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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很轻,却说出来显得霸道无比,意思很明白,三省总督不过是个笑话,靠的还不是下面这些总兵,我王欢要你当就能当,不要你当,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王应熊脸色青白交加,额头青筋乱冒,杵在哪里气得几欲发疯,却又不敢发作,因为王欢说得很对,他这个三省总督,以前靠的是曾英,曾英一倒,还能靠谁呢?必然是打倒曾英比曾英还强大的王欢。
自己在贵州那点人马,说出来都不好意思,全是土匪招安的杂兵,欺压百姓还可以,一旦上了战场除了逃就没在行的了,如何能依靠?
所以王应熊站了一会,生了半天闷气,最后只得悻悻然坐下,尴尬的端着许铁柱重新上的一杯茶喝水。
“大人真乃俊杰也,末将刚才唐突了,还请大人恕罪。”王欢待他喝了一口水,这才假惺惺的拱手说几句场面话。
“哎呀,王总兵说哪里话,王总兵性情如火,刚直不阿,正是本朝栋梁啊。”王应熊把杯子一放,眨眼间就换了一副春风笑脸:“有话直说,乃武将正道,本督就不喜欢那些花花肠子,弯来绕去酸气四溢,你很对本督的脾气啊。”
王欢喜道:“既如此,大人如不嫌弃,不诺末将敬大人为兄,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岂不美哉?”
王应熊脸上明显抽动了几下,他已经年近六十,而王欢不过十七八岁,两人互称兄弟?
不过王应熊就止住了脸上异动,展颜道:“好啊,老是总兵总督的,显得生分,你我投缘,正应该亲近亲近,好,王老弟,哥哥今后就称呼贤弟了。”
两人互相叫了一回,一齐大笑起来,融洽的笑声在厅中回荡,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紧张是黄粱一梦。
许铁柱后脊梁上冷汗淋漓,低着头不敢发声,心中毛骨悚然,暗道这才是老狐狸啊,谈笑间就议定了利益交换,大明亡的不冤。
……
四川成都府,成都城大悲寺,夜。
大悲寺位于成都城北,建于晋代,有雄殿三进,禅房成排,是一处较为知名的宝刹,原本寺名不是这个,传言唐时明皇避难川中,曾经在这里为马槐坡香消玉损的杨贵妃设灵位寄相思,夜夜悲声痛哭,故而改名大悲寺。
此刻的大悲寺中,住有近八千人,整个川中以西的学子秀才都汇聚于此,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了赴后天的大西朝第二次恩科,大西永昌皇帝格外开恩,让主持开放僧房禅院,给学子们提供免费住宿,还有斋饭供应。
来的读书人不论情不情愿,有钱无钱,都必须住进这间寺庙,不得另外择地而居,否则就视为细作探子,要砍头的,于是无人敢不遵,乖乖的走进寺中。
长途跋涉的辛苦,已经让学子们感到身心疲惫,到了地方,谁也不愿再挑灯夜读,纷纷洗漱已罢,躺倒成排的僧房中沉沉睡去,月上中天之时,稀稀落落饿鼾声就在寂静的寺庙中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大悲寺外的一座山坡上,无数火把亮起,光影中,一个黄脸长须的魁梧汉子身着黄色龙袍,端坐于一顶绫罗华盖下,深邃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在黑暗中化为一片暗淡虚影的大悲寺,冷然的面上寒气深深,一股参透到骨子里的残忍杀气刺透皮肤,从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挥发出来,洋溢在空气中。
“父皇,人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一个身着铁甲的武将躬身向前,跪在泥地中轻声禀报道。
“人头都清点了吗?有没有遗漏未到的?”穿龙袍的,正是永昌皇帝张献忠,他眯了眯眼睛,淡然问道。
“到齐了,进城门的时候认了路引,对比了特征,没有假冒充数的,毕竟皇命如山,不来的要抄家灭族,读书人最怕这个,不敢不来。”跪在地上的武将沉声应道。
“好!”张献忠陡然抬高了几分声调:“办得不错,可望我儿,你令王尚礼带虎威军守住四方,不得放一人走脱,否则唯他是问!令龙韬、鹰扬二军入寺杀人,然后放火烧了这破庙,将这藏污纳秽之地烧为白地!”
跪在地上的孙可望铁甲铮铮,闻声不禁轻轻打了个寒颤,头也不敢抬,恭声道:“是,孩儿领命!”
张献忠挥了挥手,孙可望起身倒退着向后慢慢退走,一直退出去十余步,才转身大步离去,走到山坡底下的远处,有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正聚在一起,焦急的等待着。见他过来,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
“怎么样?大哥,父皇怎么说?”年纪最小的艾能奇急匆匆的抢先开口问道,李定国和刘文秀同样急切的看着孙可望,表情焦急。
孙可望叹口气道:“果然父皇是要杀尽寺中文人,他已经下令于我,要命龙韬、鹰扬二军入寺屠杀,然后烧了寺庙,掩盖尸首血迹。”
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因惊疑失色,李定国皱眉道:“如此一来,世人怎么看我们?父皇难道就没考虑名声吗?”
孙可望再次叹气道:“父皇认定读书人乃蜀中不平的根源,无人敢劝,劝他的人都被斩首,我也没有办法,只得领命了。”
说罢,他抬头向山坡上看了一眼,火光中那顶华美的黄罗伞盖高高耸立,一想到刚才伞盖下张献忠的杀气,孙可望又打了个冷战。
“如今再劝说也无用,用兵吧,否则触怒了父皇,我们兄弟也吃不了兜着走。”孙可望握紧了腰间长刀,沉声道。
李定国三人对视一眼,虽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却无人敢说个“不”字,一齐拱手道:“请大哥下令!”
孙可望抿着嘴唇,遥望沉睡中的大悲寺,甩甩脑袋,脚下一跺,领着三个义弟,大步向列阵于野的一片铁甲军士行去。
秋风吹夜凉,杀气满军帐。
片刻之后,大火从寺中升起,伴着无数人的哭喊和悲呼,杀戮开始了,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都已经被迁走,响彻夜空的惨叫声除了围住大悲寺的军队,再也无人能听到。
山坡上的张献忠,站起身来,侧耳细听着远处的叫喊声,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烟火味和血腥气的空气,笑了。
(本章完)
第193章 李廷玉的传奇()
大悲寺的刀影,对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王欢来说,还没能力去阻止,眼下最为要紧的事情,正是练兵和安民。
与王应熊奉节一见,双方达成了政治同盟,互为依靠,各取所需,原本王应熊有些不大放心,但在近距离观看了一次夔州兵的操练之后,他什么也没说的放心走了,如此强军,难怪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打垮的曾英,如果数量再多点,也许进剿张献忠不是做不到的。
临走时,王欢提了一个要求,请他借着靠近南方的地理优势,尽可能从那边搜罗一些工匠过来,特别是原来南京兵仗局的熟手,有多少王欢收多少。
“这个,年中南京破城,城中百姓官吏要么逃到更南边归附了唐王鲁王,要么被鞑子抓去,流落民间的有是有,但是不好找,我尽量留意吧。”王应熊考虑了一会,有些抱歉的表态。
王欢也知道他在遵义,什么都没有,要钱无钱要人无人,近乎光杆司令,能这么说已经不错了,也没有过多强求,只是再三请他多多上心。
时间流逝,转眼来到了弘光二年的十二月初,大悲寺的屠杀虽然做的隐秘,诈称火灾,但近八千人尸骨无存不可能瞒得过所有的人,渐渐的,张献忠做下的弥天大罪传了出来,流转大江南北,天下震惊。
王欢坐在合州城外的校场上,看了陈相传来的蜡丸密信,冷笑一声,随手将它递给了同坐在一起的马新田。
天气已经转凉,王欢等人都换上了加棉的衣服,不过此刻校场上吼叫着拿着长枪对着木桩进行刺杀训练的夔州兵却都****着上身,流畅着汗水的健壮身体上热气腾腾,一种阳刚的武勇之气充斥在空气里,荷尔蒙的气息渗透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献忠这么干,无疑于掩耳盗铃。”马新田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把信又递给了探头探脑的祖边。
“这魔王算是把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得罪惨了,不知道那帮笔杆子会在史书上怎么写他。”王欢晒道,把汗水湿透了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上身,一块块石头般坚硬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在阳光下发着油亮油亮的光芒:“这两年收买的人心,这一次就全没了。”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趁此机会西进,剿灭此贼,立一大功!”祖边已经看完了密信,叫嚷起来,他身边的马万年则急不可耐的接过密信,和马龙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王欢展颜一笑,扭头问马新田:“我们送去石柱的三千人,义母大人什么时候送回来?”
马新田回道:“末将正要向大人提起这事,秦大人经过筛选,留下了其中一半的人,其他的都是兵油子,有些人手上还沾了老百姓的血,都赶到深山去挖矿了。另外从定居石柱的流民中又招了一千五百人,凑足三千之数,按照大人你传下的方法,训练了近半月,已经小成,日前已经出发过来,最迟后天就能到合州。”
“三千人,好啊,这么一来,我们就有近万战兵,足以与张逆一战了。”王欢若有所思的敲着手指头说道。
马新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人,一万人跟张献忠的十万兵比起来,还是差距太大,张逆的军队里,可有不少朝廷官军投靠过去的人,带兵的人也多官军将领,他们的战斗力,可比曾英要强上许多。”
祖边嚷道:“怕什么,马千户,我们的兵怎么能是流贼能比的,不是我老祖自夸,夔州兵的战力比当年辽东悍卒都要厉害,鞑子兵来了也不必害怕!”
新任的三个千总张建春、马作衡和刘力坐在一边,刘力闻声却笑了一声道:“辽东悍卒?如果真那么厉害,怎么会让鞑子打进关来?辽东万里沃土,就葬送在辽东悍卒手里的。”
祖边眉头一拧,徒然转身怒目道:“你他娘的说什么?”
刘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比祖边高了一个头,横眉怒目一点不落下风,抱着双臂恨声道:“我说辽东兵都是软蛋,装样子的怂包!”
祖边脸都绿了,一个猛扑上去,照着刘力的脸上就是一拳,刘力侧身避过,抓住祖边铁塔般的身子轻轻就摔了出去,漂亮的借力打力,祖边就跌了个狗啃泥,愈加恼怒,爬起来就一个熊抱,这下刘力没躲开,两人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王欢稳坐着没动,侧头向马新田笑道:“这刘力的擒拿手不错啊。”
马新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解释道:“刘力是大同人氏,原本是洪承畴手下人,当年松山一战,洪承畴手下好几个入援总兵未战先逃,留洪承畴孤军守松山,最后兵败被擒,降了鞑子,这刘力却彪悍无双,单人独骑,从万军丛中匹马逃回,但被洪承畴投降一事牵连,不敢归队,又不愿活在鞑子治下,于是一路向南到了这里。”
“他在大同的家人已经无人存活,所以刘力深恨鞑子,更恨松山逃走的诸镇辽兵,故而一提起辽东,他就满肚子怨气。”
“原来如此!”王欢点点头,冲马万年和陈相道:“把他们分开吧。”
几个人上前,扳手的扳手,拉腿的拉腿,将滚做一堆的两个人分了开来,分站一边,祖边脸上一大块淤青,刘力额头也是一片青紫,都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龇牙咧嘴的看着对方,看来没分胜负。
王欢拍拍手,站起身子,板着面孔冲二人吼道:“为将不尊,当这里是散兵游勇的窝子吗?去,每人绕校场跑三十圈,五百个俯卧撑,看你们还有力气放对不!”
两人不敢违抗王欢的话,同时躬身领命,一言不发的去了。
王欢眼睛斜撇,瞪着看热闹的几个千户又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练兵,很闲吗?”
几人连忙作鸟兽散,马新田却起身来到王欢身侧,淡然说道:“哦,对了,大人,秦大人还说,从石柱领兵来的人,是大人的熟人。”
王欢正在思考着如何化解祖边和刘力二人的矛盾,心不在焉的随口道:“哦?是谁?”
马新田道:“是原重庆参将,李廷玉。”
王欢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猛地转过头来瞧着马新田,身子发僵,喉头上一口气差点岔了道,梗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谁?”
马新田毫不迟疑脱口而出,仿佛在说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一样:“李廷玉李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