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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来吧,他用沙哑干枯的声音嘟囔着,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身旁离他两三步的老兵瞥了瞥他,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好像是对他的话语表示赞许,也好像只是为了提提神,活动活动脑袋。城堡里一片喧哗与骚动,就像前几天前,他们得知再有几天卡拉德人就要来了的消息一样,这似乎成了每天都要有的某种仪式,带有对战争到来难以自制的激动与恐惧,以及某种不可避免的由幻想生出的向往与渴望。年轻的士兵是这仪式的祭司,而穆哈丁这样的老兵却不怎么参与到其中,他们照常地感到疲劳,感到永无尽头,然后会对这样的活动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只觉得年轻人这样太浪费精力。
这种喧哗声犹如暗处涌动的潮水,时涨时落,穆哈丁仿佛又听见了很久以前在沙瑞兹附近行军时远处那茫茫灰暗的地方传来的那种声音,回忆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依然令他觉得愉悦而舒适。他就在这样一种心态下,渐渐望见天边黎明的曙光。他听见号角声,这是出城的号令。
卡拉德军队以整齐严密的战斗行列在荒漠上行进着,走在前面的先锋是由最剽悍的骑士组成的,艾雷恩伯爵亲自率领着他们,炽烈的阳光下,三柄剑的图案闪闪发亮。后面是主力军,由军士与弩手以及重骑兵组成,在队伍的最后是一些后备步兵与雇佣兵。哈尔玛的瑞伊斯伯爵与拉那的戴尔威廉伯爵在军队中奔驰呼号,严整队形。维鲁加的特瑞典伯爵在军士与弩手中策马缓缓而行,他神色庄重,严峻肃穆。
天气炎热干燥,没有一丝风,士兵们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前行着。
大战就在眼前。
穆哈伊酋长看着远处如潮水般的军队,轮廓愈发的明晰。他望着那无尽的行列,两翼如巨鸟展翅,以及那些鲜明的图案与色彩,感到紧张而兴奋。这一片荒漠他再熟悉不过,他无数次在期间奔驰、厮杀、欢歌、哀悼,这是无可取代的荒芜的乐土,不懂得珍惜它的斯瓦迪亚人只会践踏。他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他们的盔甲没有对面的那么崭新明亮,但却饱经磨练,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有跟自己一样的表情。
在战场上只看谁勇敢,他心想。
他严峻的眼神转向身边的酋长们,厉声喊道:到各自部署的地方那去!萨兰德军马发出嘶鸣,各酋长都听从元帅的号令。
“拿我的剑来!”他吩咐恭敬站在身后的侍从。
双方的军队停止了移动,静默在原地。战斗的号角声迟迟没有吹响,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激扬起鼓声。整片荒漠上只有雄鹰在盘旋,而在那之上还有即将到来主宰命运的死神,他用他那神秘莫测的斗篷,带来这战前不祥的寂静。大块大块的云凝滞在空中。
终于起风了,吹起了滚滚的沙尘,云块迅速的移动着,死神伸展开他的斗篷!号角声在风中激烈地鸣响起来,那面三柄剑图案的旗帜高高飘扬,斯瓦迪亚骑士奔驰起来,他们高呼荣耀,往萨兰德人的左翼奔去。战马竭力嘶吼,垂下耳朵,尽全力奔驰。
穆哈伊酋长清晰地看到了卡拉德人的行动,他举起萨兰德剑,指向左边,大声高呼起胡拉森酋长的名字。
胡拉森酋长心领神会,他右手一挥,沉着声音以巨大的力量叫喊:真主与我们同在。萨兰德的步兵紧密地排在一起,放低长矛开始踏步前进,从慢步变为跑步,渐渐地飞奔起来了,以可怕的速度前进着,如同山洪倾泻而下,再没有回收的余地。
大地在他们的脚下颤抖,仿佛压抑着力量低沉地嘶吼着。
大战即将全面展开。其余的萨兰德士兵开始唱起属于他们沙漠的老战歌,他们从胸中呐喊出来,声音如同巨雷般响彻在天地间:真主,怜悯我们!这歌声同大地那痛苦的声音与士兵的喊杀声,马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显得混乱而充满力量。
右翼的战局渐渐明晰。那些拿着长矛的轻步兵纷纷扑倒在阵前,他们身着的轻薄的护甲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他们的身躯,而斯瓦迪亚骑士统统身着板甲,战马也全身覆甲,他们的长矛伤不到斯瓦迪亚人的肌体,而骑士们的钉头锤与长剑却可以轻易将他们剁成肉酱,战马可以践踏他们的身体,于是鲜血白白汇成河流,在荒芜的大漠上鲜明而残忍。萨兰德人的左翼被打开缺口,艾雷恩伯爵迫切地想要抓住战机,没有管那些仓皇逃跑的轻步兵,而迅速地整好队形,准备冲击左翼的缺口,像一柄利刃那样刺穿萨兰德人的军队。而斯瓦迪亚人的大部队已经如浪潮般卷来。
第254章:惊讶()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穆哈伊酋长的眼睛,他对此心知肚明并已有准备。他早已发出命令。
乘着斯瓦迪亚骑士调整的时机,拉库姆酋长率领着马穆鲁克军团向他们奔去,如同霹雳一般。他把剑指向那些盔明甲亮的骑士,大声叫喊,惊得战马竖起前蹄。马穆鲁克俯在马脖子上,放平矛枪,向前冲杀。
两支军队最精锐的力量展开了搏斗。手中的矛折断之后,是剑与剑之间的碰撞。盾牌破裂,盔甲染血,骑士像被砍倒的树那样从马鞍上滚落下来。死神的斗篷无边无际地伸展开来,他们生命的光彩被尽收其中,永远地沉睡在黑暗中了!
萨兰德军队调整阵型,像涌来的斯瓦迪亚大部队凶猛地冲去,就像两面大盾撞击在一起,炎热的空气仿佛都在震颤。斯瓦迪亚人的装备更加精良,但萨兰德人的更熟知沙漠中的战技,双方缠斗在一起,仿佛两只手腕较劲,一旦倒下就再没有起来的机会。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倒在战场上,汩汩的鲜血替代干涸的血迹。整片战场仿佛一片漩涡,所有的士兵都上战场了!他们搅在一起,用兵器,用身体,直至最后倒地,如同一块没有意识的石头。终于萨兰德人的主力部队呈现出支撑不住的迹象,他们都高声叫喊,却又无奈倒下,那些拿着斧子的步兵都已经在咬牙坚持,拼杀中的穆哈伊心急如焚。
而另一边斯瓦迪亚骑士也渐渐在对抗中处于下风,他们本来人数就处劣势,又遭受了马穆鲁克一轮致命的冲击,但他们还是表现出自信与不屈,三柄剑的旗帜依然飘扬如斯。谁知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对斯瓦迪亚人无比可怕的事情。
胡拉森酋长带领他的轻步兵军团回来了!那些很容易被击溃的,却不容易被征服的老轻步兵大踏步得前进着,如同洪水向前奔流。
胡拉森!拉库姆酋长欢天喜地得喊叫出来,马穆鲁克似乎又增加了一倍的力量。
撤退吧!就在身边的马奇科向艾雷恩伯爵喊道,为骑士团想想吧!
艾雷恩伯爵已经扔掉他那破损的护盔,血光映出他平静庄严的神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得平稳下来而威严十足:我决不能离开这块已经倒下了这么多勇士的战场。
一支库吉特箭飞来,稳稳地扎进艾雷恩伯爵的喉咙,鲜血如泉涌出,他跌落马下,如同一颗橡树般沉沉地落在地上。他感受到生命在流逝,模糊的意识里浮现出一生之中种种的场景与所遇见过的人物的面庞,金色的发影最后在他眼前闪烁,他记得那种温馨的芬芳,可却再无法看清那发影主人的面庞。
轻步兵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骑士们乱作一团,但都奋战至死。
马穆鲁克军团迅速地推进到即将得胜的斯瓦迪亚军队背后,发起了最后的冲击。斯瓦迪亚人如同稻草般被割倒。伯爵们开始带领身边的侍从撤退。
这一天属于萨兰德人。
贝斯图尔收起库吉特弓,他亲眼看见那个人中箭坠马,被淹没在人海之中,恐怕如今早已面目全非。他没想到自己第一箭就能射中目标,但似乎这暗示自己一切都会顺利。他在很远的地方就辨认出那面熟悉的旗帜,这无疑激发出他内心的憎恨与厌恶,因为这旗帜真正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在内心知道,或者相信自己知道,这件事与那个在人群之中厮杀的伯爵是脱不了干系的,但他什么也没有做,而是隐埋自己的行踪,奔逃到萨兰德成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库吉特人。直到这一天,一个仿佛与平常他杀沙漠强盗没有任何区别的炎热正午,他无意中听到消息,仿佛受到某种无从知晓的力量的驱使,不顾一切地跑来这里,正如他之前逃出部落,逃出斯瓦迪亚那样,射出这这一支库吉特箭。结果没有任何意外,他总是能命中目标的。他舒了口气,仿佛终于摆脱了这种力量。他看见斯瓦迪亚的军旗倒下,斯瓦迪亚人开始退却,继而是不可避免地溃逃。又一股热情从他心中涌起,他策马前行,眼中迸现出凶狠的光芒,这是这十几年中都不曾见到过的。
斯瓦迪亚的军队一路溃败,萨兰德人却并不急着追赶,他们明白斯瓦迪亚人的军队绝不仅止于此,但他们对于自己也有信心,毕竟天选之子苏丹尚未来到,那个来路不明的艾索娜夫人也不足为惧。于是他们重整队形,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归去,至于那个身着游牧服疾驰而去的老人他们并不在意。
贝斯图尔像一个久经考验的猎手那样,巧妙地跟随着溃军的痕迹,心中沉稳而没有丝毫慌乱,之前的激动已被他牢牢地控制在心底。他们跑出荒漠,眼前渐渐有了绿意,似乎这告诉他们性命已经得到了保全,陌生而无情的黄沙已经远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草原。后面的军队已经来到这接应他们,后续的追兵没有到来令接应的部队有些失望,他们原本希望可以体现一下自己的武勇,在他们看来这些逃兵都是些生性懦弱的家伙,要是自己在刚刚的战场上一定会奋战至死。但他们还是抑制住内心的不屑,将逃兵收拢来,听从那些镇静撤退的伯爵的安排,一路缓缓撤去,又恢复了那种井井有条的秩序,正如他们到来时那样。贝斯图尔内心却难掩失望,他想见的那个人恐怕是不会出现了。但他依旧跟随他们,依凭着是某种决心。
队伍就这样行进着,直到一个不起眼的瞬间,队伍缓缓停下,开始发出细微的嘈杂声,仿佛刚刚得到了某个消息。贝斯图尔在一片长草丛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心里在思考究竟是什么消息,他被一个念头攫住了。
在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之后,贝斯图尔望见了远处那面红白条纹大旗,他的目光依然如鹰般锐利。他心知肚明那个人是谁,他将库吉特弓握紧,轻抚着弓弦,以此来平复内心的汹涌的激动。军队开始爆发出轰鸣般的欢呼,他们那战无不胜的女王来到,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尚未亲眼见证但已耳闻那个传奇夫人的事迹多时,仿佛那面飘扬的旗帜就代表着胜利。
艾索娜夫人从队伍中率先高高举起手臂,她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富有亲和力。贝斯图尔有些恍惚,他清晰地记起雷翁的笑容,在酒馆的碰杯声与昏黄的灯火中,在深沉无边星光点点的夜空下,在风声鹤唳死寂肃穆的战场上,他不止一次地见到过。他使劲地晃了晃头,像是想把什么令人厌恶的念头从头脑中甩去。他看见艾索娜夫人鲜明地出现在人群中了。他掏出一支库吉特箭,搭上弓弦,拉开,就像他无数次重复过的动作那样。当他这样专注,想要命中某个目标的时候,他从没有失手过。但他现在无暇想到这些事情,他微微地喘着气,一颗汗珠顺着他斑白的鬓际滴下。
他放开手,箭射出去。
如果艾索娜夫人不是在此时不知为何忽然坠马的话,这支库吉特箭毫无疑问是会扎进她的喉咙,致她于死地的。她突然坠马,摔得不轻,惊得士兵瞠目,但这惊讶的时间还尚未能够令他们形成某种想法,那支库吉特箭在空中发出凌厉的声音。于是本该落人笑柄的事情也成了日后卡拉德人津津乐道的奇迹。
后面的事情顺利成章,他的亲卫急忙上前查看伤势,所幸并无大碍。艾索娜的表情依然沉稳,仿佛不曾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部队里的轻骑兵已经奔出,冲着箭矢飞来的方向而去。
贝斯图尔看着朝他奔来的骑兵,感到镇静安宁。他心中已知最后的下场,却觉得无比的畅快。他穷尽一生似乎只是为了射出这支箭,他所有的激情,所有的生命精力都灌注在这支库吉特箭上了。如今的他仿佛新生,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可以真正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可以学习萨兰德语,可以种种椰枣,甚至可以当当商队的保镖,他以前可是最瞧不起那些护卫的了。他感到精疲力尽但无所畏惧,他倒在地上,深深地呼吸着草原上的空气。轻骑兵很快地赶到他的身边,看到这个安详倒地的疲惫老人,满眼的不相信。但是他身边的弓箭是不可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