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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虽然看着像是认出了一些什么,但他的语气却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旧例行喊话道“不管你们打哪儿来,是什么身份,但在这,朝廷的规矩就是天!看见两边的牌子了么,马和车都走这边,人去那边,分别接受检查!”
顾玄等人自然乖乖听令,然后又分开去往排队的地方接受检查,其实他们通关文牒和身份证明的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摩罗贝提的身上,这样一个外貌,肤色都迥异他们凉国人的“人”,不好好盘问一番是不可能的,最后只能说他是顾玄买来的奴仆,又好生地查验了一番之后,才得以成功地通关。
有惊无险,总算是全部都成功地入了城,却没想到,当他们一行人刚刚才走过了漫长的甬道,就见穿着一身低调素雅学士服的夜知槐,正带着一个仆役,赶着一辆马车,就等在城墙边上。
“王爷呀!您总算是回来啦!”
夜知槐这第一眼看过去,差点都没能认出来,不过他到底是一部长官,为官多年,涵养极好,城府极深,这面上是不见丝毫的惊讶或是疑惑,反倒是变得愈加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的老友见面了。
顾玄见状,眉头轻轻一挑,显然也很是意外,因为自己等人已经如此低调了,怎么夜知槐还能够
“刚好”等在这里呢,这只能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被人看在眼里。
再换句话说,这京城里面的人,应该都已经知道自己回来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心念如此,但顾玄还是非常从容地走了上去,毕竟在这座京城里,暂时来说,夜知槐好歹还算跟自己亲近一些,其他人,那是完全没交情的,与其跟其他陌生人打交道,顾玄倒更愿意和这个自己一直讨厌和排斥的夜大人聊聊。
夜知槐也不矫情,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那不合时宜的大礼,而是随之一伸手,先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和顾玄一起走进了马车里,再合上了帘子。
最不清楚状况的马家兄弟和摩罗贝提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至于另外两人,一个本来就认识夜知槐,而另外一个早已修得宠辱不惊,根本没有意外的样子,依然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倒是引得不少妇人频频侧目。
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不等对方向自己施礼,顾玄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夜尚书,出什么事了吗?”
顾玄与之前那个完全不敢争的自己从心态上对比,就已经是截然不同了,现在的他,对于这位尚书大人的主动示好和帮助,不再选择排斥,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确需要对方的帮助,绝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而耽误了二哥最后交允他的正事。
他知道,对方既然会换上寻常的便装,特意打扮了一下,专门等在这里,那肯定就是有事,再加上这种地方也不是好长久闲谈的地儿,所以他就单刀直入,直接问了。
夜知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看,道“王爷,您可知道,您现在已经成了京城新一代的风云人物了?”
顾玄面不改色地回应道“何解?”
夜知槐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解释道“下官斗胆先为您细数一下您立下的功劳,这治理一县之地不必多言,吏部的本子上都记着,咱们暂时只说战功,您先是代表我凉国出面,成功地劝降了屡次侵犯幽州边境的罗刹族全族,一举拿下了大漠飞地,幽州燕州战事岌岌可危之时,您没有选择退回安全的后方,而是留守原地,遣人去往燕州狙击了卫晋联军的运粮队,力斩卫国大将军呼延实,这凉州之战的胜利,也得有您一份大功劳在里面吧,至于幽州呢,您借了那陆登云一批兵马,力战蜀队,又收服了很多原幽州的兵马,虽然许锦棠的事朝廷尚未下定论,但世人心中自有计较,而后您又亲自带兵深入卫晋两国的腹地,连取两国京城,迫使他们投降,彻底灭了卫晋两国,就这几份功劳算下来,您知道得有多大么?”
顾玄倒是没有去考虑这些,他只是在思考,这究竟是朝廷的消息确实太灵通,还是二哥早就安排好的,不过他并未太过惊讶或者警惕,因为他既然会回来,就知道他总要面对这些。
“呵,夜大人是吏部尚书,这论功行赏的事,夜大人是最清楚的,本王却是不知,还望尚书大人能够为本王解解惑。”
夜知槐的心中有些尴尬,知道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没来由地防着自己,不过无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博取对方的信任,于是转移开了话题,继续道“这功劳究竟有多大,暂且不论,总之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人都眼红的功绩。”
夜知槐很快就恢复了状态,侃侃而谈道“下官先斗胆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陛下的六个皇子里,二皇子,也就是太子薨矣,而大皇子与四皇子不说这一战未立寸功,他们事后能不被何家牵连就算好的了,至于三皇子,早就已经被许家牵连,连后宫那位娘娘都彻底失势了,只剩下一个六皇子,才华,功绩,都不出众,又如何能跟您抗衡呢,更何况陛下一向对其很是冷淡,换句话说,如无意外,您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太子人选,是未来的储君!但您在京城却毫无根基,您是一个新
人,您上位了,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呢,而且有很多人,早就已经和其他几位捆绑得太深,若不伤筋动骨,是解不开了,先前对那位没办法,可现在要动您还不简单么,所以下官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您提个醒儿的。”
这些话,都是实话,也是夜知槐的真心话,虽然为臣者,不应当这样去谈论帝王家事,尤其夺嫡历来都是帝王之逆鳞,触之即死,更别说公开讨论了,但有些话,跟聪明人,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彼此没这个心思,今天也不至于碰面。
顾玄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调侃道“那您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我?要知道,这京城你我可都不陌生,这街上的贩夫走卒,说不得都是别人的眼线,您哪怕伪装得再好,也还是会被人知道的。”
夜知槐听罢,心中一松,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道“那又如何?下官混迹官场半生,能走到今天,靠的难道都是别人?这伪装是给他们看的,也是给陛下看的,下官总不能大摇大摆地来见您吧,再说了,谁不知道,下官可是最早在您身上押注的人,下官就算自己想否认,别人也得信呀,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藏着掖着呢,今日跟王爷您见了面,等会儿分别的时候,再劳烦王爷跟下官做做样子,让外人知道你我关系未变,下官自然就可以代表您,前往各方替您阚璇,毕竟现在想改换门庭跟着您的人,那可是有不少。”
顾玄脸上虽然在笑,可心中的冷意,却是越来越足,因为他陡然想起了顾苍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对夜知槐,得防着。
他眯着眼睛,盯着夜知槐,后者却依旧微笑以对,毫无破绽,半晌,顾玄才终于伸出手,道“本王现在的确需要你,夜大人,虽然本王不知道你在谋些什么,也不清楚究竟您之前是为了继续保持中立,才早早地接触本王这个最没用的五皇子,还是真的眼光长远,很早便看重本王,总之,本王不在乎,只说眼下,本王愿意交夜大人这个朋友。”
夜知槐不去与顾玄握手,而是赶忙下拜,口中恭恭敬敬地道“不敢,不敢!王爷如此信任夜某,夜某无以为报,知槐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顾玄没有多说,而是一把掀开帘子,弯着腰,躬身走了出去,夜知槐紧随其后,一出来,这两人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十分热情,互相寒暄着,真好像是十分熟识的朋友,夜知槐顺势凑到了顾玄的耳旁,低声道“王爷,小心驿馆。”
顾玄的心中一凛,但仍旧面色如常地回应道“多谢夜大人提醒,你我改日再叙。”
夜知槐后退一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王爷保重!”
双方也不拖沓,就此分别,眼看马车走远,摩罗贝提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小声问道“他是王爷您认识的人么?”
顾玄扭过脸,看着他与马家兄弟都有些好奇的样子,这次却是发乎真心地笑了笑,然后随意地解释道“别看那位今天穿的朴素,马车也旧,这可是我大凉的吏部尚书,你们三人都跟着陆先生学习过,也该知道这吏部尚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
吏部为六部之首,虽然官做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算到头了,吏部尚书从未有再往上升任的,但吏部的权利之宽,之重,吏部尚书的能量之大,实在是难以想象,真要折腾起来,不知多少人都俯首,无怪之前其余几人都那么想拉拢夜知槐。
摩罗贝提和马家兄弟这三人一听,吓得一齐长大了嘴巴,陆议却是神色如常,只是道“没想到回京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一位尚书大人,还是特意为您报信来的,这趟路,看起来不好走呀。”
顾玄也感慨道“是啊,这些弯弯道道,那比沙场厮杀要费心费力得多,不过用本王当初离开京城时说的那句话告与大家,逢山开山,遇水搭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
第九十八章 找你立威(上)()
出了长长的甬道之后,面前是一条足可容八骑并行的宽阔街道,道路两旁,各式的豪宅大院,绿荫翠植,商贾小摊,不一而足,酒楼,茶摊,早点铺子,绸缎庄,应有尽有。
再往细处看,还有那专门用来排泄污水的沟渠,堆放垃圾的圆桶,引雷避火的鸱尾,以及特意分出的一些小道,供菜车,粪车等通行,总而言之,在这里,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皆有一定的讲究。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挥汗成雨,吐气成云,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洋溢出一种美好的希望与由衷的自豪感,在这里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被其他人所感染,努力追求更加美好的明天。
达官显贵,世家子弟,贩夫走卒,平头百姓,都在这里共聚一堂,哪怕彼此的身份悬殊,却也可以和谐地走在同一条道上,甚至还会互相点头致意,虽气象万千,却可海纳百川,这就是大凉京城啊!
张口深深地呼吸着,这是一种与幽州那边自带细微的砂砾而变得很是粗糙的空气截然不同的味道,顾玄心中的感慨也是油然而生,果然,有些东西,当你随手可得的时候,绝不会觉得如何珍贵,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它,才会真正明白那到底有多可贵。
别说他了,马家兄弟和摩罗贝提三人更是已经完全看花了眼,这三个人,前两个打从出生开始,就在村子里打转,最远不过去过附近的县城赶集而已,而另外一个虽然自家部落看着很是富足,但那也是相对而言,若是和眼前这座宏伟的城市相比,连它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都比不上。
这三人东看看,西瞧瞧,脑子都已经跟不上眼睛了,因为视线移动得太快,甚至都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眩晕感。
太美了!
实在是太美了!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世界,太美了!
只有真正见识过这样的世界,方才不负这人间走一遭啊!
不管这三人怎么想,顾玄的心中却有一些计较,哪怕夜知槐刚才特意过来提了一嘴,可他还是准备先带人去驿站,没办法,这是规矩,虽然顾玄从名义上来说是回家,但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既然挂着一个河东郡王的名头,又有实际的职务,那回到京城就得先去驿馆安顿下来,再由驿站代为传书,然后等待传召。
当然了,如果他在京城有别府,倒也可以直接去居住,一般来说,这没人管,并且也不算太严重的违律,但他这一穷二白的,哪儿来的别院,又不可能直接跑永乐宫去,更何况他也不放心让马家兄弟和摩罗贝提等人单独待在驿站,这京城,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美好的地儿。
这一行人不敢耽搁,脚下一直不停,好在顾玄前十八年都生活在这里,不敢说到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但最起码,每个地方的大概位置都是清楚的,更何况驿馆他也曾经去过,别忘了,当年鲛人族来使,就是居住在驿站单开的一座叫做“四海府”的别院里。
可就在这时候,街头突然迎面来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玄在京城的老熟人,许怀英!
这两人之间的恩怨最早都要延伸到他们小时候了,这么多年来,明面上的大冲突没有,但小摩擦实在是数不过来,这些不提,就单说这许怀英为何今天会“恰巧”出现在这里,还“恰巧”碰到了顾玄。
从头说起,自从许锦棠屡次抗旨不遵,拒不出兵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