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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藏锋目力过人,一眼看到这些女子黑发飞扬,头上不带珠翠,如烟的发丝中都插着几只翠绿的羽毛。
他并不知道,这已经成为京都的一道风情。
而带动这种风情的人,却是姚采薇。
长安的秋季,姚采薇从海星天回来给祖母贺寿,同时也为了叙叙疏远的亲情。
途中遇到一名盗卖翠鸟的商贩,她花钱买下鸟儿,全部放生。鸟儿飞走了,空空的竹笼中留下许多翠绿的羽毛,扔掉太可惜了,她用清水洗干净,将细小的羽毛粘连在一处,偶尔插在发髻中揽铜镜自照,极为明艳动人。
第二日,她就插着翠羽去皇宫面见圣公主。在深远的后宫,无数宫女见到这美若天仙装扮,再望着这个皎皎如月中嫦娥般的女子,无不为她的美丽惊艳。
于是凡后宫有能耐的女子头上都插上了翠羽,一时竟为风尚。
很快又从深宫传到民间,人们称呼这种雅致而美丽的装扮为“翠羽采薇”。
夜色还未深,这条连通御河的清流微波荡漾。
长安城已经宵禁,唯有这里是经过皇帝陛下的特旨,在满城宵禁后可推迟一个时辰。
画舫中有歌姬一曲唱罢,掌声从水面飘来,还带来一股胭脂的香味。
卓藏锋静静望着河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花姐姐,你见过姚采薇?“一个年龄幼小的歌姬轻声问道。
“见过一次。”她说道这里,停顿一下,话音中却有无限羡慕的意味,她随口吟道:“他年归来寻翠羽,满头珠玉尽可抛。”
“还真是这样,我无法想象姚采薇的美貌。”
“你还小,懂了这些,就有了忧愁,如果这世上有谪仙人,那么她就是谪仙女。”
“不,她不是谪仙女。她有过人的天资,也有显赫的家世,还有耀眼的才华,更重要的是她还有无双的美貌,仙女都不及她。”
数声轻微的叹息落在河中,河水竟然泛起微微的涟漪。
卓藏锋端坐桥头,望着长湖河中越来越多的画舫,听着这些歌姬的议论,嗅着从远处飘来的淡淡幽香,在清凉的风中,毫无来由的——想着一个素未谋面,但却惊才绝艳的女子。
想了很久,他终于站起身,摸摸背后的木匣,对着河中灯火辉煌的画舫桥轻轻说道:“她的惊才绝艳与我无关。”
远处有巡夜的士兵走过,脚步响彻在夜色中的长安。
想着宏伟的太学院,卓藏锋决定暂时放下这好没来由的婚事。
他有些烦躁,本来是要进入太学院,没想到脚尖还没踏进去,就被这件事给耽搁了许久。
师父说太学院的修行功法最适合自己,还有天剑宗,但是他老人家身为天剑宗道祖,为何不让自己去?
他留下的信隐晦不明,既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徒弟,也未拒绝,落尾反而说可以打着他的名头,这有些自相矛盾。
他想了许久,忽然想到来长安的路上听到的那些关于天剑宗的逸闻轶事。
脑海中灵光一闪。
天剑宗现任宗主是师父弟子,听说年纪一大把,而且当今皇帝陛下曾经在天剑宗避难修行,是现任宗主的弟子,如果自己去天剑宗,那么以什么身份呢?
无论什么身份都是极为尴尬。如果说我是孟太虚的关门弟子,那样岂不是就成了天剑宗宗主的小师弟,也同时成了皇帝陛下的小师叔。
“哈,有趣!”
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
如此说来师父是因为这层原因才不承认我是他的徒弟,他是顾及皇帝陛下,顾及天剑宗一派众人的脸面。
这是他来到长安后第一次舒心的大笑。
“师父终于承认我了。”
然后,他又认真想了很久。
师父是有苦衷,他不像是老怪物那样洒脱不羁,所以他让我去太学院,等我成为剑道强者,我一定会找到他老人家,重新行拜师之礼。
他激动不能自已猛然站起身,握紧拳头,迈开大步,将靴子狠狠踩在地上,在长安这个陌生的地方将夜色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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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秋风无秋雨也愁煞人()
或许是今日天气晴好,门房老张的心情看来不错。否则他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眯眼瞧了很久,嘴角轻咧,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
“没有官部文书,没经过考核,也没人举荐,对太学院一无所知,你可真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这里是老百姓的菜园子?”
“进入太学院的学生,哪个不是绝顶天才?最低都对大唐有功。你有什么?没有尺寸功劳,没有过人天赋,凭什么?”
“赶快走吧!若被祭酒大人见了少不了受到斥责!”
一番话说得卓藏锋无语应对。
一个门房的都这样可恶的嘴脸!他提醒自己不要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孟太虚倒是给自己灌输过许多修行方面的知识,但是对于太学院的那些臭规矩只字未提。
如今看来,自家的东西要不会也就罢了,还莫名成了将军府的“乘龙快婿”,引麻烦无数,现在又没有资格进入太学院,身上更无多余钱财,真是秋风,无秋雨,愁煞人。
按照门房的说法,太学院入院试明年春天举行,此后还有这么长时间,现在生活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修行了。
在森严的长安城,总不能故技重施,让人劈匣吧?况且匣子上附有的法力已被孟太虚消解,失去了保护,不知道还能不能坚硬如金?
昨日鲜儿的那番话,加上今日太学院门前的遭遇,虽然对方并未刻意流露出鄙视厌烦的态度,但他还是感到了一种屈辱,觉察到与对方身份上的差异。
直到走出太学院很远,沿着护城河河堤漫无目的而行,远望河中彩舫画舟,江水悠悠,
他心情才稍微平静一些。
秋风吹过,对面走来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背后背着一个装经书的竹篓,上面苫了一层防水的油纸,竹篓空隙处还插着一柄木剑。
他大概十四五岁,个子不是很高,竹篓都超过他的脑袋,冒出一大截。他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卓藏锋。
卓藏锋知道他是奇怪自己背后的木匣,这样的目光已经见惯不惊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同样背着古怪的东西,然后再互相打量,互相感到好奇。
走出很远,快要转弯的时候,小和尚身子已经隐在墙后面,但是脖子还伸出老长朝这边看。
卓藏锋决定逗他一下。
“嗨!看什么看?”
小和尚吓了一跳,极快把脑袋缩回去,隐在墙后,然后没过多久又伸出脑袋向这般打量。接着他可能想着自己的举止有损出家人形象,索性大方站了出来,呵呵而笑。
卓藏锋看他站立的地方离闹市区不远,又见他竹筐上插桃木剑,忽然想起栖凤山,想起自己的十支竹剑,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就朝他笑笑。
小和尚想了想,跑到他跟前,问道:“你这背后的匣子做什么用?”
卓藏锋反问:“你不是也背着竹筐吗?,前面就是西市,莫非去卖红薯?”
小和尚摇头,一本正经道:“小僧推己,乃佛门子弟,岂可学凡人为生计奔忙?我的竹筐装有佛经典籍,师父说要时时苦读不辍。”
卓藏锋哑然失笑,问道:“你莫非也想考入太学院?”
推己望他一眼,脸上露出古怪表情。
“世人以为进入太学院就可以一步登天,岂不知又有几人能够修成真身?”
卓藏锋哑然望着他很久。
这家伙认真的神情,老气横秋的口吻,以及简单天真的举止都不像是做作。
璞玉一块呀!他感叹。
“你年纪虽小,说话很有大师风范!”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夸赞还是取笑。
推己瞪眼,认真道:“这话都是我师父说的,我拿来用的。”然后他转过话题,“你背后匣子里是什么?”
卓藏锋拍拍木匣,说道:“都是一些破铜烂铁”,想到那张婚约,又道:“废纸碎屑,扔街上都没人要的东西。”
推己认真盯了很久,似乎是信了他的话,然后想起前一个问题,说道:“你去过太学院?”
看推己那番真诚的态度,卓藏锋不想隐瞒他,就将去太学院遭拒的事情讲了,推己呵呵而笑。“师父说湖光山色怡情,佛经梵音养性,想学成剑道必须行万里路,太学院嘛,规矩太多,不适合修行,那地方不去也罢。”
卓藏锋心想,你这小和尚一套一套的,感情都是你师父所说,真没主见。
推己倒是丝毫不觉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并说师父给自己取名推己,出自推己及人,意思就是遇事先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倒是有些儒家思想,他师父不是僧人吗?卓藏锋思忖,以此推断推己的师父懂得吸取别家所长,倒也是个人物。
推己忽然很认真道:“我去过太学院,哪里真没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
“你是怎么进去的?”想着门房的态度,卓藏锋觉得真该对这个家伙刮目相看。
“管理太学院的那个官找过我师父几次,请我师父下山。奈何我师父一心参禅,不理会俗事,就没答应。那官临走时留下一个牌子,说是以后来到长安,若遇到麻烦事就拿出牌子。”
管理太学院的官员不就是国子监祭酒嘛?看来这个号称走万里路磨练剑意的小和尚有点不通人情世故,卓藏锋叹气,或许人家师门名声很大,小和尚从来没遭受过挫折。
推己蹲地上从竹筐内翻出一块乌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字:“国子监祭酒薛。”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乌木令,当年皇帝陛下特旨颁发给执掌太学院,国学院,天师院官员的令牌,凭此令可以随便进入大内,畅通无阻。
将如此重要的令牌随手送人,可见这位国子监祭酒对推己师父的推重之意。
然而推己的一番话却让人看出其师的修为。
“那官员走后,我师父看到佛堂旁的木桌有些摇晃,就让我垫在桌腿下,我来长安就偷偷带了出来,其实就是想看看令牌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
卓藏锋叹气道:“说得倒是不像假的。”
“你不信?”
“有点。”
“那我带你转转去。”
“好!这就走。”卓藏锋激将法成功,当先领路向着太学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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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无修行剑意无边()
不得不说,他非常善于利用时机。
门房老张望到推己带着刚刚离去的少年气昂昂走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直犯嘀咕。
卓藏锋早就瞧见他迎了出来,故意不理不睬,眼看他对着推己拱手作揖,显得极为恭谨,立刻大喝一声:“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我也在此吗?”
老张猛然听到少年怒喝,实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不过看少年样子比小和尚还要牛逼。他不敢得罪,一手抹着汗,一手做出请君入内的姿势。
卓藏锋不抬腿,他的手就不敢放下来,就一直这么举着。
卓藏锋心想这小和尚果然师出名门,打着他的旗号果然将门房唬住。他怕时间太长露出马脚,就大声对门房说道:“带我们去藏书阁。”
老张听说他们要去藏书楼倒是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在前边领路。
藏书楼有专人管理,而且管理藏书楼的人实力很强大,是个铁面无私,软硬不吃的家伙,送他们过去,以后的事就不需要自己出面了。
太学院藏书楼建于院内最高处,一来防止楼内进水,二来更可登高望远。
远远看到藏书楼匾额,门房老张指了指,让两人等在此地,他独自前去给管事的打招呼。
楼前一张竹椅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闭眼晒着太阳。
他面前的石板上摊放着许多翻开的经卷,显然是为了防潮防虫翻出来晒书。
老头听了门房的话,摆摆手叫两人过去。
他眯眼目把光从卓藏锋身上扫过,然后又望着推己。
看了许久,方才慢悠悠说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个背着匣,一个背着筐,是不是想偷楼内藏书?”
他看起来懒洋洋,但那目光在扫过人时却如一道光亮的闪电划过,让人莫名心头颤动。
卓藏锋看他说话笑眯眯的,知道他在打趣,说道:“久慕太学院藏书楼,今日乘祭酒大人特许特来观看,还请给予方便!!”
老头看门房老张走远,方才说道:“年轻人说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