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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祥被亲兵们打马护在当中,裹在败卒中也在狂奔,恍然还在梦里,有些迷茫的眼神中,似乎在还在回味刚刚的莫名一仗。
没有马的步卒跑起来没有那么快,穿在身上的双层甲胄本是保命的屏障,这时却成了亡命的拖累,穿着轻便藤甲的夔州兵疾猛如虎,几个大步就追上了背心朝着自己的甲兵,挺着手中白蜡杆长枪,向前戳去。
白蜡杆长枪枪刃锋利,横着的铁钩可砍可削,一戳一钩,从没有甲胄保护的颈脖间划过,抹了脖子,王祥的兵捂着鲜血狂喷的伤口,口中“呵呵”有声,双手无力的在空中乱抓,然后倒在地上死去。
偶尔有个别绝望的兵回头想杀一个赚回本,却被同时刺过来的几杆长枪戳到在地,枪尾的铁环纷纷砸下,片刻就将其砸死。
祖边等前军用的拒马枪,枪身巨大长如房梁,拿着追杀太过笨重,干脆弃之不用,端起摧山弩,一边追赶,一边瞄准人的背心射击,只要距离在二十步以内,锁子甲抵挡不住弩弓的穿透力,一旦射中就会留下一个人来,非死即伤。
五百人的甲士,被追杀得狼奔豚突,只有个别见机得早跑得又快的,在身后的袍泽当替死鬼的情况下,窜入了树林里去。
而王祥在三十几个骑马亲兵的护卫下无法逃入林中,只得顺着官道跑,幸好他们马快,步行的夔州兵无法赶上。
这时王祥已经回过神来,死亡的恐惧战胜了战败的沮丧,拼命的抽打着马臀,只图赶紧逃命了事。
距离越拉越大,眼看就要脱离开夔州追兵,王祥的眼睛却猛地收缩,看到前面好整以待的横着一排骑马的白袍兵。
这些人正是被他称为雏儿的夔州骑兵,这时候正立马在前,挡住去路,人手一把摧山弩,静静的对着他。
三十几人一阵慌乱,待看清拦路的骑兵不过也只有近五十骑之后,又稍稍镇定下来,刀口舔血的凶性上头,王祥的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暴戾的神采。
“冲过去,斩了他们!”王祥提起巨大的长刀,这场战斗从头到尾,他只用长刀砍了一个自己人,窝囊至极,恼羞成怒下终于找到可以发挥自己长处的肉搏对象,胆气顿时壮了:“闯过去才有活路,随我杀过去!”
亲兵们纷纷抽刀挺枪,暴喝着跟在王祥身后,猛踢马腹,如脱弦之箭,狂奔而上。
白袍兵们依然不动,端坐在马上毫无惧色,仔细的瞄着冲锋过来的骑兵,扳动了弩机。
箭如飞蝗、人如纸片。
有几个骑兵很机灵,瞅空子朝两边跑去,避过了箭雨,不要命的打马而去,逃出了一条生路。
王祥被十几根箭同时命中,谁叫他冲在第一个呢?
他的马悲鸣着扑倒在地,翻滚着死去,他的刀脱手而去,带着砍了一个自己人没有砍到一个敌人的记录插在泥地上。
而他的身体被马匹压在身下,一只脚套在马镫中,无法抽出,双目圆睁,身子抽搐着好一阵子,死去了。
(本章完)
第174章 大敌当前()
追杀持续了半个时辰,丢盔弃甲的王祥军兵如四散的虫蚁,慌不择路,瞅见空子就钻,拼命躲避着身后追赶的夔州军马。
这时候五天每日行军七十里的问题暴露出来了,疲惫的步卒们哪怕是用了吃奶的力气,也跑不过耐力充沛的夔州兵,不是被追上杀掉,就是死狗一样喘着气跪下投降。
五千人马,最后逃生的不过寥寥两百多人,基本上都是起初见势不妙就悄悄溜到后头的弓箭手,败局一现撒腿就跑,窜入树林中跑掉了。
其他的人,死者占大半,一些伤者无人救治,也难逃死亡,夔州兵管杀不管埋,重伤者就由他去了。王欢清点战场,俘虏了近五百人,其中还有一些轻伤者,能自己走动,也被夔州兵捆上了。
“把刀枪都收起来,装车拉回去,这可是上好的东西啊。”祖边神气活现的大声指挥着,心情舒畅:“喂,你小心点!那鸟统可是宝贝,别碰坏了!”
他骑在马上,与王欢信步由缰的漫步在战场上,像在视察自家庄园一样盯着白袍兵们打扫战场捡拾战利品,他们身边有好几辆大车,堆积着白袍兵从四处搜集来的兵器军械,那五百家丁身上的锁子甲和铁叶罩甲,也被一一剥了下来,放到车上。
“可惜了那些骑兵的东西,骑的战马都只剩下马肉,穿的半身铁甲也被炸得稀烂,不能再用了。”马万年一脸惋惜的叹道。
“无妨,马肉可以捡能吃的带走,这几天的肉食就靠它了,炸烂的铁甲也捡好点的剥下来,拼凑镶嵌着说不定能凑出几套来。”王欢立刻发布最高指示,教育众人艰苦朴素的道理。
大家都理解的点点头,虽然王欢有钱,但这些军需品不是能用钱买到的,朝廷自从丢了南京,官库里大批军需便宜了鞑子清军,现在南明军镇自用都不够,哪里能供应给远在四川的军镇,清军倒是有,能卖给王欢吗?
日子紧巴啊,王欢由衷的感到建立一套自己的军需工业多么重要,打仗就是烧钱,火器时代拼的就是工业水平,如果不是自己弄出了黄色火药,鼓捣出灭虏弹,恐怕也不会顺风顺水的走到今天,从长远出发,必须抓紧收揽一些技术性人才了。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曾英可能两天后就大军杀到,王祥的败兵也会告诉他今天的战事,得早做打算。”马龙开口道,此人与马新田差不多,不说则已,一张嘴往往就能说到点子上。
王欢沉吟片刻,毅然道:“按议定的计划行事,我和祖边、马万年带三千军进山,隐蔽起来,等待马新田的新军。你带领剩下的三千人,牢牢守住钓鱼城,吸引曾英,将他拴在城下,哪里去不了,待马新田一到,里应外合,趁他不备灭了他!”
众人的目光,一下落到马龙身上,三千人守城,重任艰巨啊。
曾英的人马,还有四五万,少了一个王祥,不过去了五千,剩下的军力生吞了马龙都行,不过钓鱼城奇险,当初南宋王钰靠一万人硬抗住了蒙古十万大军数年围攻,王欢这么布置,也有道理。
王欢勒住坐骑,侧头看向马龙,留给他的三千兵,是从奉节等夔州州县招揽的,训练不到足月,跟自己带的三千人有质的差别,虽是倚险固守,却并不简单,唯有沉稳坚毅者方能胜任。
自己手上,马新田是最适合的,不过此刻远在重庆募兵,祖边勇猛有余稳重不足,陈相和马万年就更不用说了,思来想去,只有马龙最为适合。
马龙两眼中精光闪动,面色虽波澜不惊,心里却澎湃激荡,他自跟随秦良玉从军,多年来南征北战,从小兵做到副千总,一直未能再进一步,倒不是他不能干,而是白杆兵这些年人丁凋零,兵少官职自然就少,如李廷玉此等猛人,也不过一个参将,故而数年不能升迁。
这次有了独挡一面的机会,即便凶险,却是大功良机,只要守住了钓鱼城,在王欢心中的地位一定扶摇直上,大丈夫仗剑入伍,不就是为了封侯扬名吗?所谓富贵险中求,拼上一命又有何妨?
迎着王欢殷切的目光,感受着一旁祖边热辣嫉妒的眼神,马龙腰杆笔直的抱拳沉声道:“末将明白,请大人放心,有末将在,除非他长上翅膀,否则绝不会让曾獠一兵一卒从此地过去!”
王欢欣然道:“好!有你此话,我就放心了,三天,你只需在山上坚守三天,耗去曾英锐气,则我军胜之无忧。”
大家的神情兴奋起来,听王欢如此表态,真是欢欣鼓舞,仿佛三日之后,一场大胜就在手掌间一般。
不过清醒者也有,马龙有些担忧的问道:“大人,就算马新田大人领兵前来,也不过数千之众,合我们的兵力一起不过万人,曾英却是五万大军,如何能胜之?”
这句话把祖边之流问得一愣,连忙又看向王欢。
这话是王欢说的,他一定有办法。
王欢狡诈的一笑,嘴角抽动的幅度类如设套的奸商,望着四人,说出了几个字,四人闻之大笑,引得远近忙碌着收拾的白袍兵纷纷侧目。
……
顺庆往东沿官道行四百里,蓬溪县境内一处山村内,炊烟缭绕,营帐密布,曾英的东归大军,扎营于此。
村中的几间勉强牢固干净的大屋,被强占为总兵居所,最大的一间则摆案设椅,充作中军大帐。
几个灰头土脸的败卒,正跪在屋中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
“军门,石柱蛮子真的有妖术,王军门的骑兵家丁,本来已经冲到他们面前,眼看就要破阵,蛮子兵中突然卷起妖风,阵前窜起一排火墙,把骑兵全都裹在里面,天上落下天雷,把骑兵都炸死了!”
“这是真的,军门,蛮子兵手一招,丢出一排符器,那些符器落地就引来天雷,把方圆数十丈的弟兄都炸死,连尸首都不齐全,天雷滚滚,声音可大了,我们站在后排,耳朵都差点震聋了。”
“军门,几千弟兄连石柱蛮子的边都没摸到,就被巫术唤来的霹雳劈中,我等都不怕死,可天意震怒,不可战呐军门。”
几个败卒说得声泪俱下,为了保命添油加醋,把个战斗描述得如天兵天将下凡一般,盖因曾英治军森严,主将死而士卒回必处以军法极刑,这几个兵生怕被军法处置,如说书先生附身,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屋中坐着的众将官面面相觑,半信半疑,说不相信吧,王祥可是五千人啊,本人也是骁勇善战之辈,碰上三千夔州兵败阵身死,太不可思议了;说相信吧,没听说石柱还有什么巫术大贤,这么些年也没见过,如何相信?
曾英脸上神色变换,眯着眼不明所以,说到巫术,他是半点也不相信的,打仗行军,从来只有阴谋诡计,哪来神怪之物,如果真有,那么三国时大贤良师张角为什么没当上皇帝?从来怪力乱神,糊弄愚夫罢了。
但是王祥怎么败的,这几个败兵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本章完)
第175章 攻城()
屋中的几个败兵还在哭诉,曾英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又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猛地睁大两眼,断喝道:“闭嘴!”
屋中空气为之一窒,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跪在地上的败兵们以头叩地,大气都不敢出,浑身瑟瑟发抖。
“神怪之说,毫无依据,不过尔等臆想而已,做不得准。”曾英慢慢沉声道:“王祥身死,不过是中了石柱兵的奸计,料想所谓天雷地火,一定是事先埋设了火药于地下,故意引诱我军深入,然后突然发难引爆,此等战法,早在前几年与流贼对阵时,就有人用过,不足为奇。”
屋中众人恍然大悟,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因败兵鬼吹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纷纷附和道:“必是如此,必是如此,军门英明。”
曾英向站在身侧的锦衣卫千户蒋理道:“石柱带兵的是谁?可探查清楚了?”
蒋理负责情报收集,手下爪牙已遍布川中,自在银矿的事情上吃了瘪之后,刻意注重了石柱方向的密探散布,早已将夔州府的情况摸了个清楚,这时听曾英问起,立刻躬身报告道:“卑职已打探清楚,石柱这次几乎倾巢出动,共计有兵马六千人,三千人留守重庆,在合州伏击王将军的,不过三千人,领兵者乃秦良玉义子王欢,此獠听闻年不过双十,狡诈如狐,****门与谭文之败,皆是出自他的手笔,出石柱占夔州,下重庆灭王军门,也是此獠的主意。”
“王欢?没听说过啊。”曾英淡淡的说了一句,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不过倒也有些本事,三番四次败我大将,莫非真是英雄出少年?”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屋中人等身上扫过,眼神中有说不出的不满,似乎对自己的军将连续在王欢身上吃亏非常生气。
一众将官坐不住了。
杨展带头站起身来,推开跪在屋子当中的几个败兵,昂首嗔目大声道:“军门,石柱蛮子着实可恶,杀我大将占我州府,全然不将朝廷规制放在眼中,与谋反无异!倘若不灭之,将其头领枭首四境,必有居心诡异者群起效之,杨某不才,愿为军门提兵讨伐,悬石柱逆贼王欢头颅于辕门,出一口恶气!”
他一站出来,余下的参将、游击立马跟着起身表态,将不大的屋子中间挤得满满当当,慷慨激昂,同仇敌忾,叫嚷着愿意立下军令状,领兵攻夔州兵马。
曾英听一众将官叫了半天,待喧嚣声消沉片刻,才赫然起身,眯着眼睛扫视着众人,杨展等人与他对视,都是一副骄兵悍将所向无敌的表情,王祥死了,重庆府以东大片土地无人镇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