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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只剩下白轻墨与兰箫二人。
桌上酒菜早已摆放妥当,二人就着桌边坐下来,兰箫给两盏酒杯斟满了酒,看着桌对面的女子,微笑举杯:“虽然晚了点,然则还是祝你顺利突破。”
白轻墨莞尔一笑:“多谢。”
兰箫将盏中酒饮尽,见白轻墨杯中还剩下了一半,神色稀奇地问道:“这酒竟这样的淡?”
白轻墨将酒杯放下,淡淡“嗯”了一声。
兰箫挑起眉毛,神色有些好笑:“你竟不会喝酒?”
白轻墨面色僵了一僵,老实承认:“那又如何?”
“能喝多少?”
白轻墨指了指兰箫手中的酒杯,道:“算作是你手中这般浓淡的,喝上一壶便要醉了。”
兰箫笑出声来:“这样不能喝酒,那你平日里与旁人应酬,难道都是喝茶的不成?”
“你当我是傻子,明知自己不能喝还会被人灌酒么?”
兰箫止住了笑,脸上还是一片浓浓的揶揄之意:“那上回乾坤盟百年大会之时,在临风山庄的晚宴上,你喝的难道不是酒?”
竟然因为这样的小事被眼前这人取笑,白轻墨咬牙道:“当日晓得定会与你对上,我哪里敢喝酒,早就着了折阙将壶中换成了茶水,确确是半滴酒液都没沾的。”
听得此言,兰箫看着白轻墨那落在他眼中十分别扭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莲池中的微风淡淡地吹来,穿过亭子,带来清和的莲花香气。
半晌,他唇边仍有未尽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石桌对面静坐的女子,手中握着酒杯,缓缓旋转着。
白轻墨见男子脸上那极少见的调侃一般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冒出一丝火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有甚大不了的,也没见多少女子那般能喝酒的么?”
“是了,毕竟是个女子,然则临风山庄的二小姐与倾云楼的风琉月也都是名闹天下的奇女子,人家不也都海量得很么。”言语间抬出了韩雨微与风琉月,意欲激她一激,兰箫见白轻墨的脸色愈发不好看,戏谑地朝她举杯,温和地道:“唔,我倒没有什么旁的意思,我只是未料到你竟还将自己当成一个女子罢了。江湖上不少人都说沉月宫主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保不齐心里住着的是一个男人呢。”然后仰脖将杯中酒饮尽,倒悬酒盏,涓滴不剩。
这人的一举一动皆是赤/裸/裸的嘲笑,白轻墨看得愈发心头冒火,然则毕竟是在江湖中翻来滚去了这么多年的人,这等水平的激将法,除了将她怄一怄,在她身上却还没甚大的作用。
将酒壶一推,自己这边还剩下半杯琼浆的酒盏往他那边一送,白轻墨斜眼看他,道:“既然你这样能喝,不如都将他们都喝了,也省得放在我眼前,碍事的很。”
兰箫不接酒杯,笑着看她,道:“不过几日不见,竟变得这样爱耍性子,难道突破了《莲心诀》第八重,不仅是功力火候把握不准,连脾性也变得这样不耐,稍稍一点便燃了,委实不是你沉月宫主的风度么。”他见她咬了咬牙,笑道,“罢了,赶了半日的路,也委实有些饿了,便先试试你沉月宫中庖厨的手艺如何。”
白轻墨抬眼,凉凉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吃饭。
虽然只是两人吃食,然则菜品却丝毫没有怠慢。荤素齐全,鲜汤滋补,白米饭松软香甜,让人食指大动。
一面吃着,白轻墨道:“你平时吃食都有什么喜好?说出来,我好记着。”
“除了不吃辣,倒也没甚特别的忌讳,寻常菜色都能吃。”
“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么?”
“要说最喜欢的,清水白鱼和莲子银耳羹,这两样最得我钟爱。”
“嗯,倒还都是听过的菜品。”白轻墨微微点头,未再说话。
兰箫望了望她,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想起前不久听折阙说起她的喜好,不由得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喝汤掩了笑意。
折阙说,他们家宫主辣的清淡的都能吃,只不过忌讳却挺多,海鲜除了蟹,其余的都不吃,吃蟹也只吃蟹肉,不吃蟹黄,吃月饼和包子时只吃皮儿不吃馅儿,吃鱼只吃鱼肚那一块,其余的一点都不碰,还有很多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有些就连他们宫主自己都记不得了,就她和流风以及宫中的厨子倒是都记得清楚的。
他听说之时也极为惊讶,尔后又哭笑不得,他自认为也是个比较挑剔的人了,谁知白轻墨竟然挑剔得这样,这哪里是忌讳,简直是怪癖,倒也难为沉月宫的一干下人了。
白轻墨抬头便见他似乎在笑,扬了扬眉:“笑什么?”
兰箫止了笑,道:“没什么。”说完又不由得微微莞尔。
白轻墨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想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箫笑着绕开了话题,道:“此番武林大会,百里丞艳定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你可做好准备了?”
白轻墨道:“我们又不去争夺武林盟主之位,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只盼在那贺云山上将狼人灭尽,顺便搅一搅临风山庄那一池水,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
兰箫道:“这些事情已是五十年前留下来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要查也不容易,何不去问问岑柳?”
白轻墨道:“那你怎的不去问北堂寻?第一个警告我们远离临风山庄的,可是那个小子。”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兰箫沉吟道,“岑柳之前对我们说过他要找北堂寻,虽然他们在碧落教时并没有进行什么密谈之类,但我还是怀疑,明宗和碧霄山之间似乎存在一点联系。”
见兰箫的目光带着点询问的意味看过来,白轻墨晓得他是想着她与碧霄山之间的那一点关系,以为她知道点什么,但自己虽然与碧霄山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毕竟不是碧霄派养大的,对那种隐世门派的了解到底不多,于是摇了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甚清楚,你何不去问问柳非烟?”
“问过了。”兰箫道,“毒后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心里放着的事情多得很。像她这样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多谈,还会和我们讲些什么呢?”
白轻墨笑了笑:“说的也是。”
“罢了,暂且不深究这些了。”兰箫道,“半个月后就是武林大会,重头戏便是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你可知有哪些人会参选?”
“武林大会不偏袒任何一方,黑白两道都会有不少人上场。黑道不少门派被乾坤盟得罪了,必然会上场挑衅,但到底不足为虑。”白轻墨轻抿了一口淡酒,道,“我们要在意的还是白道。韩子龙是毋庸置疑的,临风山庄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剩下几大门派如逍遥门大弟子欧阳晓可能也会冲一冲,四大世家之中,祈无芳会去玩两把,白家必定会让白洛云与白清城都上场,但白洛云武功远远不如白清城,但后者无意武林盟主之位,不会使出全力。排名第四的欧阳家按照惯例也会派上几个人去,就算不能得手,也要趁此机会露一露脸。陈家原本不太参与门派纷争,在以往的武林大会上也仅仅是作为上宾坐在一旁观战而已,然而今日早晨,陈鹏飞来我这儿的时候,瞧他的口风,倒像是有意参选似的。”
“陈家的家底在几年前我便查过了,似乎并无什么异状,同样是武林世家,影响力不如白家,生意也不如祁家做得大,实力又确确比欧阳家要高上那么一点儿,排在第三倒是没甚错的。”兰箫道,“兴许是家中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改变了注意罢,就目前来说,倒是没甚可注意的。”
“说的不错。”兰箫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微微一笑,道,“横竖我们此番作壁上观,只要保证韩子龙的位置就好,其余的,不在算计之内。”
“是了。”白轻墨也放下碗,用丝绢擦净了嘴,道,“既然武林大会不用操心,我今日也没甚忙的,崆峒派的事情我让雪升去处理了,我们离开了这么久,下面的人也将事情样样办得十分妥当,委实合我心意。”
兰箫笑道:“他们竟晓得要将崆峒派的掌门令先拿到手,着实不错。这桩事办得挺好,以后你也能放些手,将事情丢给他们做了,自己好生歇着罢。”
白轻墨站起身来,捋平了裙上的皱褶,道:“今日先不谈这些事了。你来了这儿许久,想是早就好奇这池中莲花为何终年不谢,竟然还能耐着性子到现在也没问出来,我将你佩服得紧。”
兰箫一笑,也跟着站起来,腰间白玉笛在阳光下掠过一抹匀润的光泽:“你早晚会说,我着急也没用。”
白轻墨弯了弯唇角,转过身走到亭子边缘,脚边便是颜色明丽的出水芙蓉,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一指,道:“看见那瀑布了么?”
兰箫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高高的山峰上,一挂银白色的水瀑从山顶泻下,气势恢宏,随着山峰的陡势分为三段,一段比一段长,一段比一段气势大,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落入下面的水潭之中,隆隆的水声隔着这老远的距离也能听得见,给这广袤静雅的莲池增添了一缕鲜活的气息。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兰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端莲香沁人,荡涤肺腑,带着清新的水的气息,不由赞道:“果然是天下第一的莲池,真真乃奇景也。”
白轻墨扬起下颌一笑。
兰箫道:“以往见你后院处的瀑布,便已觉得十分有趣致,却未料到这后面还别有洞天。但现在看来,那前边儿一挂瀑布也仅仅是有趣致而已了。你这天下第一的莲池,委实比我碧落教中的兰园要高明不少。”
裙裾拂过脚边荷花,白轻墨将鬓发撩至耳后,弯起唇角,星眸中点点笑意,对兰箫道:“走,过去看看。”
身边侍候的下人们都被早已支走,没有小舟可乘,兰箫见白轻墨丝毫没有叫人过来的意思,反而脚尖微微踮起,笑了笑道:“走罢。”
语罢,二人同时提气跃起,点着脚下的莲花,一蓝一紫两道身影,从湖面上飞掠而过。
修习多年的轻功,尽管是这样宽大的湖面,运起功来亦是丝毫不费力,足尖轻点,留下一株莲花茎蕊轻颤。一眼看去,与那那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神偷单飞相比,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湖心亭出离,二人掠过大半个湖面,离那一处瀑布越来越近,只觉一阵清凉的水雾扑面而来。
飞瀑势大,水花四溅,银练下面没有莲花荷叶生长,老远便能瞧见潭水清澈见底,下面的鹅卵石被打磨得光滑无比,水声震耳欲聋。
见兰箫目光望过来,白轻墨指了指瀑布,前者立刻意会,再次提起真气,冒着噼里啪啦的水花,直接穿过厚重的水帘。
脚下忽然触上一方实地。
二人停了下来。
兰箫四下打量着这驻足之处,身后是争喧飞瀑,脚下一方约莫六尺宽的圆形石台,周围被瀑布围着,打磨得十分光滑圆润,倘若在外头,根本就瞧不出来这里头的名堂。同样被瀑布挡住的,除了这一方石台,还有山壁上,那一个被细密的藤蔓遮掩住的洞穴。
白轻墨指了指洞穴之前的那个蒲团,道:“那便是我平日里练功的地方。”
兰箫点点头:“此处清静自然,不为外物所扰,你倒是会享受。”
白轻墨走了几步走过去,拨开洞穴之前的藤蔓,冲兰箫歪了歪头,道:“走,进去看看,秘密就在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秋阴不散霜飞晚
兰箫往洞里头略略瞅了一眼,见一缕微光从漆黑的洞穴中隐隐约约冒出来,心下已有了个底儿,便抬步就着白轻墨拨开的那一处踏了进去,后者微微一笑,也放下那藤蔓跟了进去。
洞穴幽深黑暗,洞口的藤蔓遮挡了就绝大部分的外界光线,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连脚下的路仍旧看不甚清。由于洞口之前有那般大面积的水泽,因此洞穴之内并不干燥,墙壁上隐约能瞧见晶亮的水光,角落处还有水滴一滴一滴落下的声响。脚下的地面虽然略有些坑坑洼洼,但并没有脏污之迹,想是长年有人清理,也不似洞壁上潮湿。
二人拂了拂身上的水渍,向前走去。隆隆的水声隔着一层厚重的藤蔓帘子响在身后,只见正前方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石台,其上盛放了一件东西,正于黑暗中散发出柔和匀称的光泽。
二人走到跟前。
兰箫细细地看着石台上小心盛放的那一块玉璧。白璧无瑕,内外明澈。其中一大一小两朵莲花正以极为缓慢而安静的速度旋转着,一上一下,一朵淡紫高贵无双,一朵银白纯洁无瑕。
兰箫静静启唇:“莲和璧。”
白轻墨颔首:“我一直将它存放在此处,上回单飞潜入我沉月宫,也是到这儿将它盗走的,所以我之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