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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了的,二十年过后,就算他能够再从鲛人族那里回来,又要如何自处呢?
所以对于顾苍那个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可以说是甘愿赴死的决定,他却是能够明白一些的。
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如果能够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坦然赴死,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要他瞒着自己的妻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那种感受,又有谁能懂呢?
可他不能倒下,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伤心,因为他是一位父亲,更是大凉的帝王,他是天子,是大凉的精神支柱,他是不能倒下的。
正是因为信任与歉疚,他才会放任顾苍如此胡来,甚至于将国家弄成这个样子,也从未质疑过对方的决定,反倒是主动替自己的儿子顶住了朝臣们的压力,只是想着,能与他多待一些时日,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终究还是到了要道别的日子了。
顾懿的嘴唇微微地动了两下,一国之君,还未开口,竟然已经先红了眼眶。
不过站在他面前的顾苍,表现得,却远比自己的父亲来得更加轻松。
“父亲,今日的离别,只是为了来日的再相见而已,父亲不用如此伤心,孩儿,永远都是您的儿子。”
不是父皇,只是父亲,不是儿臣,只是儿子。
顾懿努力提起力气,从椅子上站起,走上前来,一伸手,扶住了顾苍的肩膀,声音低沉,只是为了掩盖住那一丝丝难以显露出来的哭腔。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顾苍压下心中的感伤,抬起头,笑着道“父亲,其实另外的兄弟们,也都是好孩子,儿子相信,无论将
来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继承帝位,都会是一个好皇帝,但儿子自私,先斗胆为大凉选择了一个真正的明主,还请父亲恕罪。”
话是大不敬的话,搁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足以让他丢了太子之位,乃至于被下令处死的那种话,但向来已经习惯了对方迥异于人的言行作风的顾懿,却不生气,更何况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大凉这三代皇帝,不都是只传贤,不传嫡,更不传自己偏爱的么?
“只是苦了黎儿他们了。。。。。。”
这一场闹剧,许家垮了,何家垮了,这些皇子们自然也被波及,顾黎被禁足,顾海自囚于府,顾源现在还被何家软禁着,着实“苦”矣。
顾苍闻言,叹息道“祸兮福所致,福兮祸所依,绝了同室操戈,明争暗斗,他们又能因此而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未尝不是好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位置,现在不过是敲打他们的心境而已,更何况。。。。。。”
他顿了顿,半是感慨,半是问询地说道“做皇上,就真的幸福吗?”
顾懿看着他,又抬起头看向了穹顶上那座有些晦暗,但依旧可见栩栩如生的盘龙雕像,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从幼年时期就开始的尔虞我诈,韬光养晦,中途的血雨腥风,斩草除根,再到之后的事必躬亲,励精图治,一阵阵疲倦感,就止不住地袭来。
“没坐上那张椅子之前,朕的眼里就只有它,可当朕真的坐上去之后,才醒觉自己在追逐它的过程之中,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不过也没办法,从头再来,朕依然会去争,因为不争,朕就会死!”
先帝是一个完全拿自己的孩子当蛊虫养的人,他的一生,都活在自己父亲,也就是顾齐光的阴影之下,毕生的梦想,都只为了继承太祖遗志,所以他才会在大凉根基未稳之前,便四处征战,虽然也有建树,但终究是埋下了不少祸根,今日之灾,便是来源于此,他死前要为大凉挑选一位真正的明主,便不惜以大火熬炼他们,只期望最后出来的,是一块真金,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与顾苍他们现在的处境,是截然不同的,换句话说,他们是幸运的。
现实永远比故事来得更加奇幻和残酷,以顾黎他们的心性和能耐,换到自己父亲的年代,只怕早就死于非命了,所以说他们是幸运的。
顾苍点头道“确是如此,境遇不同,自然不得不争,他们,我们,其实都该感谢父亲您的仁慈,所以我更希望三弟他们能够醒悟,若是将来能安分守己,为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又何尝不是不虚此生呢?”
顾懿却是看得更深,他叹息道“你强行改了他们的命,他们又怎会愿意按照你的想法来行动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于皇家,少有豁达之人。”
顾苍无奈一笑,道“这便要看五弟的手段了,也是我为他留下的最后一个考验。”
顾懿转头道“其实朕始终都不明白,为何你单单就看中了老五呢?”
这的确是他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不过也是因为他为了保护那对可怜的母子,特意不与顾玄接触,自然也就了解不到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顾苍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故而立马笑道“因为老五什么也不是。”
这一下,顾懿却是更加疑惑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也不是?”
顾苍点了点头,解释道“他这一路上,从没受过任何人的恩惠,自然也就不会被其他人所累,做事可以公平公允,不为利益而动,难得是他受了这么多苦,却仍然能够坚守本心,能够做到自省,不与他人同流,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至于他将来会不会变,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但路我已经给他铺好了,来日他自然可以走得更顺畅,更坦荡一些,再有父亲教导几年,将来会是一代明君的。”
顾懿道“朕都明白了,他们,都是被家族所累啊。”
“身居高位,不下基层,连一个鸡蛋多少钱都不知道
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出真正对百姓有利的东西呢?”
顾苍叹息道,“为何从来没有万世的王朝,便是因为他们打从生下来,就已经脱离了百姓,他们的眼里,没有百姓,自然也就无法治理好国家,连那些被人推崇备至的所谓帝王心术,也无非就是御下之道,流于心计,缺失了真我,长此以往,不是国家之福。”
顾懿轻咳一声,道“你这话,却是将父皇也骂进去了。”
若是平时,他或许不会多想,但今日,却是愿意去深思一下的,顿时更觉得此言已近“理”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这些人,就是站得太高,所以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顾苍闻言,只是腼腆一笑,却并不答话。
顾懿想了想,又问道“那姬耀灵呢?你准备拿她如何?”
姬耀灵虽然聪慧,能力不凡,但在这二人的面前,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她那点野心,其他人看不出来,不代表这两人就看不出来。
顾苍神色轻松地道“父皇不是还在么,这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顾懿略一沉吟,问道“那你认为,该压她几年?”
顾苍道“父皇自己决定即可。”
顾懿又道“你想将她许给老五?”
顾苍抬起眉眼,道“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添一份心安,总也是好的。”
顾懿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大凉真能走到那一步?”
顾苍却只是道“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句话说完,两人一时之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顾懿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
但没什么问的,也就表明已经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半晌,他才终于犹豫着开口道“真的不去见见你母亲么?”
顾苍摇了摇头,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不了,怕她难过。”
顾懿叹息道“难道你以为你这样走,她就不难过了么?”
顾苍咬着牙,坚持道“孩儿自私,怕一见了母亲,自己便先忍不住哭出来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中途顾懿几次想要开口,却又止住了。
半晌,他才终于又道“全都准备好了?”
顾苍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顾懿低下头,看着眼前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儿子,心里堵得慌,他有些迟疑地抬起手,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能,能让朕,不,能让爹抱抱你么?”
顾苍伸出手,与自己的父亲最后一次紧紧相拥,一息之后,两人又都极有默契地松开了手站定。
这位大凉的九五之尊,不再多言,而是转过身,佝偻着腰,一步接着一步,十分艰难地走回了那张龙椅上坐下,垂着脑袋,冠冕上的流苏遮住的脸,就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不再看他。
一种孤独,落寞的感觉,紧紧地围绕着他。
顾苍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却终究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越是由他来安慰对方,对方就只会越加难受。
因为他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个皇帝,“无能为力”四个字,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最大的羞辱和折磨。
他只能再度长揖及地。
“那孩儿便告辞了。”
顾懿仍然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不用再谈什么路途小心不小心,也不必说“再见”,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皇,保重。”
顾苍转身离开御书房,整个人显得轻松了不少,就仿佛是终于卸下了一身的担子,走得是大袖飘摇,走得是潇潇洒洒。
头顶,天际,夜幕深沉,星光璀璨,道道洒落下来,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绝美的长摆。
他这位一直坐镇幕后的棋手,终于是到了亲自下场收官的时候了。
一辆马车,离开了京城。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数今朝风流人物(一)()
搬家,耽搁,见谅。
………
且说那曹焱得理不饶人,手持方天画戟,施展出一身本事,一连斩了十余人,将保护着大将军呼延实的亲卫队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尤不罢休,竟然还想一路追踪下去,只不过到底还是耽搁了太多时间,哪怕是靠着火神子风驰电掣一般的脚力,却也一不小心就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实际上按说草原也不是什么好躲藏的地儿,虽然水草肥沃,长势高得足以遮住寻常牛羊,但马儿一路跑过,踩踏之下,自然就会产生一条道路,更别说马掌踩在这种湿软的地面上,那更是一下一个印子,只要站在高处看,那是显眼的很,但呼延实就是凭空消失了,而且全无踪迹。
曹焱骑马很是追了一阵,可哪怕是靠着早年从蜀地和大漠里学来的追踪之法,却依然是一无所获,料想此人肩膀上中了一箭,行动不便,那本该是一路留痕才对,未曾想,竟是被其不知用什么办法给走掉了。
想来姜还是老的辣,呼延实此人不光是领军的水平不错,其他本事,也亦是不少。
既然怎么都追不上,那也就罢了,曹焱虽然觉得甚为可惜,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心态失衡,能一战建功,当场诛灭敌方大将,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此事自古少有,而他能以一千未经训练的兵马,屠灭呼延实亲自带领的五千人马而自身的战损竟然不过一百余人,这已是一场可以拿来大肆吹嘘的胜利了。
趁着其他人打扫战场的时候,曹焱在一边继续看着面前的地图静静地思考着。
打扫战场是罗刹族们的传统习惯之一,毕竟沙漠里物资匮乏,像什么武器,甲胄一流,其实都是靠抢来的,他们自己哪儿有那本事开炉铸剑。
包括发现了刚才那一战侥幸活了下来,并且还没受伤的好马,他们也都当场合并在一起,让人牵走作为后续的替用。
虽是三军轮换,但马儿们长途奔袭,也有力疲之时,这自然就需要更多的马随时作为替补,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况且马本身也是一种战时的应急食物。
看这些人的样子,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土匪一样,先将甲胄从尸体的身上扒下,然后也不管上面有没有血,直接就往自己的身上套,反正都只是普通的藤甲,无非是棉花的内衬外面加一层抗砍击的皮,就算他们身形高大,不比常人,却也能使用。
然后就是回收地上的箭矢,这种东西是用多少就少多少,这时候自然要尽量地收回,包括敌军身上的箭囊,他们也都一并拿了回来。
不过这种丢人的场面,也轮不到曹焱来操心,他要操心的,是整个战局的大势,更是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做,要怎样去指挥。
伊华沙默默地走到了他旁边,沉默了几息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将军先前真是神勇,若非将军您上去冲破敌阵,我们的伤亡只怕还要大些。”
曹焱听闻,却连头也不回,只是平静地道“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