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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再次相撞,两人已经恢复常态,眼中的种种情绪再次被平静无波的眸色代替,看不出一丝端倪。
白轻墨勾起嘴角,微微笑着:“兰教主,你我二人意趣相投,当真是有缘哪。”
兰箫淡淡扬起眉梢:“白宫主如此以为,却是与箫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箫不胜欣喜。”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
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
面色如常,眼波淡淡,心中却遗留下疑惑万千而不可解。
佛曰:“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琉璃,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装饰,更是一种人格、一种境界。
而‘玲珑诀’,不同于寻常物品,此等圣物,怎么会说断就断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意蕴……
待白轻墨与兰箫各自回了画舫再无动静,风琉月便将八仙桌降下去,对四周众人道:“各位,今日我们倾云楼拍卖会便到此为止了。恭喜获得自己心仪宝物的各位如愿以偿,请各位于一个时辰后随我至后堂领取各自的宝物。”说着向四周行了个江湖礼,“感谢各位今日的捧场,我倾云楼在此谢过各位了!”
于是湖面上十几条小舟徐徐摇来,接走了中央圆坛上的客人们,四座画舫开始徐徐开动,向着岸边游去。这一场拍卖会便算是结束了。
待众人都上了岸,河岸上再次热闹起来。许多人围上来向白道临风山庄与八大门派道贺,黑道人马各自收拾行李喜滋滋地去领东西。没有拍到宝物的人,有些垂头丧气,有些则滔滔不绝地谈论方才拍卖会的情景,而听见最多的便是那来路不明的‘玲珑诀’断裂一事。
而三大教派所在的那一艘画舫,即便已经靠了岸,却始终没有人下船来。
——————
明宗舱内。
南岐山对北堂寻道:“既然拍卖会已经结束,我并你几位师兄弟便该回去了,你是同我们一道回宗,还是继续在外头游历?”
北堂寻道:“弟子还想在外头待一段日子。前几日逍遥门少主邀请弟子前去一叙,弟子已经应允了。”
南岐山捋了捋胡须,拍了拍北堂寻的肩膀,道:“也好,在外头多见识一些,对你有不小的好处。何况有沉月宫与碧落教照应着,老夫也不用挂心了……”停顿了一下,老人忽然叹了口气,注视着北堂寻,道,“孩子,切记勿与那两教走得太近,否则,总有一天你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啊。”
北堂寻不解,问道:“弟子不明白。”
南岐山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窗外的碧湖蓝天,缓缓道:“‘玲珑诀’传世千年,久经风霜却依旧完好无损。千年琉璃今日突然断裂,此事绝非巧合。内中缘由老夫虽然不能通晓,然世间风云即将有变,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那两人,没有一个是池中之物,也许正是日后选漩涡的中心。”
老人再次叹了口气,目中隐隐流露出淡淡的沧桑。
“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卮酒曾将醉石尤
午后的阳光从窗□□进来,屋子里宽敞明亮。
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狸在笼子里骚动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极不安分地扒拉着笼子上坚硬的铁锁,发出细碎的声响。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紧紧地盯着坐在面前桌子旁那看也不看它一眼的女子,毛茸茸的大尾巴翘起来摇摇晃晃。
桌边的女子半靠着坐在藤椅上,正端详着手中一个被半截琉璃拴着的铃铛,神色幽深莫测。
正是回到客房准备打道回府的白轻墨。
琥珀色的琉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没有半点风霜的痕迹,与下方生满铜锈的铃铛形成鲜明的对比。白轻墨抚摸着琉璃凹凸不平的断面,目光停伫在其上,陷入沉思。
琉璃,其实就是玻璃中至珍至贵的一种,清净高贵,向来象征着福瑞运势。尽管易碎,若是加以看护,绝不是这般一碰就要断裂的。从被烧制出炉的那一天,所有的琉璃都无法逃脱断裂的宿命。每一块的琉璃都会断裂,或早或晚,没有人可以预见。
那么,这一块千年琉璃选择在今日断裂,是什么意思?
还有,当年制作‘玲珑诀’的先人,选择“逢缘则碎”的琉璃作为材料,又有何用意呢?
白轻墨对着阳光转动着手中的“玲珑诀”。正沉思间,恍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过神来。
这才注意到一直迫切地想要跑出笼子的天山雪狐。
于是,在许久的挣扎之后,笼子里的小东西终于如愿以偿引起了眼前女子的注意。
眼见着女子发话了,依旧是没看它一眼,语气淡淡的。
“折阙,把那小东西放出来。”
“是。”
被唤为折阙的女子拿着钥匙走上前去,打开了笼子。
小狐狸一得到解放,一溜烟便蹿了出来,
三两下从地上跳到桌子上,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白轻墨,像黑色的玛瑙珠子,滴溜溜转着。
这形貌煞是可爱,当真不愧为灵兽之名。
那双大眼睛盯着白轻墨看了许久,却始终不见眼前的人有何反应,竟然逐渐生出些许委屈的意思来。
见此,白轻墨不由得一笑,于是将手上半个“玲珑诀”放在桌上,对着小狐狸微微张开双臂。
小东西似乎感觉到眼前的女子已经在对它表示接纳,于是两只尖耳朵顿时抖了抖,大尾巴直直地竖起来,一跃便从桌子上跳下,落在白轻墨膝头,一只爪子扒拉着白轻墨身前的衣襟,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素手。一双大眼睛晶亮晶亮的,好似在闪光。
白轻墨笑着将小狐狸揽过来,一手轻轻挠着它毛茸茸的腋窝,一手抚摸着它头上的白毛,望着那一双乌莹黑亮的的大眼睛,一时有些失神。
就像是夏夜的星空,纯洁无暇的黑色,又有点点星光璀璨地亮着。晶莹剔透,像黑曜石一般闪亮。
“从今天起,你便唤作‘九夜’,可好?”
小狐狸仿佛真的听懂了,看了白轻墨半晌,像模像样地点点头,然后垂下脑袋,露出锋利的牙齿,在白轻墨手背上轻轻一划。
立刻见血。
折阙见状眼光一利,立马欲走上前来,却被白轻墨抬手制止。
一小股鲜血顺着莹白光洁的手背慢慢滑下来,白轻墨抬起手,任由鲜血向下滴去。
小狐狸抬起脑袋,凑上去伸出舌头,舔去白轻墨手上的鲜血,然后趴在她的手臂上,一下一下认真地□□着伤口。
血液被舔净,细长的伤口中,粉红的血口竟然变成了金色,然后慢慢愈合。
天山雪狐,认主了。
白轻墨收回手,抚摸着小狐狸的额头。
认了主的小狐狸十分享受主人的抚摸,扒拉着白轻墨的衣襟,探起脑袋,蹭了蹭她的脸庞,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她的脸上舔了舔。
柔柔的,软软的,湿湿的,还有略一点粗糙之感。
白轻墨一愣,旋即忍俊不禁,掩起绣口,“咯咯”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似以往人前那妖冶魅惑的笑,不似那神秘高深的笑。
这一笑,没有任何伪装,眼中盛装的是满满的欣悦,玲珑剔透,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这一笑,洗净了凡尘俗世的铅华,褪尽了江湖浮世的艳丽,偏偏却又是绝美。美得叫人生生挪不开眼。
全身雪白的小狐狸满足地眯起眼,扒拉着女子的前襟,舌头不住地在女子脸上□□。女子怀里抱着小狐狸,眉眼弯弯,一举一动间是前所未有的亲切与温柔。
屋子中间那一人一狐的逗弄是如此鲜亮美好,竟然将室内的阳光都比得暗了几分。
立在一旁的折阙一时看得呆了。
这么多年来,她几时见过笑得这样好看的宫主。不会是在做梦吧。
折阙不由得掐了自己一把,却感觉到清清楚楚的痛意。
天哪,这竟然还不是幻觉。宫主是真的在这样笑着。
折阙的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作为沉月宫暗影,也就是宫主的贴身亲信,这些年来,她眼看着她的宫主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经过了那么多血雨腥风,吃了那么多苦头。那个从前胸无城府的小女孩,一步步长成了现在这般城府高深莫测、谈笑间心思百转千回的女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宫主渐渐变得越来越出色,宫主的笑容始终绝美,却蕴含了愈来愈多的涵义,高深得叫她愈来愈看不懂了。
然则今日……
折阙的目光落在白轻墨怀中的小狐狸上。
传言天山雪狐身为世间灵兽之首,高傲非常,即便被捉住也不轻易向人低头认主,往往不是逃脱便是自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今这只……
是这只公狐狸贪恋美色呢,还是宫主身上有着旁人没有的特质,抑或是其它原因。
看着那一人一狐逗弄的场面,折阙不由得一笑。
总归都很好。既省了力气,又让宫主难得地开心了一下。今次花的十万两黄金,倒是一笔值得的买卖。
正走神间,却听得白轻墨悠悠发话。
“折阙,收拾东西,但是先别忙着回宫。”白轻墨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又恢复了沉月宫主的常态,“我们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千万别耽误了人家做客的时辰。”
另一边,碧落教的客房里。
碧落教的属下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碧落教去。
兰箫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对着窗□□进来的阳光,举起那半个“玲珑诀”,仔细地旋转查看着。
现在尚能回想起方才在台上那一幕。他与那女人的手,同时伸向“玲珑诀”的两端,在触碰的瞬间,那根琉璃棍,没有丝毫征兆的,突然就那样断了。让人措手不及。
他仔细地看着那琉璃棍一端的断面,崎岖不平,凹凸无致,到底不似有人做过手脚的形容。
倾云楼既然将此物端出来拍卖,定然不会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先前风琉月那一番话,亦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倾云楼知晓的,他兰箫亦明白。倾云楼不知的,他兰箫大抵也没什么头绪。
这“玲珑诀”不是普通圣物,世人皆知其贵重,却无人知晓应当如何使用。更不用说知晓其中的机密。
今次“玲珑诀”无兆而断,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这其中,定然有一些什么是他暂时无法参透的。
而这另一半……
铃铛在微风的吹动中发出清亮的响声。
兰箫看着那断面,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现。
那个女人……
“兰雍。”
一蓝衫男子走上前来:“教主。”
兰箫将“玲珑诀”收起在袖子里:“明宗那儿准备好了么?”
兰雍道:“阵法已经布下,依属下看,那二人已经在阵中了。”
“很好。”兰箫道,“让人收拾好东西,但是先不忙着回教。本座还有事要办。”
兰雍面露犹疑之色,道:“教主,就这样将单飞交给沉月宫,岂不是……”
兰箫摆了摆手,道:“无妨。”目光投向窗外,不远处的竹林那头,隐隐约约看得见一扇竹窗被关起,兰箫眼里渐渐浮起隐约的笑意,“沉月宫主有事情要咱们帮忙,本座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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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头比任何时候都要烈一些,尽管是在这多水的苏州,那热气亦是十分的逼人。
从明宗本部来的一班子人马拿到了半月琴,已经拣好了行李打道回府。北堂寻与单飞送他们离开流云吹烟阁,目送他们上路,直到没有影儿了才掉头回去准备与欧阳晓他们会合。
偌大一个翠竹林子,原本是顺着小路一路走来的,这么两个大男人,断然没有迷路的道理。结果二人兜兜转转了几圈子,眼前还是那一片疏疏密密的竹林,风景硬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汗涔涔地坐在了路边决定歇息。
抹了一把汗,北堂寻望着林间斑斑光影的小路,十分肯定地下了结论:很不巧,他们迷路了。
单飞则是一脸抽搐,颤抖着嘴唇道:“一条路,怎么可能会迷路……分明是误打误撞撞进了人家老早布好的阵法,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啊……”说着一脸死灰地望向北堂寻,问道,“呆头鹅,你在明宗里头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教过你奇门遁甲么?”
北堂寻十分无辜地道:“奇门遁甲,听是听过,不过从来没有见过。”说着四下打量一番,两眼放光,“难道这就是么?”
单飞顿时一腔热血可喷天。
站起身来,拍拍身下沾上的泥土灰尘,单飞道:“这东西我倒是懂一点,跟着我走吧,总比坐在这儿等死好。”说着转身便要迈进路旁的竹林里。
陡然一个踉跄,脚下似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单飞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