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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因为隔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也兴许是实在难忍相思之情,更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若是这次不说,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故而端木南漓这一次竟然大着胆子,直接向顾玄倾吐出了自己的思慕之情,同时还直截了当地邀约,想要在双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与他再见一次。
且不说是不是有人在假借她的名义诓骗自己上当,就说以现在的局势,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又怎么见得?
她的亲哥哥,可是刚从他的国家身上咬下了一条腿来啊!
他们一个是卫国的长公主,一个是凉国的五皇子,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能放下一切去私会么?
更何况,他顾玄对她,真的有爱么?
顾玄不断地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也不断地在向自己灌输着一个念头,从始至终,他爱的人,无非只是芙音一人罢了。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他从马匪的手里救下了危在旦夕的她。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是她在祁连城放走了刚刚才找回记忆的他。
但她的亲哥哥,却又正是害得顾玄流落祁连城的罪魁祸首,这样一份感情债,纠缠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团乱麻,谁又能将它理的清楚呢?
顾玄自问不是绝情之人,做不到快刀斩乱麻,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因为知道,却得不到,所以不如告诉自己不知道罢了。
但无论如何,无论外界的纷扰怎么变化,他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为何偏偏爱上自己呢?
世事难料啊。
“唉。”
顾玄放下了手中的信笺,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
声。
现在也不是该谈感情的时候,最起码,他不行。
他又复低下了头,默然无语。
其实谁也没错,错的只是这个无良的世道罢了。
这件事暂且按下不提,同样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爱慕之情的姑娘,现在也还在昏迷之中,说起这个,他就更是感到头疼。
嘱托端木南漓的事她未做好,自己却又怪不得她。
唯一能责怪的李胜邪,现在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杀了吧,不行,且不说大凉的确是亏钱这个年轻人太多太多,就说靖龙叔那边,该怎么交代?难道要让自己看着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后半辈子都在自责和痛苦之中度过吗?
可不处理他,又怎么对得起对自己一片赤诚之心,从未要求回报的韩如英呢?
顾玄忍不住站起身来,沉默了两息后,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剪不断,理还乱,这些事,还是全部交给别人来处理好了,想来精通人情世故的陆先生,是能帮自己处理好的。
就在他在思考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轻轻地敲起了门框,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顾玄一惊,手忙脚乱地收好了桌上还带着香气的信笺,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再次站起身来,一脸威严地道“进来吧!”
门外等候多时的马铭泽赶紧推门而入。
一晃都大半年了,原本黝黑精瘦,好似猴子一样的少年,现在已经长高长壮了不少,一入屋子,当即单膝跪地,低下头,朝着顾玄抱拳问候道“参见王爷!”
顾玄赶紧走上前扶起他,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这么多烦心事堆积在一起,也就是看到这个忠心耿耿的少年,会让他由衷地感到一份快乐。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私下里,就不要再行礼了。”
马铭泽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终究还是没有跟以前一样,说出那句“先生说礼不可废”,而是直截了当地禀报道“王爷,外面来了一个人,是特意来拜见您的,而且好像还是陆将军的旧识,现在就在会客厅等您呢。”
陆将军,说的自然就是陆登云了,他的旧识,无非就是幽州军的人,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许锦棠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顾玄心中一动,一伸手,道“带我过去吧。”
马铭泽下意识地又抱拳道“是,王爷!”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郡王府的后院离开,一路穿房过栋,没太久,就已经走到了位于前院的待客厅,远远地便看见,宽敞的屋子里,竟然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其中一个,是自从来了,便久不出屋的蓝云轩,另外一个,则是陆登云,还有一个,是正在替自己招待客人的陆议,最后一个,则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后,屋里的众人往外一看,见是主人来了,不敢再坐,赶紧站起身来,除了那个年轻人以外,其他人,包括屋里奉茶的仆人,全部躬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顾玄面带微笑,伸手虚抬,口中道“不必多礼。”
其他人赶紧道谢,然后才站直了身子,而趁着这个时间,屋里屋外的两个人,也都在认真地打量着彼此。
顾玄心道,这人看面相,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应该是与陆登云同岁,身子虽然壮实,却并不是如陆登云那样,这里做个比较,完颜珂尼的壮,就好似熊罴,而陆登云的壮,就好似猛虎,而此人就好似一头豹子,给人的感觉,是极为矫健而且危险的。
接下来就是气质,似那鹤立鸡群,卓然独立,眼神之中,不管看谁,都满是傲然之色,这并非自大,而是极度的自信,就好比是凤凰见到了百鸟,岂有将对方同等视之的道理呢?
看其身上还有一些隐晦的血迹,难不成,也是如陆登云和蓝云轩一样,是从幽州逃出来的?
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曹焱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对方。
这位就是河东郡王?
虽然早在来之前,其实曹焱对这位河东郡王就已经有过想象了。
按照他所得到的情报来看,十八岁被朝廷册封为河东郡王,然后就被外派到这种极端穷苦之地,说是被京城踢出局的可怜人也不为过,最关键的
是,听说他竟然只带了一个人就跑来赴任,这想来,该是有人想他死才对。
一般久居皇城,养尊处优的皇子到了这种地步,不是想尽了办法,死活赖在幽州境内不走,就是直接绝望地自杀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真的就这样走马上任了,而且路上还顺便救了一村子的人。
之后到了黄沙县这种朝廷弃城,按说该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都没办法了才对,未曾想,就这样一穷二白,白手起家,他竟然在这里挣下了偌大的基业,这个过程,更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艰难,据说他母族中途也未曾过来过一个人帮衬于他,这无中生有的本领,那是真的厉害了。
说个简单的,像他曹焱这样的人,在这时候,居然暂时只有这个去处,此人如何能不让他生出了解的兴趣呢?
而且他竟然还在这里碰到了往日的老友陆登云,还有那位虎贲军有名的“笑面虎”蓝参军,这既让他的心理平衡了些许,同时也对这位小王爷生出了一丝钦佩。
能留下这两个人,对方必然是有着自己独到的魅力,绝非是一般的草包王爷。
今日再一见,果真是龙骧虎步,一身气势,不是寻常人可比,光这举重若轻的步伐,就知道乃是常年习武的高手。
缺了一只眼睛,据说也是与塞外的马匪们搏斗导致,可见这并非是从未见血的雏儿,而是真的敢打敢拼的猛人,尤其是这种给人的压迫感,更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好,很好,就是这样,才最好,只有这样的人,才敢不给许锦棠面子嘛!
曹焱想到这,马上主动开口道“我叫曹焱,原玉阳军中人,见过王爷!”
就在双方彼此打量的功夫,顾玄已经从其身边走过,一直走到了主位的蟒椅上坐下,整个屋子便自然地以其为中心。
当下他眉毛一挑,好奇道“哦?玉阳军中人?奇怪,曹将军这时候不在前线跟蜀国人对峙,跑来本王这儿做什么?”
还未等曹焱解释,陆登云便主动开口道“王爷,他与俺,都是一样的情况。”
陆登云现在已经清楚了大概的情况,有了这么一个缓冲期过后,他没有冲动到马上去找许锦棠问个清楚,现在却只是死心塌地留在黄沙县。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王爷对他这么好,而幽州军又没了念想,更何况他现在和蓝参军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未来要想找许锦棠报仇,没有王爷的帮助,也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故而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先留在这里辅佐王爷了,今日突然见到往日的老友过来,更是十分高兴。
因为对方的实力他清楚,不说武艺了,就说那领兵打仗的能力,绝对是比自己还要强,对方如果能留下来一起共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沙县手头的力量越强,他就越有可能为左将军报仇雪恨,所以他才会突然插嘴,只是希望双方不要因为这一句带着些许讽刺意味的话起了冲突。
“啪!”
知道了对方的情况,与自己猜测的基本一致,顾玄突然一拍桌子,冷冷地道“许锦棠这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最近才终于从失意之中缓过来的蓝云轩,知道了燕州彻底沦陷的消息后,也绝了去凉州的打算,再加上陆登云的劝说,也准备留下来,辅佐这位小王爷,这时候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叹息道“话虽如此,但他未曾公开造反,幽州军便不可能向他出手。”
许家几代人,就是幽州军的魂,就算真的揭竿而起,犯上作乱,其实敢站出来反对的,也不知能有几个,所以形势其实不容乐观,只不过许锦棠能忍,不想赌这一点罢了。
陆议在一旁却道“蓝兄不必着急,很快,很快他便会被逼着出手了,咱们吞下了整个罗刹族,手握重兵在侧,他坐不住了,我们要做的,是尽快地把新得到的东西消化成自己的,如此,才能在未来阻止许锦棠!”
曹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在一旁惊讶道“你们吞下了整个罗刹族?”
剿灭和收服,那是两个概念,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凭什么以一城之力,吞下一族的。
本来这个标题,想用几十章,一直到战事结束的,但我觉得不能太懒,还是用到罗刹族的事情结束就行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谁敢言大凉无人()
一个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单靠自身的武力来影响一整个战争的具体走向,无论他是谁,哪怕是从人族的史书上被写下第一个字起便已经存在,并且在背后操纵着整个人族未来走向的光明会之人,其实说到底,也是靠借势,是以纵横之术搅动天下风云,绝不可能亲自上阵,以一敌万。
这算是蓝云轩等人会留下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人之力,太过单薄,若不抱团,那在这场席卷整个南地的战争里,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现在的黄沙县正需要他们,而他们更需要黄沙县。
有蓝云轩和陆登云两人在中间代为引荐,再加之双方彼此的观感也不错,这第一次见面,谈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曹焱此人虽然孤僻自傲,但并未是没脑子的无礼之人,既然到了人家的地方,自然是知道该如何与主人相处的。
初次见面没有聊上太久,看得出曹焱一路风尘仆仆地从幽州赶来,而且身上还带着一些伤,身体状态并非太好的顾玄,便主动邀请对方暂且留在黄沙县,休息些时日,让那位滞留城里的老医师先为其看看伤再说。
曹焱本是不想承对方如此多的恩情,但架不住蓝云轩在一旁一直劝说,故而最后还是答应先留了下来。
之后顾玄就叫来了府上的仆人,带其先去了一处空置的别院暂住。
非但如此,郡王府就连一场接风宴都特意为其推到了第二天,就为了让对方有充足的时间能够休息。
如此热情,又如此贴心,便是如曹焱这样冷傲的人,也端不起架子了,毕竟对方乃是一位实权王爷,现在又手握重兵,本不至于对他这样一个“丧家之犬”如此礼遇。
一路辗转千里,途中无数次的战斗,走得是极为艰辛,对方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给他提供一个如此好的落脚地,他断没有推辞的理由,之前的推让,也是性格使然罢了。
在木桶里好生地泡了个澡,将一路携带的风尘泥垢都擦洗干净后,又好好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换了一层新药,事实上,以他这样强壮的体质而言,若非是因为一路颠簸的原因,这点伤口早就已经结痂了。
缠上了一圈绷带,又穿上了郡王府刚刚送来的一套新衣服,便是他自己都觉得神清气爽,一路上的疲累都被清扫一空。
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