也跟着笑。
她心道多像那时的自己啊。
刚进宫时,她一口江南方言,听不大懂官话。
那个时候,宫里又没什么正经主人,大家日子过的都苦。
可不得寻着个能发泄的地方吗?
于是经常闹笑话又没什么脾气的她自然而然地成了谁都能掐一把的面团。
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后,终于把那点怯懦抛下了,学会了看眼色,学会了巴结人,学会了暗箭伤人。
她很快出了头,被调到了一个轻省的职位上。
那会,她也是这样很轻易地就能开怀大笑。
是什么时候再也笑不成这样了?
她歪着头仔细想了半天,眼里渐渐起了雾气。
应该是同乡带信过来告诉她父母去世了的时候吧。
当时真是一道晴天霹雳砸下来,砸的她浑身都木木的。
时过多年,父母的脸在脑海里都模糊起来。
但血脉相连,仍是锥心刺骨般的疼。
再之后,她再笑也只是抿着唇淡淡一笑。
她越发勤勉,变得比谁都能吃苦。
长久的努力换来了丰厚的回报,她在皇后初入宫时得着了为皇后引路的差使。
幸运的是,皇后就此留下了她。
更万幸的是,皇后身边的常夏和羽年都没有挤兑她的意思。
她知道,再也不用过那种睡觉都得睁只眼的日子了。
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旁人说句什么,她仍是要在脑子里面过上几遍,计较有没有什么别的含义后才会谨慎地开口。
为了这,羽年多少次说她温吞,不够痛快。
常夏每到这时都会瞪羽年一眼,说青素这样的才是宫里出来的稳妥人。
青素就在旁边笑,抿着唇轻轻地笑。
她想,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她不想未来再起一点变数了。
所以,在羽年满怀憧憬地说起出宫嫁人时,她摇头说不要。
但,她还是诚挚地祈愿常夏和羽年婚姻上都会美满幸福。
入夏后,殿下已经开始帮常夏相看人家了,预备年末时把常夏嫁出去。
结果到了上月中的时候,殿下诊出有喜来。
这下,常夏就不肯嫁了,跪在殿下身前说要伺候殿下。
殿下笑着打她,说又不缺她一个人伺候。
常夏仍是坚持。
到后来,还是殿下拿出了皇后威风来才叫她应了。
年底既要出嫁,现在便得着手赶制喜被喜服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还是自己做的好。
殿下便叫常夏把她的活分给青素和羽年,专心赶制嫁妆。
她们两个虽较从前累了些,却也是真高兴。
殿下给常夏定下的这桩婚事再完美不过了——
护军校尉周岩,生的高大英武,刚过弱冠之年,和常夏年纪相当。
家中父母都是一等一温厚人,上面还有个已经出嫁的姐姐,阖家都对常夏满意的很。
婚姻之事乍然听来不过是她嫁他,他娶她而已。
所以许多少男少女都只以为两情相悦便可,至于外在的其他因素都是可以克服的。
可是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的琐碎事,很快就能消磨尽从前的热情。
家里再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的,谁受得住呢?
只觉得枕边人越看越厌烦,无数缺点跟着冒了出来。
所以,婚姻之事头一等重要的便是双方的家庭瞧的对眼,再次才是彼此钦慕。
常夏很幸运,这两样她都有了。
殿下特地叫常夏和周岩见了一面,周岩回去后很满意,常夏虽没说话只羞红了脸,但显见也是满意的。
如此一来,青素和羽年都盼着她能顺顺利利地成婚,再也不肯叫她出来忙碌。
现下本该是羽年在这伺候的,可少府来了人,羽年只得去应付。
于是,昨天守了一整夜的青素便从被窝里被挖了出来。
她本还有些发困,可瞧着这些很容易就满足了的黄门们想起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