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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里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外面这一间最大,算是厨房兼着会客厅,也存放着一些腌制好的食物,诸如腊肉,酸菜等物,再往里走,就是老爷子睡的一个小隔间,里面也存放有一些处理好了的药材,堆积存放在里面,而对面的,就是少女自己的房间,无他,也就是一张床而已,连城里的普通人家都不如。
哪怕家里现在就只剩了两个人,但是规矩可不能坏,少女十分乖巧,仍是先恭敬地盛了一碗饭端给了老爷子,然后才从烧得滚烫的竹筒里小心地挖出剩下的白饭给自己。
看着少女面前满满登登的一大碗,老头看了十几年,哪怕早就习惯了,但仍然还是有些不解。
自己这孙女儿,咋就这么能吃,竟然还吃不胖,还是这般苗条,可真是奇事一桩了。
许是这姑娘小时候把各种药草当做腌菜,偷吃多了吧。
锅里一阵阵诱人的肉香味飘来,少女赶紧先掀开了扣在上面的盖子,待得水蒸气消散之后,然后才小心地用自制的竹钳抓出了里面铺着两层腊肉和冬笋的小盘子,用另外一只手虚托着,一路小跑到了饭桌前,待得轻手轻脚地放下了盘子之后,她终于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路上不小心将其跌落在地,只怕她要心疼足足一个月。
锅里的鱼还要再慢慢地炖上一会儿,少女又开始拿出之前和好的玉米面,用手揪成小团,再用擀面杖压成了饼状,蘸了蘸水,就开始往铁锅的边缘依次贴上。
待得锅里的炖鱼熟透,锅沿的玉米面饼也就该熟了。
又重新地盖好了盖子,少女开开心心地一路小跑蹦跳,坐回了之前的竹凳上,双手抓住筷子,先诚心地朝着天空拜了三拜,这才终于开始吃饭。
这是她很早便开始,一直延续到如今的,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按照她不知道从哪本古书上所看来的说法,这是在感谢天恩,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嘛,总是希望神明能保佑一下的。
一块咸香四溢,又带着一股笋子清香的肉片被她小心翼翼地夹起,少女刚想入口,但是抬头看了下桌上的盘子,里面摆着的腊肉其实不算多,也就不过四块而已,当下赶紧用筷子刨开了饭碗,把这一块腊肉深深地埋入了碗底,用米饭扎扎实实地盖好了,这才满足地开始夹起浸着肉香的嫩黄色笋片开始吃了起来。
腊肉是吃一点就少一点的,但是这种笋子在山上却不算难挖,而且一个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猪肉,一个却是从山上白挖来的,按照少女心里的想法,当然该是先吃白得的才对。
“嗯!”
少女一口咬下,连眼睛都舒服得眯了起来,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哼唧声,宛如一头饱食的小猪。
早年也算在外面闯荡过的老头子忍不住扯了扯嘴巴,心道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笋片嘛,至于么?
孙女之前的举动他倒是知道什么意思,腊肉少,肯定不舍得多吃,就先埋在碗底,一是给上面的米饭浸入一股肉香,更为可口,二是在吃到最后的时候突然吃到一整块腊肉,这种满足和惊喜的感觉,定然还要超过第一口的时候吃到,哪怕这其实本就是她自己先埋进去的。
穷苦人家嘛,生活就已经够不如意了,总是要自己学会给自己增加一些生活的乐趣。
老头儿看得有些心酸,原本喷香的腊肉含在嘴里,瞬间也尝不出味道了。
“爷爷,您吃呀。”少女见状,不由分说,便把剩下的腊肉全部都夹到了老头儿的碗里,自己则开始就着笋片大口地吃饭。
“女孩儿家家的,要有吃相,省得将来嫁到了夫家天天被婆婆念叨,不好。”老头儿不想在孙女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赶紧岔开了话题,而且他也是真的希望自己这个可怜的孙女儿能赶紧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嫁出去的,怎么都好过跟着他一起在这山里过苦日子。
少女闻言,眉头顿时就撇了起来,就好像一副美妙山水泼墨画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皱褶,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疼。
“我才不要,我要一直陪着爷爷。”
老爷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自己家里实在太穷,根本就出不起嫁妆,真要嫁了出去,那也是受气的,哪怕自家孙女儿做事再勤快,哪怕她的长相身材也都不错,但在这古朴守旧的卫国里,外来的媳妇儿在婆家的地位,那都是靠着嫁妆的多少换来的,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哪怕你就是再漂亮,身段再好,再会做事,不是门当户对,也就只能做个普通的妾室,甚至有的人连个正式名分都得不到,郁郁终老的,这种人不在少数,与其这样的结果,一开始还不如不嫁。
老爷子自己也只是被世俗的观念所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句话那是老祖宗一代代地传下来的,老头儿小时候就听自己的父母这么念叨,长大了也就按着同样的说法,说给自己的儿女听,再到今天,又说给自己的孙女,但老头自己也明白,若是嫁的不好,那还不如就在这座山里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哪怕是清苦了些,也好过当一辈子的受气包,出气筒不是?
吃着桌上孙女儿精心烹制的菜肴,老爷子心想,这样倒也不错。
这时,又闻一股股鱼香从另外一边飘来,少女一拍额头,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鱼好咯!”
说着,就赶紧起身朝着灶台边上跑去。
先找出了一个小木盆,用打上来的泉水洗干净了,少女才开始一勺一勺地从锅里舀着鱼汤,把那些切成块的豆腐,还有煮得软烂但并未彻底变形的草鱼终于从锅里弄出来之后,又伸手揭下了四周焦香扑鼻的玉米面饼,盖在了满满一碗的鱼汤上面,最后撒上葱花香菜,混着一起端上了桌子。
老头儿使劲一闻,顿时食指大动,赞道:“还是我家孙女儿会做菜啊!”
这一条是他从河里捞上来的草鱼,不大不小的,反正给爷孙俩做一顿晚餐那是绰绰有余了,又难得今天烧得如此之好,还加上了豆腐,当下老头也不客气,赶紧就先用筷子夹下来了一大块,咬在了嘴里。
“嘿!真是鲜!”
少女自己也忍不住赶紧夹起了一块吸满了汤汁的嫩豆腐,咬在了嘴里,囫囵了两下,稍微凉了之后才将其吞下,顿时面露满足的表情。
爷孙两个彼此对视一笑,就准备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了。
然而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却突然被一只满是老茧的手给掀开来,一个头上还裹着不少白色纱布的男人从里面钻了出来,整个身子倚着门框,显得十分虚弱的样子。
老头儿见状,顿时神色一紧,赶紧就站了起来,少女却是满脸的欢喜,直接叫道。
“你醒了!”
从里屋走出来的男人,单从外表上来看,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但眉眼之间,已无稚气,左半边的脑袋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浓郁的药香味,肩膀,手臂,胸腹等处,也缠着纱布,隐约还有一点点的鲜血渗出,他靠着门框,没有被纱布包裹的右眼望着桌上的食物,面露渴望之色。
少女背着手,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不顾身后自己爷爷的轻喝,笑眯眯地开口道。
“饿了吧。”
男人满脸迷茫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少女顿时嬉笑道:“那就来吃吧。”
她宛如一只活泼可爱的百灵鸟,一个转身就飘到了桌边,然后朝着自己爷爷嬉笑道:“看来今天要加餐了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完全失忆()
地方并不算特别宽敞的茅草屋内,就只闻一个人在迅速进食的声音,男人吃的是又快又急,但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他不管是吃东西的姿势,还是拿筷子夹菜的姿势,仍旧显得非常优雅,一口菜混着饭入了嘴里,会很讲究地嚼动很多次,直到它们成了碎屑肉糜之后,才会一口咽下,整个过程虽然进行的非常急促,他却不会跟粗鲁的山野村夫一样,张开嘴巴,大口咀嚼,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反而如同急行军一样,速度虽快,但纪律依然严明,队伍依旧整齐,吃的快那是因为身体太过空虚,急需一些食物进补,但优雅,却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和习惯。
作为这个家真正的主人,老头儿又拿起了那杆老烟枪,一个人蹲坐在门口吞云吐雾,偶尔才会一脸憋屈地回头朝着屋里望去,不是他这么快就信任了这名被他们爷孙俩所搭救的陌生人,只是一看人家那身腱子肉,哪怕伤势还未痊愈,但真要打起来,他们这一老一少还真没办法,所以只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屋里进食。
“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
缭绕的烟雾里,老爷子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惊讶,心道,看那一身的腱子肉,因为常年习武健身的原因,**的恢复能力强过普通人些许其实并不奇怪,但是之前遇到他的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自己爬下床吃饭了?
把他瞒着边境哨卡里的守卫,用驴车将其拉回家又细加检查了一次之后,老头差点就想直接将其丢了,原因无他,委实是这人身上的伤势太重了,简直是难以言说。
不光是四肢,就连脊背和肚子等十分脆弱的地方,也到处都是被短匕所割出的伤口,而且大都泛着一层绿光,流着黑水,腥臭难闻,显然是中了剧毒,更严重的,还要属七处箭伤,肩膀上中的那一箭都算是好的了,只是刺入了骨缝之中卡住,只要剖开肌肉,将其取出之后洗净上药,再好好养上几个月,兴许连个后遗症都不会有,但还有另外六箭,全部射入了身体里面,有的甚至伤到了脏器,这麻烦可就大了,最可怕的,还是他左眼上中的那一箭,基本上算是废了整只左眼,甚至深入颅骨,触目惊心,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生寒意。
可以这么说,若不是自己这乖孙女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再向他哀求,他只怕早就将其丢下山崖了事,怎么可能还会浪费珍贵的草药进行医治,一般的人,伤势能有他一半重那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却没想到,清理好全部的伤口,再上药之后,这才过了短短两天,他竟然就能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甚至还能自己下床开始进食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难道是自己之前看走眼了,用的药里,有药效特别厉害,年份特别高的那一种?
不然为何自己这医师都累的还没缓过来,这小子倒是缓过来了。。。
那也算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吧,连自己这几十年行医的水平,都没看出深浅的药,不小心用在了他身上,最后没有导致病情恶化,反倒有了奇效,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少女没理会自己爷爷的好心劝告,仍然一个人走到了旁边,面带笑意地看着那边正在埋头猛吃的男子,没有丝毫的害羞亦或是踌躇,少女满脸活泼之色地直接开口道:“嗯,你好,我叫韩如英,是个很好的名字吧,这是我爷爷取的呢。”
旁边的少女一脸骄傲之色,男人却连头都没抬,端着饭碗,又倒入慢慢一碗的鱼汤,小口小口地往肚子里吞咽,碗不大,很快便见底了,终于有了饱腹感,男人这才放下饭碗,抬头笑道。
“这是古人的诗句啊,彼其之子,美如英,不过如英两个字呢,可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房门口,一直在偷听两人谈话的老头儿被一口烟给呛到了,强行压着没出声,最后一抖楞,差点从马扎上摔了下来,老人心道,老子辛辛苦苦翻了不少书才找来的好名字,就被你小子这么评价?
“哎?”少女自己都怔住了,脸微微一红,然后又满脸希冀的样子看着对方道,“这句诗可真好听呢,是写在哪本书上的,你懂的这么多,能给我讲讲吗?”
“我。。。。。。”
男人整个人都愣住了,似乎遇到了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很久都没有说话。
少女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垂着头,满脸迷茫的样子,刚想上前去问他是不是觉得不太舒服,毕竟人家大病初愈嘛,有一点反应,也是正常的。
正在这时,男子突然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力气之大,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很多缠着纱布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渗血。
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饱含痛苦的呜咽声,整个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好似被冻到了似的,瑟瑟发抖,乃至都蜷缩了起来,看起来好像街角的野猫,凄楚,可怜。
眼看对方的手差点就抓下了头上包裹着伤口的纱布,少女一惊,下意识地上前想要阻拦对方,却被一股沛然不敌的大力给轻易地甩开,整个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