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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大道,不过官家隘口,自然能偷逃一笔巨额的税,还可以躲过那帮兵大爷永远填不平的贪婪胃口,可不要小看这笔支出,它甚至高过一次远行的货物利润。
但是小道自然也有小道的危险,野兽、响马、山贼、亦民亦贼的当地地头蛇,等等诸如此类,构成了走私贸易的种种危险,一个不慎,就要死人的,运气差点,一队人死光光都是常见的。
所以世家大户或者良善商贾,没有完全的把握,不会冒险偷走小道,宁武关和雁门关虽然盘剥得狠,却胜在安全,图的就是一个稳字,所以这两年虽然丫角堡这边开了个口子,却是土匪横行,一般人不敢走。
而这群人,恰好就是一群土匪。
三四十人的汉子,押着两倍于他们人数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捆成了麻花,哭哭啼啼悲悲戚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蹒跚着在尘土里前行,而一辆辆手推板车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铁锅瓷碗、衣服鞋帽,甚至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精致的碗橱。
领头的,叫做孟老二,是一个原大明大同镇威远卫的小旗军官,姜瓖反正后这厮偷跑出来,左右没了去处,仗着有些武艺纠集了一帮同样的散兵,在这吕梁山余脉中落了草,过上了刀口上添血的日子。
这一趟出去,颇有收获。
“大哥,这票肉猪可不少啊,瞧那几个娘们,虽然抹了锅灰,但还能看出几分眉眼来,洗洗干净水滴滴的,蒙古人一定抢着要!”一个壮汉凑近孟老二身边,溴着脸道:“卖了好价钱,咱们可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了!”
孟老二一张黄面皮,骑在一匹骡子上,横着一把长柄大刀于身下,摸着嘴边的一撮胡须矜持的笑:“呵呵,少他娘的想偷懒!干了这票,还得再干上几趟大的,在山寨里积粮存货,多备些才能安心。这几日鞑子和明军在打仗,鬼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这边来,万一来了,咱们还得跑,到时候没了存货,我们兄弟吃什么喝什么?”
那土匪摸摸脑袋,想了半天“嘿嘿”一笑:“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当你们的大哥呢?”孟老二道:“还不看好肉猪?跑了老子抽死你!”
那土匪屁颠屁颠的去了,另一个瘦子土匪又凑上来,一张马脸笑开了花,讨好般的道:“大哥,这附近的庄子越来越少,百里之内人都难寻见一个,再想抓肉猪运去蒙古人那边贩卖,愈发的困难。依小的看,最近走这条道的商队多了起来,听说前几天大虫岭上飞天雕的人还干了票大的,足足抢了十几车货,发大了去!这丫角堡左右无人,不如我们占了去,当个守关大将,专收那过关税费,又省力又有油水,何乐不为?”
孟老二撇他一眼,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打得那瘦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里破口骂道:“老子抽死你个猪油蒙心的蠢货!丫角堡那地儿是好地儿,却是你我能占的吗?我们有多少人?才他妈三四十人!大虫岭上那帮杂碎就能灭了我们,他们尚且不敢去占、我们怎么就敢去?”
那瘦子捂着脸,金星乱冒,支吾道:“大、大哥,我只是说……”
孟老二又一个大嘴巴扇过去,那瘦子却站得有些开,没有扇到,差点闪了腰,于是又骂道:“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点!”
瘦子眨巴着眼睛,不肯过去,被另外的土匪哄笑着偷偷推了一把,踉跄着过去了,孟老二一巴掌把他扇回去,教训道:“丫角堡是个好地儿,人人都看得到,为什么没人敢去?嗯?就因为那地儿太好了,每次蒙古人入关都从这里进,你他妈敢去收蒙古人的税吗?嗯?你他妈脑袋不想要了?”
瘦子被彻底打蒙了骂蒙了,缩着脖子躲到了一边去,一群土匪劝道:“大哥、大哥,息怒、息怒,李大侉子猪油脑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孟老二还在骂骂咧咧,瘦子李大侉子却躲到队伍尾巴上,隔得远远的,不敢回嘴,想讨好老大反而被扇了两个大耳刮子,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去了,黑着脸又不敢去找别人撒,一抬头看见了拖在队伍尾巴上的几个妇人,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娘的,怎么走得这么慢?夹脚夹手的,还没被男人开过处吗?”李大侉子跳过去,拔出带鞘的刀劈头盖脸打过去,看着几个妇女跌倒在地惨叫,黑脸渐渐的发红起来,亢奋的神色从狰狞的表情里,如一头胆小又贪心的狼般流露出来。
近处的几个土匪对他指指点点,笑道:“李大侉子又找肉猪撒气了。”
还对他喊道:“小心点!打坏了肉猪卖不出好价钱,老大又要抽你了!”
李大侉子把牙一咬,哼声道:“打得坏么?都他娘的装的,老子把脚跺一跺,这伙杂碎爬得比耗子还快!”
仿佛为了证实自己说得不错,李大侉子勒了勒裤腰带,威猛的把腰一拧,大脚提起,吸一口气,朝地上跺了下去。
几个土匪笑着,看戏一样看着他。
脚落地,踏起一阵土。
几个被打倒在地上的妇人,皆是色变,微微怔了一下,慌忙爬起,惊叫起来,不顾身上捆束的绳索,跌跌撞撞的哭喊着向前跑了。
李大侉子大乐,然后奇怪的发现,近处那几个看着他发笑的土匪也掉头跑了。
整个队伍都在跑,土匪们撒开丫子狂奔,顾头不顾腚,连肉猪和手推车都不要了,因为跑得惶急,撞翻了几辆车,零零碎碎的东西掉了一地。
而那些所谓的肉猪,也就是待卖的百姓,则你扯我我扯你的彼此被捆绑的绳子拉成一串,哭喊着乱窜,偏偏又跑不了,有聪明的,开始朝路边的沟里跳。
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李大侉子保持着踏地的动作,表情呆滞,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便踏下的一脚有这么大的效果,不错,这一脚是很用力,但往常他跺了无数次脚,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啊。
地面都在发抖,微小的石子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黄土间颤动,蹦跳,想要飞起,耳畔顺着风声,能听到隐隐有什么声音在身后的远处响起。
好像在打雷。
不成吧,这雨刚停啊,又要下雨了?
李大侉子转过身,看见了一片黑色的云,从天边压了过来。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在吕梁山和蒙古人生死间厮混过好几年的他立刻就看出来了,那不是他娘的云,是骑兵!
黑压压的骑兵,如乌云蔽日般正在朝这边狂奔,哪怕隔得极远,从地面上传来的颤动已经可以让李大侉子脚板心发麻。
麻痹从脚心一路向上,在双腿间打了一回颤,然后直冲心脏,梗得李大侉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蒙、蒙、蒙古人~~!”撕心裂肺的叫声里,李大侉子转身就跑,仓促间在地上绊倒,摔了一跤,爬起来连粘了一脸的土都没空擦,又跑。
身后的黑云,铺天盖地而来,如漫过黄土的潮水,汹涌澎湃。
黑潮中,蒙古喀尔喀部扎萨克图分支本塔尔汗笔挺的端坐马上,俊朗的英姿丝毫没有黄土飞扬而有所黯淡,相反的,一种因为即将面临挑战和大敌的兴奋,跃然于脸上。
战马卷过,如劲风吹遍,撩起冲天的烟尘。
(本章完)
第453章 包抄()
作为大明宁武总兵刘伟来说,遇见蒙古人,总是不那么痛快的事。
镇守宁武关十余年,也跟入寇的蒙古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期间黑着脸打过仗,红着脸送过礼,甚至还白着脸故意领兵躲在一边、放任蒙古人入过关,种种过往,不堪回首。
所以提起蒙古人,刘伟又恨又怕,还有一点不便于对外人道的暧昧。他们骑马闯关,杀人放火,烧房子抢物,一点不给刘伟面子,每次进来都如同恶鬼进门,像掠过大地的蝗虫,不留一点余物。任何汉人,对蒙古人都有深深的怨念。但是呢,作为宁武关镇将,平日不打仗的时候,就很有油水了,跟蒙古人做点生意,把着隘口收点关税,日子很火红啊,为将一年,只要胆子够大,不比那些富可敌国的晋商差多少。
刘伟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足够长的时间,也积累了巨额的身家,有了钱,自然惜命,所以当李自成攻下太原,与山西总兵周遇吉在代州、宁武一代大战的时候,刘伟很识时务的跑了。
后来周遇吉战死,李自成也被打得很痛,筹措着不大敢继续往北进军,在山西太原一代驻扎盘恒。刘伟也不敢回宁武,干脆在大同城里住着,他跟姜瓖有旧,关系很好,同是武将出身很有共同语言,送了厚礼,姜瓖就把临阵脱逃的刘伟包庇下来了。
后来姜瓖和宣府总兵王承胤先后不战而降,争先恐后向李自成递上降表,由山西通往北京的重重关隘成了一条不设防的坦途,李自成乐得其成,旅游一样到了北京城下,接下来的事,就是崇祯的死和大明的亡了。
归根结底,刘伟对大明皇帝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与姜瓖、王承胤等人一样,是钉上了明廷二臣耻辱柱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故此,刘伟紧紧抱着姜瓖的大腿,投靠清廷,希望能在清朝有一番新的天地,他也是这么做的,归降清廷后在山西干得风生水起,乃姜瓖手底下一员得力干将。
万万没有想到,姜瓖被清廷猜忌,突然反正了。
身在代州的刘伟遂不及防,却无可奈何,早就被划为姜瓖一党的刘伟只能跟着造反了,心情复杂的重新打起了明朝旗号。
充满戏剧性一幕上演,几天前还在一起吃肉喝酒的阿济格和尼堪带着八旗军和蒙古人杀了过来,刘伟在代州撑不住了,于是撤向了宁武,据险固守。
好在清军打下代州后打通了太原和大同之间的通道,大批八旗兵开过雁门关,开始一门心思的对付起太原的驰援明军来,对缩在宁武的刘伟没有太过在意,他也心安理得的稳守不出。
对于山西的战局,刘伟也一直有所掌握,心里盘算着如果姜瓖撑不下去后自己怎么做。从陕西来的明廷援军最初他是没有瞧上眼的,对大明官军知根知底的刘伟甚至嗤之以鼻,根本没有对他们保任何的希望,如果不是知道清廷绝不会放过他和姜瓖的话,早就投降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刘伟大为吃惊,山西仿佛一夜间就被从陕西打过来的王欢揽入囊中,遍地的草头王屁颠屁颠的跪在那个听说二十刚出头的年轻武将脚下叫爹,连姜瓖派过去实力并不弱的姜建勋也被挤在一边好似闲人。
接着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女真的两个亲王在太原附近被杀得大败,几万人溃散败退,博洛被杀,尼堪撅着腚跑路,一个接一个的清军大将被阵斩,多尔衮亲征山西连水都没喝就杀奔石岭关,一个接一个重磅消息震得刘伟膛目结舌。
他有些不相信,直到他见到了博洛的脑袋。
是蒙古人给他看的。
看的时候,丫角堡外旌旗招展,兵戈林立,数万蒙古兵勒马长城内,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占据了丫角堡关前视野所及的所有土地,浑然如草原上刮来了一片黑色的草。
刘伟带来的兵龟缩在丫角堡内,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兵,人数也有几千人,但是跟外面人强马壮、挥戈成云的蒙古兵比起来,畏缩的样子就像一帮鹌鹑。
“这是博洛的头,你们凉国公送过来的。”说话的蒙古人模样起码有五六十岁了,是一个台吉:“这头就是信物,汗王与凉国公的盟约方才成立,你们带路吧!”
刘伟看着用石灰腌制在木头盒子里的脑袋,感到一阵眩晕。
博洛他是认得的,当然能看出这的确是大清端重亲王的头,如假包换。
倨傲的蒙古人坐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伟站在马前,好似一个卑微的马夫。
几天前王欢的人来的时候,要求他过来丫角堡迎接喀尔喀蒙古人,带他们从山西境内绕开围困大同的清军,从山西北部直接截断清军进入北直隶的归路。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现在看来,这都是真的。
凉国公的棋盘,大如苍穹,刘伟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他望一望蒙古人的军阵,几面硕大的旗帜下,有身份尊贵的蒙古大将立在那里,那应该就是本塔尔汗了。
冷汗从刘伟的额头上流下来,这等酋首,往日里见到,都是避之不及的存在,现在隔得这么近,刘伟感到压力很大,两条腿不自觉的在打颤。
一只手搭在刘伟肩上,将他朝后拉了拉。
刘伟惶恐的看去,一身白甲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