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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马万年和许狗蛋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把屁股落回座位,相视一笑。
王欢却在心里暗暗叹气,五百多斤的火药,数量听上去很大,但却是最为原始的黑火药,爆炸效果跟后世的黄色炸药、无烟火药比起来,要差上几个数量级,用它来炸山,困难很大啊。
看来要及早建立火药生产厂,培养这方面的人才了,王欢心道。作为矿业高材生,如何制作硝酸甘油等易燃易爆物品,王欢有大把经验,缺的是原料和提炼器材,要用土法研制,危险性成倍增加,一个弄得不好,很容易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火器部队八字还没有一撇,秦良玉的白杆兵以冷兵器为主,没有火器配置,连鸟统都没有一杆,倒不是很着急,只能今后慢慢想办法。
王欢表扬了几句马万年和许狗蛋,让二人沾沾自喜,又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堂下的陈二狗。
陈二狗被徐千里手下绑在木桩上用马鞭抽打,遍体鳞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出房活动,现在脸上还留有一道疤痕,从右边眉毛一直延伸到耳根,让他的面目徒增凶恶。
此刻他坐在椅子上,瞪着两眼看着王欢,等着他的命令。
王欢看看陈二狗,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认不出他了,那个扬州小庙中一脸稚气的高大小沙弥,已经长成一个粗露豪气的男子,一种与生理年龄不像符合的沧桑气质油然表露在面上,猛一看,会以为这是一个成年武人。
时事弄人啊,如果不是千里奔逃、险中求生,陈二狗未必会成熟得如此之快,自己和许狗蛋,又何尝不是呢?
心里感叹了一下,王欢向陈二狗道:“陈相兄弟,你的伤可还有妨碍?”
陈二狗咧嘴一笑,牵动脸上疤痕扭曲:“没有妨碍,欢腾着呢!”
陈二狗本名陈相,在家中排行老二,诨名二狗,王欢觉得万寿城已经逐步上了轨道,陈二狗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再二狗二狗的叫着不合适,将他和许狗蛋的称谓改为本名。
只不过许狗蛋叫做许铁柱,这个名字倒是和他矮小的个子不大一致。
王欢欣慰的一笑,说道:“那就好,我有一个任务,交与你去完成。”
陈相猛地站起,抱拳吼道:“请参赞大人下令!”
他跟着马新田这么些日子,将军中规矩学了不少,加上身材高大,与李严差不多,认真起来气势十足。
坐在堂下的马新田看得连连点头,嘴角不为人察觉的露出一丝笑意。
王欢正色道:“从截住重庆府来的使者到今天,已经过去近二十日,算算时间,曾英应该得到了我们这边的消息情报,此人目中无人,吃了这个亏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加上窥视银矿之心不死,早晚进军我万寿谷,你带二十个人,潜入重庆府,务必在他军马出发的第一时间,报之于我,可听清楚了?”
陈相眉毛一挑,粗声应道:“属下领命!”
陈相手中,有二十个从万寿城居民中挑选的人,都是机灵的男子,由陈二狗训练,教授混迹市井的知识,准备当作探子使用,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王欢又沉吟一会,问马新田道:“马千总,我俩趁这两日有空,往黑山谷一趟如何?”
马新田站起,面无表情的应道:“是!”
第二天一早,王欢和马新田、陈相带着十几个亲卫甲士,领着陈相手下的二十个人,骑马奔出了万寿谷,顺着官道,一路驰去。在马队后面,跟着三辆两轮马车,车上用苫布盖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丝缝隙,不知道装载着什么东西,赶车的人却是小心翼翼,谨慎得很,速度也比王欢等人要慢得多。
川东多山,地形又和川西川北的山势有所不同,山势奇险,多高山大川,深谷窄沟,旱路极难行走,与蜀中连接汉中的金牛道有得一拼,几乎没有平川坦途,不是在盘山路上翻山就是在架设在山岭里的栈道上越岭,故而川东州县,基本上都是贫穷落后的少数民族部落,人烟稀少。
骑在马上,王欢和马新田又谈起了即将面临的重庆兵马。
“此路如此难行,曾英会不会不走旱路,而取水路,直接顺长江在西沱镇靠岸,然后抄我万寿谷的后路,从石柱方向袭来?”王欢看着路边延绵不断的深山密林,摸着下巴问道。
马新田虎目一寒,沉声道:“应该不会,如果他敢这么做,等于直接攻打我土司城,现在秦总兵和他都是大明军门,级别不相上下,秦总兵还贵为二品诰命,压他一头,攻我石柱,等于直接扯旗造反,大明朝廷声势虽微,他曾英也必须顾及。”
王欢心头一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皱眉道:“他真这么规矩?”
马新田想了想,脸也不红的应道:“不一定。”
王欢心头一痛,差点从马上栽了下去,抱着马脖子强忍住一口老血,瞪着马新田嘴巴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个扑克脸,没把握就别老神在在的断言啊,弄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
马新田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王欢便秘的表情,呆脸道:“因为我相信,曾英不敢去惹秦总兵。他只会老老实实的从旱路直接到万寿谷来。”
王欢吞口口水,费力的说道:“打我们和打土司城,有区别么?我们也是石柱宣慰使司管辖,我们有难,义母难道不来救援吗?”
“救援必然要来救援,但秦总兵来不了了。”马新田脸上难得的出现了表情,那是一抹淡淡的忧虑,虽然他极力压抑着,却被王欢明显的从眉宇间、眼神里看了出来:“前年大战张献忠,巡抚陈士奇不听秦总兵良言,弃守隘口,举全川之兵与张献忠决战,一败涂地,秦总兵孤军五百人救夔州,兵少无功,反在战斗中引发旧疾,加上年事已高,药石无用,再也不能行军外出,否则性命堪危。”
王欢恍然大悟,原来秦良玉晚年有疾病缠身,无法再跃马征战,这却是历史书上没有提到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再猛的人,在这个年代的生活医疗条件下,到了七十岁的年纪,还能颤悠悠的活着就是万福,怎么可能还有能力提刀领军。
(本章完)
第102章 底细()
马新田身子端坐于胯下坐骑之上,任道路颠簸却如青松般巍然不动,一双沉稳的眼睛坚定的看着前方,从中透射出无边的自信:“秦总兵虽年高,那曾英也会投鼠忌器,摄于秦总兵威名,他不敢直接从水路攻石柱,要来,只会从旱路来犯,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王欢策马与他并肩而行,从马新田的语气中感受到莫大的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马新田跟随秦良玉浴血数载的耳闻目染,来源于在血与火的厮杀中建立起来的巨大信心。
王欢表面上微微顿首,貌似很随意的点点头,心头却是又羡慕又感慨,这就是骨气,这就是志气,只需要一个名字,喊出来:“老子在此!”就能让部下感到有了主心骨,能够为你效死命,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在马新田的心中建立起如此信心,那就能够与秦良玉比肩了。
兵以将为骨,将在兵雄,将若是头羊,手底下就算是全是狼也是披着狼皮的羊,成不了气候,将如是头狮子,领着一群绵羊也能战胜狼群。
“老子也要成狮子,再不济也要当一只头狼!”王欢一双黑眸中精光闪烁,狠狠的抽了坐骑一鞭,势如疾风般奔驰着,咬牙暗道。
马队蹄声隆隆,跑在崎岖婉转的山路上,沿途都是宽不过一丈的泥巴土路,弯多路窄,尘土漫天,这条官道,平时来往百姓不多,毕竟大宗商贾出川,都是走水路经夔门,只有一些运货到石柱贩卖的小商小贩才会由此路过,行人较为稀少。
但是一路上,王欢看到不少百姓扶老携幼,挑着担子背着包袱,在官道上蹒跚行来,都是从前方朝石柱方向走的,几乎隔个几里路就会碰上一群,一个个灰头土面,样子狼狈得很。
王欢忍不住停下来了一次,拦住一队百人上下的人群,下马向其中前头的一个白须老汉问道:“老丈,你们是从何处来?往哪里去?”
那群百姓本来见迎头来的是一队披甲官兵,早早就避到路边,拜服于地,头都不敢抬,那老汉拄着一根拐杖,也颤悠悠的跪在道旁,却不料马蹄在自己身前停下,有人下马,偷眼一看居然有军官问话,顿时脸都吓白了。
老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猛地趴下身子失声叫道:“军爷,军爷,我等只是逃难的老实庄户人,身上没有银子,脑袋也不值钱,请军爷放过我等,求求军爷放过我等!”
跪在身侧的一众百姓也哭喊声一片,都是同声哀求着:“求求军爷放过我等,求求军爷放过我等!”
王欢脸都青了,额头上青筋都冒起几道,这场面让他措手不及,本来和颜悦色的问话变成了仿佛要杀人越货的劫道,按照剧情,不是应该自己体恤百姓流民,流民感恩戴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拜谢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老子长得就那么像土匪吗?
眼皮跳了几跳,那凄凉的哭喊声始终未停,终于将王欢最后一丝耐烦心磨掉,他跳了起来,跺脚怒吼道:“闭嘴!”
身后的甲士同时齐声吼道:“闭嘴!”
如夏雷轰鸣,炸响在晴空中,哭喊的百姓一下就被震得全身发软,闭上嘴巴,清静了。
王欢粗鲁的指着跪在地上发抖的老汉喝道:“你这老汉,本官好好问你,你却将本官当作那乱兵流匪,着实可恶!”
老汉心里愈加惊惧,慌忙答道:“不,不,大人,军爷,小老儿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王欢假意怒道:“既然不是,那就起来说话。”
老汉微微抬头,眼神中满是惧意,抖抖索索的半天站不起来,陈相在一边看的有趣,笑吟吟的喊道:“老汉,这位是我石柱宣慰使司参赞,万寿城主王欢王大人,他叫你起来,你就起来罢。”
一听“万寿谷王欢”几个字,跪在地上的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脸上的害怕神情去了不少,纷纷抬头偷看,那老汉也呆了一呆,随即喜道:“王大人,王善人?真是王大善人?”
王欢差点跌了个跟头,王善人?谁给我封的?
老汉仔细看了看王欢,只见面前的军官面如冠玉、目若星辰、鼻如悬胆,身着青布长衫,头戴方巾,年不过二十,跟传闻中所说的一模一样,顿时热泪盈眶,像终于找到组织的地下党,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真的是王善人啊!”
王欢满头黑线,让老百姓夸奖自己是好事,但这称谓不怎么对头啊,不是应该叫自己飞将军、赛周瑜一类的吗?大善人,怎么听怎么像地主豪绅啊!
老头哪里去管王欢怎么想,一个劲的自顾自说话:“王善人,哦不,王大人,我们是从重庆府逃来的百姓,听闻石柱在开仓放粮,能讨一条活路,于是全族来投奔,请王大人大发慈悲,收留我等。”
此话一出,王欢有些意外了,万寿城中安置的流民,大部分都是周边州县的百姓,这很好理解,明末大灾,除了兵灾还有旱灾、蝗灾、水灾、白灾,只要你能想到的灾,全都出现了,短短十几年间,在华夏大地上轮流肆虐,几乎每个省份都不同程度的受灾,粮食减产,不少地方化为白地,除了这些自然灾害,还有人祸,官吏横征暴敛,马贼溃兵烧杀抢掠,蜀中虽号称天府之国,却也同样生灵涂炭。
人们为了避祸,躲入山林,石柱就是一个好的去处,四邻百姓就近逃了进来,但这老汉整个家族却是重庆府人氏,那里隔万寿谷数百里路,怎么也不辞辛劳的朝石柱跑呢?
而且重庆在曾英手中,虽说此人人品不好,也是一个军阀兵痞,但却是忠于明廷的,历史上他在张献忠死后,与孙可望等四将军血战,兵败自杀,倒是有点气节,按理说这样的人治理之下,百姓生活纵然不好,也应该能生存下去,不应该举族逃走。
于是王欢皱眉道:“重庆府?那里距离此地六百里,曾总兵已经从献贼手中光复此城,你等为何还要逃往我万寿城呢?”
他不提不要紧,一提曾英,老汉的眼泪哗哗的下来了,哽咽着几乎要跌倒,王欢连忙抓住他的手,老汉站稳身子,扬起脸来,他满脸皱纹堆成一道道沟堑,岁月积累的面孔涌起无穷悲切,泣不成声的说道:“大人,重庆府,已经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本章完)
第103章 此处可炸山()
王欢心里一颠,连忙拉着老汉的手,来到路边一块大石边,请他坐下,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