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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冷着眼旁观的,箭楼上除了曾英,全都乱成一堆。
站在曾英身边的旗牌官负责军中纪律,这时候白着脸喊了两声,却根本没人听他的,自顾自的厮打滚在一起。
“够了!”
曾英猛的一拍身边的矮桌,掌力所至,那张扎实的木桌竟然被拍了个粉碎,化成一堆木头块散在地上。
“都他娘的给我起来!这像个什么样子,市井混混么?滚起来!”
他一怒,杨展和王祥才悻悻的分开,杨展身上鞭伤未痊愈,显然吃了亏,头盔掉了,头发散开,眼睛上也多了老大一个黑圈,在地上吭哧了半天才爬起来。王祥面目上也青了一块,是被杨展用头撞的。
曾英看着一群兵首将痞,顿觉头痛不已,外面张献忠大军围着土城狂攻,自己这内部又开始分化,该怎么办?
杨展吱牙咧嘴的狠狠盯着王祥看了又看,那模样像要吃人般狠毒,他怕曾英,可不怕王祥,王祥也瞪着眼回看,两人的目光像在空中厮打一般纠缠在一起。
“既然大家都不想打了,该怎么办?都说说吧。”曾英眯着眼睛,问道。
王祥抢先道:“大人,张献忠现在后院也不稳当,这段时间到我营中投靠的川西豪族不少,听说现在献贼政令不出成都百里,许多州县都已经反正,招民壮自守,杀献贼官吏,就等着朝廷大军攻至,不如我们稍稍退一退,让张献忠松一口气。我们一退,献贼一定回头去收拾他境内的乱局,到那时趁他分兵,我们一鼓而进,定能获全胜!”
曾英听了,不置可否,却听杨展冷笑不已。
王祥怒道:“杨瘸子,你笑什么?”
杨展晒道:“老子笑你就顾着自己那点地盘,你多半是听闻秦良玉的义子王欢这时候占了夔州,抢了你的老窝子,心中慌乱,想赶着回去夺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
他冷哼道:“你这么做,可考虑过大人吗?如果我们撤兵,献贼趁机掩杀,他的兵多,我们离了隘口,哪里还能挡得住他?到时候一泻千里,说不准重庆都会丢了,你还有夔州,大人往何处去?”
王祥脸上青白相交,一双拳头捏得噼啪作响,两眼几乎冒火:“杨瘸子你少他娘的挑拨离间,我们丢了夔州,等于断了和湖广的通道,我正是为大人考虑,长远出发,才想出这个办法,否则那王欢得陇望蜀,又想着重庆府怎么办?”
杨展哼声道:“乡野土民,他又有多少兵?敢打重庆府的主意。”
王祥一窒,说不出话来了,他心中的确如杨展所说,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赶快回军夺回夔州,那里是他的镇地,丢了他就如野人般无处落脚,赋税也收不上来,没钱的日子可苦的很。但杨展说的没错,石柱兵如果真的多,早就出兵和曾英干上了,哪里会等到灭了谭文后夔州空虚才杀出山来,要说他们会攻打重庆重镇,没人会相信。
曾英一边听着二人吵嘴,一边心头雪亮,王祥想回夔州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杨展想守住顺庆当然也是为了自己,重庆以西的地方,都是杨展的镇地,如果就这么退了,他的地盘当然就落入张献忠之手,所以当初让他的人负责守卫隘口他才没有二话。
两人吵来吵去,都是为了地盘,不过这地盘都是曾英给他们的,往大了说都是曾英的地方,曾英可不能像两人那样只考虑一点眼前,而是通盘计算。
曾英闭上眼,皱起眉头细思起来,究竟该硬撑下去,等张献忠坚持不住回去救火,还是缓一缓退一退,休整一番杀回去,可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议和呢?
曾英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张献忠之所以打过来,不就是因为官军占了他的几个府吗,现在双方后院都不安稳,估计献贼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如果送上点金银财物、粮草美女,大家谈谈,然后各自退兵将来再说,说不定能成功呢?反正以前官军和流贼谈谈打打也这么多年了,从万历年间就开始有先例,彼此都有经验,议和对双方都有好处。
曾英越想越靠谱,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双眼中精光四射,在一众手下身上打着圈圈,思索着派谁去议和比较合适,恰在此时,箭楼外面又有一阵大声的喧哗声起,好像有许多人在吵嚷。
这声音一下扰乱的曾英的思考,他面色一寒,正欲发作,却看到门外一个浑身带血的兵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一头跪在地上,口中拉风箱般的喘了几口气,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大人,重庆城丢了!”
在场的军将全都怔住了,膛目结舌的呆头鹅般说不出话来。
曾英眯着的两眼陡然睁开,瞪得溜圆,跳起来劈手抓住那兵丁的领口,也不顾衣服上满是血污,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本章完)
第164章 钓鱼城()
报信的兵丁带着哭腔,嚎道:“大人,重庆城被占了,被夔州来的白杆兵占了,守城的张参将战死,弟兄们都被打散了,小人是冒死冲出来报信的,大人,快拿主意吧!”
曾英只觉大脑间一片空白,连日来奋战在城头上的疲惫好像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心头急火攻心,一股甜意顺着血管冲上嘴边,一口气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血喷了那报信的兵丁一脸,他本是拼着一口气来报信的,被血腥气劈头盖脸的喷到脸上,鼻中一滞,也昏倒在地。
两个人滚做一团,在场的人全都乱了,七手八脚的去扶,又高声的叫随军郎中,几个老将有经验,赶紧把曾英扶到榻上躺下,又取来凉水,浇一些到他脸上,灌入口中,终于让曾英幽幽的醒了过来。
曾英一睁开眼,就看到杨展和王祥两个大脑袋凑在他面前,像两个长满毛的西瓜。
他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气若游丝的叫道:“快,快,去向张献忠议和,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他肯退兵,什么都给!”
……
重庆城浮图关外,王欢意气风发的站在城头上,看着几个白杆兵把城头上飘扬的“曾”字大旗砍断,换上一面绣着“王”字的旗帜。
此刻的重庆城,远不如后世那般重要,仅仅只是川中一个普通的府治,因为扼守着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是长江水运上的一处重要水关,历朝历代都在这里设有江防水师和巡检税吏,码头上船来船往,商业发达,城中商贾成群,富户成堆,是四川商业联系外界的一个紧要节点。
不过对于朝廷来说,重庆倒不是那么重要,这里山多地少,种地没多少产出,而商户虽多,却没有交上多少税收,盖因为避免惹上与民争利的恶名,没有哪个皇帝敢大张旗鼓的开征商税,故而此地的商贾南来北往、东奔西走,赚了个家财万贯,但在官方眼里,远没有成都平原上农业发达的地方那么关键,所以世人谓四川天府之国,只是指成都一府而已,重庆处于非常普通的地位。
曾英之所以在重庆发了财,当然就是靠的盘剥富户,不过仅此一项,他就基本上维持住了几万人的吃喝军饷,足见重庆富户之多,财富之广。
“大人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如此一来,曾英怕是要被气得死去活来啊。”祖边哈哈大笑着,把砍下来的“曾”字旗一脚提到远处。
王欢淡淡一笑,看向身边一个头发胡子斑白的老头子,由衷赞许道:“大计得以成功,还得多亏了张老板,没有他族人作为内应,重庆城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拿下来。”
皮货商张老汉受宠若惊,慌忙躬身道:“大人折煞小老儿了,我张家在石柱能安身,全靠大人维护,不仅给我全家饭吃,还资助我家重开门户做生意,这份厚恩没齿难忘,为大人效力,正是我家本分,大人这么说小老儿愧不敢当啊。”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潮红一片,得意的神色显露无疑,王欢攻重庆,他张家的确是出力不少。
离开白帝城码头,王欢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重庆,为掩人耳目,六千夔州兵没有走官道,而是顺着江畔的古栈道,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嘉陵江对岸,潜伏在江边草丛中,一直等到天黑。
陈相与张家留在城内的族人接上了头,双方的人合在一处,趁着夜黑风高,城头哨兵懈怠之际,摸上了城门,杀了守门的十余个兵丁,赶在城内官兵有所反应之前打开城门,王欢见城头火起,立刻领着全军冲进城中。
城内留有曾英的两千人马,还有一员参将,那参将本来这几天一直很紧张,生怕过路的大顺李过军马顺便把自己收拾了,等到李过船不停留的走了,才吐了一口气,当晚就纵情声色,领着一众心腹在城内最大的青楼中过夜,当祖边领着人冲进妓院把他从女人肚皮上揪起的时候,这人还醉醺醺的嚷着再来一杯呢。
将官如此,底下的人更不用说了,大队白杆兵铁蹄隆隆的冲入城内,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为数不多的几个持刀者一轮弩箭就被射趴下了,剩下的兵被堵在军营门口,乖乖的当了俘虏,仅有十几个曾英的亲兵逃了出去,奔到顺庆报信去了。
这一仗打得如此轻松,连祖边和马新田都有些不敢相信,偌大的城池,上万户居民,就这么简单的落入了夔州兵手中,想想都不可思议,攻城战最为艰辛,不死上几千人类似重庆这样的府治根本不要想打下来。
两人看向王欢的眼神,愈加崇拜起来。
王欢却没有觉察,只是勉励着张老头,让他组织城中商户如常经营,明天所有铺子都要开业,张老汉拍着胸脯去了,为王欢做事,他心里有底。
孟知雨和许铁柱也被王欢带来了,王欢精力有限,打下城之后的治理得靠孟知雨和许铁柱来干,他二人也足以应付。
“马上撰写安民告示,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就要遍贴城中大街小巷,上面要写明,废除一切曾英的苛捐杂税,免除一年天赋商税。还要开除所有衙门衙役,换上我们的人,重新招募民壮三班,将整个重庆再最短的时间内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王欢肃立城头,向许铁柱和孟知雨沉声吩咐道。
二人点头领命,对于怎么做事,有夔州经验在,操作起来就要熟练多了。
“马新田,你有半个月时间,把曾英留在城内的兵进行筛选,去掉那些兵疙子,选取强壮善战者,再从百姓流民中招募愿意从军者,三天之后要凑足五千人,稍加训练,半个月后必须赶到合州钓鱼城,与我汇合!”王欢又对马新田说道,语气严肃,郑重无比。
“我明天就带着六千夔州兵,前往钓鱼城,在那里挡住曾英的大军,为你争取时间,我夔州军存亡成败,在此一举!”
马新田眉头微皱,沉声道:“大人,不若末将带人往合州,请你留守重庆,你是主将,不可涉险。”
王欢摇摇头:“不!此战极为关键,非我亲去不可,曾英凶险狡诈,兵马上万,不是你们所能对付得了的。”
见祖边和马新田等人面色有急切之色,他又笑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曾英人虽多,却是疲兵,和张献忠耗了几个月,再急匆匆的跑回来,我们不吃了他们,天理何在?”
(本章完)
第165章 设诱饵()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夔州兵整军出了重庆城,走的悄无声息,只是在城内军营中留下了一百多人装模作样,佯作大军未走的假象,这么做是因为重庆府新占,局面不稳,有大军驻守总是好的。
这个任务由许铁柱去完成,他将一百多兵分作几队,留一两队在营外游弋巡逻,禁止任何人等接近军营,营中有水井,不需水车送水,每天的粮食饭食由火头军在营仓中支取,也不用外面的人运送,这么一来,就算有奸细想打探消息也无法靠近,更没有借口混进军营中去。
军营地处城内靠近城墙的僻静处,四周粗木栅栏环绕,内侧想从高处瞭望也不可能。许铁柱安排军士每天拖着柏木树枝在营中黄土校场上奔跑,用薄铁皮卷成喇叭高声呐喊,伪装出大军操练的尘土飞扬。再驱赶马匹嘶鸣,更加逼真,弄得重庆城中百姓隔得老远就能看到军营里整天人喊马嘶、浮尘万丈,不禁纷纷咂舌:这夔州兵就是凶猛,看看人家操练的阵势,太他妈厉害了。
马新田就要辛苦得多了,他得招收新兵,在曾英降兵中选择合用者,还得在短短十几天里尽量练出一支上了战场不会掉头就跑的队伍,这可把他愁坏了,王欢同样只给他留了一百多人,这点人充作教官倒也足够,难的是时间太短。
不过再难,也得咬着牙上,王欢领着三千精锐夔州兵和三千在奉节招募的新卒已经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