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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贼以往作战惯例,凡攻击大城巨岜,一定会协裹流民百姓为前驱,充作炮灰,消耗守城官军斗志和炮火箭矢,反正老弱妇孺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个事,死了就死了,活着浪费粮食,充作前阵还能发挥一点作用。那些妇孺百姓哭喊着向前冲的情景,凄惨无比,守城官军往往不知所措,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在犹豫彷徨间,流贼军士就杂在其中,呼啸着爬城夺门,一击而下。
所以刘云有此一问,龙泉山上那些滚石就摆在那里,明军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大西军攻上去,他们不会放滚石的,那些滚石又大又重,攻上去的人死路一条,用兵丁去攻,太划不来了。
但是不消耗掉滚石,大西军连龙泉山城的边都摸不到。
战兵与百姓,用谁去当炮灰,很容易做出决定来。
李定国侧头古怪的看了刘云一眼,皱眉道:“怎么?你觉得该用他们了?”
刘云脸色有些发白,吞吞吐吐的道:“如果是平东王等在这里,可能今天就已经这么做了。”
李定国眉头深皱,肃容道:“平东王是平东王,本王是本王,我的做法,岂可和他们一样。”
“大西既然已经立国,就不能再来流贼那一套,祸害百姓,除了呈一时之快,于我们没有半点好处,徒增民间激愤尔,当土匪容易,当官军就不能这么干了。”
李定国紧握马缰,继续沉声说道:“唐太宗说过,百姓是水,君王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驱百姓做马前卒,让他们的命去送死,就算我们能赢下这一场仗,今后我们就会多了无数的敌人,没人再敢亲近我们,天下人都要视大西军为魔鬼异类,咱们会寸步难行,只能用更可怕的杀戮来让别人害怕臣服,但那么一来,失去道义,大西这一年多来辛苦经营的清明世道和与民为善,好不容易挣下的一点民心,都会化作乌有。”
刘云默默听着,忍不住抬头说道:“王爷心系天下,关爱子民,刘云佩服万分,不过王爷一人这么想这么做,于大事无助啊,皇上跟其他大臣军将,没一个和王爷想的一样,诸位王公大将,都把百姓视作猪狗,他们……”
李定国把缰绳一提,打断刘云的话,厉声道:“闭嘴!朝中大事,岂可妄议!此处人多嘴杂,你想脑袋搬家吗?!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破城!”
刘云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声,诺诺的垂头不语了。
李定国发了脾气,也不做声了,两万多人的大军,沉默着回到了射洪城边。
射洪城中百姓,在大西军出城攻山的功夫,已经逃走了大半,本就萧瑟的县城,更是不见人踪,除了一些老迈走不动的人之外,城里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李定国也不去追那些逃走的百姓,在城外军营中歇息到第二天,又驱动军马,到龙泉山下叫阵来了。
王欢当然充耳不闻,待得被叫阵的大西军骂的狠了,又射下一些刘进忠军中人头来,李定国当然又一次被气到了,驱杂兵营攻山,明知是死的杂兵们被身后督战队的弓箭逼着,硬着头皮上了山坡,这次上去的人少,躲躲闪闪的散得很开,明军居然不肯放滚石,用弩箭就把杂兵们射了下来。
李定国脸都绿了,喝令督战队射杀了几个退下来的军将,又复将两个杂兵营头逼了上去,这次明军看到人多起来了,高高兴兴的放下又一道滚石,滚石轰隆轰隆的滚下,收割了几百人的生命。
李定国已经铁了心,今天发誓要有个结果,待第二道石墙一破,又驱杂兵营上去,如此几次三番的攻击下,硬是用近四千条人命,破去了夔州军摆在山城前坡上的五道石墙屏障。
当最后一道石墙化作滚石碾压着大西军将士的身体滚下山坡后,守在山坡上的白袍兵们也不敢托大,急忙涌进了龙泉山城中去,由坡下到城墙之间,光秃秃的再无障碍可以阻挡李定国了。
看着广阔的山坡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满地血污,李廷玉有些不忍,感叹着对立在城头上的王欢道:“李定国这是要拼命了啊,居然狠下心来宁肯耗费这么多兵来做炮灰,不像流贼风格。”
马龙也道:“而且他居然没有抓百姓来当作前军,竟然用自己的兵来耗咱们的滚石,流贼转性了?”
“前年贼军攻成都,张献忠将周边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搜罗了个遍,每人发根树棍就逼着他们去砸成都城门,当时我父亲兵败身死,队伍被打散,我带着几个散兵就躲在成都城外,本想进城,却被贼兵攻城所阻,亲眼看到了那幕惨状。”张建春语带苍凉的说道:“城下哀嚎之声如修罗地狱,贼兵们却躲在百姓身后,等城上守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鼓而发,混在百姓中登上城墙,加上内应从城内打开城门,成都巨城,就这般被破了。”
王欢听了几人所言,凝眉眯起眼睛,淡淡笑道:“如此说来,李定国倒不失人性,懂得坏事不能做绝的道理,张献忠器重他,也有些眼光。”
“不过现在不是夸奖他的时候。”他冷然道:“贼军攻城在即,接下来就要打硬仗了,诸将官,按各自分守的城墙,各归各位!”
众将轰然唱喏,大踏步的散去,龙泉山要塞上,顿时弓上弦刀出鞘,一副临战的肃然架势。
而城下,李定国已经立马山坡前,他面前的山坡上,数千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满地,一想到还没有开始攻城就折损了好几个营头的人马,他就一肚子火气。
“传令,弓手横列城下,开弓压制,左卫左哨四营,前出攻城!”他咆哮道,拔刀在手,猛然挥向天空。
鼓声起,号角鸣,声如龙鸣势如虎啸,左侧队列中涌出四千大西军,扛着云梯,推着盾车,蜂拥着踩着满地血肉,费劲的顺着山坡,向山上的石头城呐喊而去。
(本章完)
第210章 豪格经大同()
大西军的盾车,其实就是一架架中空的木头两轮车,上方搭有简陋的木头架子,架子上再盖上厚木板和生牛皮,可防箭矢火焰,正面捆扎的木板厚达五寸,炮矢不能破,人躲在车中,可以安全的接近城墙下。
射洪城小,仓促间找不到那么多牛皮,不少盾车上方没有牛皮覆盖,胡乱找了些棉被多铺几层,再用水浇透,也能顶上一阵子。
李定国的人一共造出了十二架盾车,近百架简陋的长梯,由四千多人扛着,满坡散着呐喊着往上冲。
盾车一架可容十余人躲藏,此刻几架覆盖着牛皮的盾车冲在最前面,盖着湿透棉被的盾车隔着点距离紧跟在后,再往后,就是一群群肩扛云梯的人了。
看着城下如洪水般袭来的大西军,城上一片肃然,夔州军严阵以待,一些人抱着礌石灰瓶,一些人忙着将一锅锅冒着烟的热油麻利的装入大盆里,还有人操作着巨大的床弩,将弩上短矛紧紧的对准盾车,只待主将的一声令下。
王欢却沉稳的立在城楼上,隐在一处垛口边,两眼含霜,冷冷的瞧着城下因为山坡陡峭爬得有些吃力的盾车,迟迟没有发出攻击的口令。
李定国同样一脸冷然的骑在马上,听着身后如雷的战鼓隆隆,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兵卒像一群扑向羊圈的恶狼,涌向龙泉山石头城。
两边的目光焦点,都同时汇聚在冲锋在前的那十几辆盾车上,其中最前面的那一架盾车中,还藏有一根粗大的尖头木桩,悬吊在盾车里,那是用来撞击城门的。
盾车下躲着的十几个军士,一起喊着号子推着车,木轮滚滚,在众人全力推动下,不断接近着城墙。
二十丈,十五丈,盾车越来越近。
恰在此时,王欢猛然眼睛一瞪,扯开嗓子吼道:“床弩发射!”
操作床弩的白袍兵早已等了许久,握着扳手弩机的手都被汗水打湿,听到王欢吼叫,同时重复一声:“床弩发射!”扳下了弩机。
十几根短矛被巨大强力的弓弦所作用,脱弦而去,带着一声声尖啸,啪啪的射向缓慢如靶子的盾车。
“砰砰”声连响,有数根短矛准确的击中了盾车,砸入了盾车正面的木板,推着车子的大西军军士像是被一头犍牛撞在车上一样,被震得东倒西歪,此刻盾车坚实的一面体现出来,疾如星火的短矛,竟然没有一根射穿厚木板,最强劲者也不过没入木板一半的长度,矛尖刺穿板子,却再也无法入内分毫,里面的军士忙不迭的爬起来,重新推着车子向前涌动。
“果然,床弩还是火炮没法比啊。”王欢紧盯着扎在盾车上的短矛,皱眉思索道:“已经不到十丈了,这么近的距离也射不穿如此简陋的盾车,床弩不堪大用。”
操作床弩的白袍兵们费劲的合力重新张开床弩的巨大弓弦,将一根根短矛放入箭槽,再次扣弦发射,不断的将一根根短矛射向盾车,他们射得很准,基本上十中四五,却成效不大,最前面的盾车已经快要近至城墙边上,也没有一根短矛击穿盾车。
盾车中的大西军军士士气大震,齐声吼叫起来,推车的力气也大了几分,那笨重的盾车,速度竟然快了几分。看得站在后面掠阵的其他大西营头,兴奋的欢呼起来,只要盾车接近城墙,依照明军的德行,差不多就该弃城了。
不能再耽误了,床弩的效果也试得差不多了,该上点硬火了。
王欢眉头一展,将手一挥,大声喊道:“床弩向后射击扛云梯的人,灭虏弹准备!”
在城墙上,站有十几个手持灭虏弹的白袍兵投弹手躲在垛口下面,就等着王欢的命令,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来,就着城头上燃烧的火盆点燃灭虏弹的引信,引信很长,足以拿在手中而不会给自身造成危险。
“瞄准各自距离最近的盾车,扔!”王欢下令。
投弹手没有马上将灭虏弹投出去,而是略等了一等,待到引信烧的差不多了,在瞄着自己眼前的那辆盾车,飞快的将冒着烟的竹筒丢了出去。
王欢在竹筒出手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火花,一个新的主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跳了起来,从腰间摸出一个竹筒,来到一架床弩边,不住口的叫道:“快快,把这个灭虏弹绑到短矛上!”
操作床弩的白袍兵急忙躬身接过,还没有绑上去,丢出去的灭虏弹就炸响了。
当灭虏弹刚刚丢出去的时候,远处的李定国望见有十几个小东西从城头上丢了下来,由于隔得太远,他看不大清楚是什么,心头略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毕竟守城的人惊慌之下,丢什么下来都有可能,那么小的东西也没什么用,他攻城无数,还见过守城的人一边哭一边砸瓷碗盘子下来呢。
不过下一秒,李定国嘴角微微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伴着连续十余声雷鸣般的炸响,一股股黑烟腾起在城墙下面,那十余辆笨重而不可摧毁的盾车,在黑烟中被掀翻,躲藏在里面的大西军将士的残肢在爆炸中漫天飞舞,鲜血四溅,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清晰的看到被铁钉扎穿身体的兵卒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刚刚怎么回事?”立于李定国身边的刘云惊呼起来,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本来眼看盾车即将靠近城墙,里面的破门锤很快就能撞上城门,顷刻间形势反转,一阵莫名其妙的爆炸弄翻了所有盾车,连里面的人也非死即伤。
非但刘云没有看明白,李定国也没有搞清楚,他本能的反应是,明军开炮了。
但他旋即反应过来,不能够啊,大炮在这个距离上开火,不是等于顶着人的脑门开炮吗,况且没听说明军的炮能引起爆炸,炮弹都是一个个实心铁疙瘩,一打一条直线,开花弹倒是有,但明军很少用,毕竟那玩意儿很不可靠,而且绝对没有这种威力。
“埋了炸药,明军在城下一定埋了炸药!”李定国咬牙恨声道:“他们是怎么引爆的?没看到有人出来点火,怎么引爆的!?”
没人能给他答案,城下的硝烟中,厚实的盾车已经破碎损坏,藏身于其中的兵卒死了大半,个别侥幸未死的也缺胳膊少腿的在地上无力呻吟,目睹惨状,后面扛着云梯的大西军几乎都差点忘了迈步。
前面的人是怎么死的?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大大的问号在每一个大西军将士脑子里回荡,前冲的人海顿时为之一顿,本能的慢了下来。
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就有眼明的人厉声吼了起来:“快快举盾,明军的弩箭来了!”
伴着这声高叫,天空中的烟尘里,响起凄厉的破空音,无数箭矢从硝烟中落下,如飞蝗般射向因为扛着长梯而无法举盾的大西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