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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那一个身形高大,方脸浓眉,典型武将样貌的就是五度关总兵方唯了。
方唯是明宗帝的人,明宗帝会把号令五城兵马手令给她,自然是五城兵马的将领都是他的人,虽然有些将领不免会有私心,但跟陈善等人不会是一伙的。
明宗帝也是人,更遑论就算真正的天之子,是神也做不到让每个人都没了私心,纯粹的为他做事。
林萧和效忠于陛下,方唯也是。但方唯的效忠里多了一点别样的东西,他的亲妹妹是陛下后宫的贤妃,因为有着这层关系,明宗帝敢重用他。但这个忠,放到今日来看,就很可能反而成了催命符。
她不知道方唯会怎么做,是继续做个忠臣,老老实实的送他们离开五度关?还是掺了私心,私下动手?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老实说在做这件事之前,她还当真没有考虑那么多,她眼里看到的是陈善和明宗帝,目光看的太远,就难免会遗漏近处的东西。老实说几个皇子她先前还未在意过。
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你遗漏的,不放在眼里的人和事,真要插手的话,往往会令人头疼。
她在看方唯,方唯也在看她。
方唯不敢说他的消息有多灵通,但占据了地利,毗邻肃州府,这个消息,他一定是第一个收到的。
被前朝余孽劫走的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回来了。有人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众人目光都落到陈善身上的时候,偷偷的,从南疆带回了三个人。
看着似乎并不起眼,但一旦带回来了,却能让人不容忽视了。这三个人的身份太敏感了。方唯的目光落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女孩子身上,纵然已经收到消息,是一个女孩子带出的这三个人,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被吓到了:这么小!
女孩子正抬着头站在马车上眯着眼盯着快要落山的夕阳看着,她自己已经够怪异的了,不过更怪异的却是马车顶上的四个人,神态各异,手执武器站在马车顶上,一动不动,恍若雕像。这一行人因为举止太过异常,十分的惹眼,真真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方唯走上前:“末将五度关总兵方唯参见太后,参见太子、参见公主。”
女孩子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跳下马车,走到一旁,她让开来,让马车里的三个人受了他这一礼。
“不必多礼。”马车里的声音有些苍老,是这些天一直没有出声的延禧太后的声音,“此一行麻烦方总兵了。”
方唯连声道“不敢不敢!”
而后马车就在五度关兵马的簇拥下进入五度关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女孩子直到现在才出声了:“方总兵,来时路上,有几个人想要对贵人们不利,已经叫我擒住了。这山西路是方总兵所辖,便将这几个贼子交给方总兵了。”
女孩子一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就连说这话时,脸上也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那神情悠闲自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只是一出手,众人只看到她扬了扬手,马车顶上站着的四个人便惨叫一声滚落了下来。
“小声点,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当得起么?”她呵斥了一下那四个人,站在一旁,看着他:“有劳方总兵了!”
“不敢,是我份内失职。”方唯应声道,而后连忙叫来士兵将四个人拖了下去,“问出到底是何人所为,胆敢行刺贵人!”女孩子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回了马车上,安安静静的跟着兵马进城了。
方唯骑着马跟在马车后,看着前头坐着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方才那一句看似寻常的话,将几个贼子交给他,偏偏像是话中有话。
特意点出山西路是他所辖,是在怀疑他么?
第四百二十二章 劝言()
任他心里如何猜测,之后那个女孩子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当晚,人便进了总兵府。而直到此时,方唯才第一次见到了几个贵人。
也不知是因为赶路太急还是因为那么多年在南疆的日子不好过,再如何贵人,到了那里都是阶下囚,会好的起来才怪。总之三个人的精神容色都不太好。
安乐公主躺在马车壁上假寐,太子闭着眼,似是陷入了昏迷。
不过也只来得及看一眼,因为那个女孩子在一旁催促,口口声声说贵人们身体不适,见不得风,便匆匆忙忙的把人抬了进去,关上了门。
这样子,看的方唯一愣,心道:看脸色,岂止是不适,简直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侍婢小心翼翼的托着东西在外候着,一切都由那个女孩子帮忙传递,根本没有给人任何可以近身的理由。方唯在外看着那边的动静,来回走动掩饰内心的焦虑不安。
这时,有侍从匆匆而来,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方唯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好好伺候着贵人。”说罢便跟着侍从转身离去。
……
……
从肃州府到长安统共八百里,四五日的功夫,普通人或许很难日行八百里,但对于权贵来说,快马昼夜不停的传递消息不过是小事一桩。
早朝的时间很短,不单单是今日的早朝,而是这些时日的早朝时间都很短,下朝之后,百官下跪,送天子离朝,而后便转身向金銮殿外走去。
“同知。”右相乔环出声喊住了正要转身离朝的中书令卫同知。
这位正值盛年的中书令大人闻言脚下一顿,转身走过去,抄手朝乔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老师。”
乔环看着他,目露复杂之色,怔了半晌之后,摇头苦笑:“看来我当真是老了。”
“老师精神矍铄,怎能言老?”卫同知说道,自始至终都弓着身,对于自己的老师,他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居然丝毫不知!不是老了又是什么?”乔环摇头,看着他,“同知,你也帮着瞒我?”
“老师,我当真是……”
“不要再寻那些借口搪塞!”乔环声音拔高了一些,“眼下京城,除了那些混日子的官员,还有几人不知?她独行千里远赴南疆,将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从南疆带走了!眼下都已经走到五度关了,望月楼上那些摆设放在那里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老师是当真生气了,卫同知叹了口气,低叹道:“老师,此事我并不比您早知道多少。你知道虽然那孩子是我的侄女,但到底侄女不是女儿,隔了房,平素里性子又野,还是个小姑娘,我平时也未见她几次。是我那二弟帮着混了过去。”
卫同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说来惭愧,我平素自视甚高,也没将二弟的事情放在眼里,此事我也是昨日方才接到的消息,全然都被蒙在鼓里……”
“同知啊,”乔环闭上眼,叹道,“你知道么?你平素话不多,但一旦紧张起来,话便要比寻常多得多……”
顿了一顿,不等卫同知接话,他又道:“你那二弟是真糊涂,你那所谓的侄女却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
卫同知神情略有些尴尬:“老师,我家小侄女今年还不到十五岁,确实还是个小姑娘……”
乔环冷着脸看着他:“你见过哪家的小姑娘一个人孤身千里独行南疆?你又见过哪家的小姑娘从南疆前朝余孽的手中救的出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你还见过哪家的小姑娘能带着三位贵人安全离开西南府,让肃州总兵林萧和言听计从的?眼下人都离开肃州府快到五度关了,我这个老糊涂才知道!”
他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失望与无奈:“你们真是……瞒的……好深啊!”
卫同知脸上露出几分内疚之色,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老师,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乔环打断了:“此事……说起来也是好事,”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此事我若知道,也不会阻止。”
“同知,你……是不信我么?你是觉得我是个老糊涂么?”
卫同知当即变了脸色,连忙跪了下来:“老师,并非如此。此事由陛下下令,不得对外透露半分,圣旨之言,同知不敢违背。”
“圣旨啊,”乔环神情怔忪,“说起来,陛下还当真挺信任她的。”待到反应过来,连忙把卫同知拉起来,“起来,你看看你堂堂三品大员,跪着像什么样子!”
“圣人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卫同知顺势站了起来,再次施礼,“跪一跪老师,没什么。这一次,是学生错了。”
“好了,”乔环摆了摆手,看着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贯如此,胆大,好险中取胜,她做的事,对了你的胃口,所以你很喜欢,也很看好她。但我提醒你,她的胆子远比你想的要大的多,你以为你能驯服的住她?仔细她将你玩的团团转。”
“老师,瑶卿这孩子……”
乔环又道:“你且听我说完。这件事确实是好事,她肯如此……”乔环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个孩子是把两面开锋的利刃,用的好了,于天下都是一件益事,用错了地方,必将生灵涂炭。”乔环叹道,“我与昌明相识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孩子有多厉害。她年纪虽小,但不论见识所闻、计划谋略、武艺手段都远超常人。也正是因为太好了,才被昌明视若瑰宝。她的心性委实有些难以捉摸,还是要小心……”
“老师”卫同知闻言却笑了,“那等空穴来风的话,何况又是出自程厉胜之口,怎能相信?瑶卿这孩子是个人,不是个鬼怪,活生生的人,可以站在阳光下的人,这毋庸置疑啊!难道就因为那些没有根据的话就要怀疑她么?这可不像老师的作风。”
“君子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不是老师教我的么?为什么老师的明辨是非,到了瑶卿这孩子身上就变样了呢?”
“算了,”乔环摆了摆手,“我说的话你们都不信,陛下也好,你也好都是如此。那就算了,不提了。眼下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得用的人,速速赶往五度关接应她。五度关内,说不准会起波折!”
第四百二十三章 质疑()
仿佛一切已经说开了,卫同知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低头想了半晌,这才在打扫的太监宫女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也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就这么一会会儿,一个早朝的功夫,外头已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春雨打湿了地面,他走出朝堂外:真是踏青的好时节,他的心情却并不怎么好。
雨不大,没有伞也无妨,卫同知正准备步入雨帘,却听不远处有人在叫他。
“卫大人!”
踏出的步子脚下一慢,卫同知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廊下优哉游哉的司徒公王翰之王老太爷。
“可来此处避雨!”老人神态和蔼可亲的朝他招了招手。
这么大点的雨需要避?卫同知摇头自嘲,真是个老狐狸啊,一直呆在殿外,并未离开。不过虽是这般想的,卫同知还是走了过去,郑重其事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司徒公!”
王老太爷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啊!”
卫同知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王老太爷说的后生可畏,可不是说他。
“瑶卿这孩子,确实不错。”卫同知叹道,“是个好孩子!”
“老夫说的不是她,”王老太爷捋了捋长须,眯起了眼,“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怎么样,老夫比你更清楚。”
“王老太爷。”卫同知愣了愣,正要继续说话,却发现王老太爷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并未放开。
“老夫是指你与乔环这老家伙两个人,你这个人啊,”王老太爷看着他,眼底满是深意,“尊师是真,骗师也是真,人有多面,倒是叫老夫看了一场好戏啊!”
卫同知脸色一凝:“王老太爷……”
“诶!”王老太爷摆了摆手,道:“你莫同我说那些空话,老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王老太爷……”卫同知看着王老太爷,动了动唇,“您多想了。”
“还否认啊!”王老太爷轻笑了两声,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你这一点还不如你卫家那个小丫头,无赖泼皮,但她也认了,你我互相装模作样,有个什么意思?”
“乔环这老家伙,性子迂腐一根筋走到底,有时候还当真挺讨人厌的。”王老太爷边说边笑,“但他有些话没有说错,你看好这个丫头,将卫家崛起的筹码压在她的身上,同知,你所图不小啊!”
卫同知渐渐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