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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这不怪你。”云琛轻声道。
看清云琛眼中无法掩盖的哀伤,云景兀自垂着头沉默着,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敛下了脸上的愧疚和痛苦,变得冷峻不已,他紧紧握着拳,面无表情地寒声道:“我定会替云瑶报仇,让他们二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来——”
第7章 18|()
话音落下后,云景又安静了许久,他的脸上还留有狠意,久久无法化去。
这是云景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浓烈的恨意和情绪,倘若可以,他此时已经入宫,亲手去了解了淮王和良妃二人,替云瑶报了仇。
用尽全力压下了自己心里汹涌的杀意,云景拼命呼吸吐纳着,好半晌过去,他才逐渐冷静了下来,不过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寒着一张脸,云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正事上,他冷声问道:“为何需要良妃?她能做何事?”
“小舅你有所不知,我们所剩时间不多,故而这些消息,只能由她来传递,才能发挥最有效的作用,其他人未必能够达到。”
停下来斟酌了一下语句,燕文灏跟他解释道:“此次,三皇弟虽然成功将淮王抓获,也一并捉拿了与淮王勾结的官员,但是,却还是有一批人被忽视了。淮王秘密谋划了数年,仅有他自己一人是无法成事的,他的身边必然还有一批谋士和手下。而这些人,便是淮王的心腹,是他真正信任的人。”
“淮王这番入京,仅仅带来了几个侍妾,不见其他任何手下之人,想必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城外军营当中筹划着。淮王被抓后,之所以胆敢直言用这些兵马威胁父皇,让父皇不敢轻易对他动杀手,势必也有一部分是基于他们。”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再开口时,他的眼神冰冷彻骨,语气也充满了深深的寒意:“能够让淮王如此仪仗信任之人,能力自然不会差,遇事会思虑甚多,若是一般之人,恐怕无法轻易哄骗到他们,反而还会被他们察觉,变得更加麻烦。”
“然而良妃乃是淮王的人,多次替淮王传递宫中消息,甚至整个李家,都和淮王脱不开干系,因此,淮王的心腹必然都会知道她的存在,如果由她开口,尽管他们多少还是会怀疑,但更多的,却是会去相信她,从而与江湖势力心生间隔,使得军心不再团结……”
这番话虽然有理有据,但云琛却一直紧锁着眉头,他思索片刻后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但是灏儿,良妃如今已经被陛下贬至冷宫,身边没了人手,她又能从何处得到消息?又该如何离开皇宫?此时,淮王的人马,定然不会抽空去救她。”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说道:“倘若由我们的人出手,只怕会弄巧成拙,让此事显得太过凑巧,反而会使得对方警惕起来。”
“不会的。”
微微笑了笑,燕文灏说道:“外公无需担心,如果要做,便要做到不露痕迹,我知道一人,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一直以来,良妃都非常信任他,淮王等人,亦是间接利用于他。”
“倘若要搭救良妃出宫,只有由他出手,才不会引得对方怀疑,而消息,也只能由他无意透露给良妃……”
猜到燕文灏所指的是何人,慕子凌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出声问道:“你说的,可是姜大人?”
他还记得先前的事。
微微颔首,燕文灏淡声应道:“是他。”
闻言,慕子凌拧起了眉。
扭头看了慕子凌一眼,燕文灏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慕子凌的手背,眼神既温和又温柔。
这时,云景突然出声,疑惑道:“你所说的姜大人,可是指的姜溪?”
不知其中缘故,云景的表情十分茫然,他偏了偏头,‘看向’燕文灏的方向,不禁又问道:“他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他明明记得,十二年前,姜溪是一名有才华,又十分负责任的官员,燕帝对他十分欣赏,现在,怎么会突然和良妃有所关联了?
“不,他与此事无关。”
燕文灏缓声解释道:“但姜溪是唯一能帮助我们之人,唯有他愿意帮忙,这一计,才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
时至今日,也就只剩下一个姜溪,还能博得良妃的信任——
此时此刻,姜溪如果去搭救她,她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良妃始终以为,姜溪无法忘记她,哪怕是要做有违姜溪原则的事,只要她佯装难过或者悲伤的流下眼泪,他便会毫无保留的帮助自己。
就是依仗着一点,她才会肆无忌惮的,去消费姜溪的感情。
然而她忘记了,每个人都有底限,不是无节制的,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而她的做法,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姜溪,让姜溪下定决心,要将这份错误的感情连根拔起,即便是会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
宫外,姜府。
书房内,姜溪的目光落在先前燕文灏给他的信件上,神色中透着些许茫然,怔怔地发呆着。
这封信,他还未曾拆开来看。
——他想看,却又不敢去看。
姜溪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
领命来到姜府,跳窗而进入时,暗一看到的,便是姜溪拖着半边脸颊,神情茫然,望着桌上信件兀自出神的模样。
忍不住皱了皱眉,暗一脚步轻缓地走到姜溪身边,低头看了他一会,而后用平板无波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姜大人。”
“嗯?”
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姜溪抬起头,看到不请自来的暗一,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随后移开视线,淡声下了逐客令:“先前取名单时,我便已经同二殿下说过了,除了那份名单之外,我不会再帮二殿下做任何事……无论你此番过来是为了何事,我都不会答应的,你且回去吧。”
没有理会他逐客的话语,暗一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送到了姜溪的眼前,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说,请姜大人务必拆开一阅,此事关系重大。”
视线落在暗一手中的信件上,姜溪看了许久,但却始终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接过信件的打算。
看他并不接过,暗一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接着又把信封往前移了一点点,直接戳在他的眼前,使得姜溪无法做任何事情。
“……”
瞪圆了眼睛,姜溪抬头看他,两人就这么互相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姜溪先败下阵来,妥协着伸手把信接了过来。
“请大人查阅。”
暗一说着话,又看了一眼十分无奈只能妥协的姜溪,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睨了一眼暗一,姜溪便低下头拆开了信封,又将里头的信纸拿出,然后快速地看了一遍,只是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后面,连手中的信纸,都被他抓得变形了。
把信纸拍在书桌上,他沉着脸,一语不发地沉默着。
见状,暗一拧了一下眉,看了看他,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知道,姜溪很气愤,但是也在考虑。
沉默着过了许久,姜溪才略显疲惫的眨了眨眼睛,随后抬起头来看向暗一,轻声问道:“这件事,非我去做不可吗?”
他虽然这么问,但对于这个答案,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如果不是需要他,燕文灏是不会再向他开口求助的。
这一次,燕文灏是真的要他,亲手将心爱的女子,送往黄泉,再不会有任何回转余地了。
“是。”
点了点头,暗一表情肃然,认真无比地回答他:“殿下说过,此事非你不可。”
“呵。”
苦涩地笑了一声,姜溪缓缓闭上了眼睛,又抬起一只手臂,遮住了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伤感模样,他不想让自己的悲伤和脆弱,暴露在其他人的眼中。
暗一定定的注视着他,眼里闪过了一点思绪,但转眼既逝。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言语,书房之内,安静无比,几乎落针可闻。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炷香过后。
这时,姜溪已经敛起了方才外露的神情,重新恢复成往日沉稳的模样,眼神也是一片平静,丝毫不见半分忧伤——他隐藏地很好。
伸手把信件放置烛台上燃烧干净后,他紧绷着脸,沉吟了好半晌,才用无波无澜的语气问道:“我们何时入宫?”
在信件里,燕文灏已然跟他说了,若是他同意相助,便直接让暗一带他入宫便可,其他之事,他无需关心,自会有人安排妥当。
“戌时过后便可。”
暗一说完话,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准备离开,待到戌时再回来送姜溪入宫。
以他的身份,呆在这里,并不方便。
“等等。”出言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暗一,姜溪垂着眼眸,淡声问道:“你可会下棋?”
闻言,暗一停下脚步,转回身看了姜溪一会儿,须臾,他回答道:“不算会下,只是略懂皮毛。”
“会便行了。”
抬起眼眸看他,姜溪的声音十分平缓,他漠声道:“如今距离戌时尚且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也不必离开了,就留下陪我下一盘棋吧。”
他需要有人陪他一会,无论是谁,也无论是做任何事……否则,他会忍不住去想,而后令自己陷入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第7章 19|()
这盘棋,姜溪下得并不尽心,甚至整个人都处在茫然状态,以至于他好几次都走错了地方,落错了棋子。
姜溪的频频走神,暗一虽然都看在眼里,但却始终没有提出来,而是安静地陪他下完一盘棋。
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暗一抬起了头,淡声叙述道:“姜大人,你输了。”
这一声,唤回了姜溪的思绪,他先是看了暗一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棋盘,只见上头自己所执的白子已经寥寥无几,而黑子却占据了大半个棋盘……他输了。
并且输的一塌糊涂。
姜溪发了一会呆,半晌过后,他将棋子一一收回棋盒之中,然后问道:“时辰到了吗?”
暗一告诉他:“如今已经戌时一刻了。”
姜溪似乎有些惊讶,“这盘棋,我们下了一个时辰又一刻钟的时间?”他明明觉得很快。
暗一点了点头,应道:“是。”当然这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被姜溪发呆发掉了,不过,暗一并未提醒他。
低着头安静了一会,之后,姜溪轻声问道:“我们要入宫了吗?”
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又思索了片刻后,暗一问道:“姜大人是否需要先用过晚膳再入宫?”他的声音虽然还是很淡,但语气里,却也有一份显而易见的关心。
“不必。”
摇了摇头,姜溪垂着眼眸,淡声说道:“走吧,我们入宫,免得太晚,耽误了二殿下后面的一番安排。”
说完,姜溪便理了理有些褶皱的广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看了看姜溪,暗一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径直走了姜溪的跟前,面无表情道:“得罪了。”说罢,他就如同先前那次一般,直接把姜溪抱进了怀中,而后提气一跃,迅速地离开了姜府。
暗一的轻功卓越,即便是多带了一个人,也不会慢下多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二人就已经抵达了皇宫。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皇宫已然掌灯,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灯海,犹如白昼。
灵活地避开了巡逻的禁卫军,暗一抱着姜溪,直接来到了皇宫之内,最是偏僻的地方——冷宫。
与前面的灯火通明相比,冷宫这里,实在萧索的厉害,仅有挂在大门处的两盏宫灯亮着幽幽地光亮,再无其他,而本来负责守门的太监和侍卫,在入夜之后,就已然离开。
“姜大人,到了。”低下头,看了一眼窝在他怀里怔然出神的男子,暗一提醒道。
“嗯。”
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姜溪又安静了好一会,待他反应过来后,才轻声说道:“……劳烦你了,放我下来吧。”
闻言,暗一把姜溪放了下来,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姜溪的身后,犹如一个保护着的姿态。
姜溪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大门久久,他紧紧地抿着唇,眼神几经变化,他沉默着,缓缓闭上眼,片刻过后,他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已然没有了任何情绪,那些纠葛和情感,仿佛全部沉淀在了最深处。
背脊挺得笔直,他一步一步地走至门边,伸手推开了这扇大门,而后脚下没有任何停顿,目光坚定着,走向了宫殿的最深处——
那里,是良妃如今在冷宫的宫室。
这座冷宫,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