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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明义无奈之下,沉吟片刻后,还是只得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轻声道:“用将实乃国之大事,奴才不过是一个阉鬼而已,可不敢妄议。”。语气也早没了之前给他酆都大帝分析和出谋时那么神气十足了。
语毕也默然起来,心急如焚地等着酆都大帝表态,示意他可以离开这气氛压抑的大殿。
沉默良久的酆都大帝打量着龚明义,决定像以往一样,对下臣们都是先给一巴掌在给个蜜枣,或是先给个蜜枣再补上一巴掌,使得大臣们都很难猜透他的心思。
更何况龚明义是为了报复萧石竹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实则野心不小;酆都大帝自然是心知肚明。用他来出谋划策,只因他和萧石竹有仇而已,但却不可以重用。
想到这些,怒视着面前这个恭敬小鬼的他,不由分说地重重一哼后,沉声呵斥着:“还算是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鬼,滚!”的同时,不耐烦地胡乱挥了挥手,示意龚明义快退下。
龚明义顿时如负释重,应声间匆匆地行了个礼后,绕过酆都大帝快步离去。
待龚明义一走,酆都大帝那张阴沉许久的脸上,面色忽然缓和而平静了下来。感知到对方已经走远后,用平淡的语气对侯在宫门外的传话宫奴道:“派急使去忘川渡,让妬妇津神速来见朕。”
黑夜下的绝香苑里很是宁静,鸟儿们都已闭目而眠,大花也趴到了大门后打起盹儿来。
就连往日生命不止,闹腾不息的萧茯苓也安静了不少,收起了往日的顽皮静静坐在楼中深处的床边,手中握着的,是还在床上昏睡的鬼母的手。
唯有种在楼中四处角落上,那些形似稻叶,正在随微风而动的洞冥草,依旧不断泛起道道柔和的碧光;与宫内宫灯遥相呼应。
这几日大鬼们忙着城外的救灾,看护鬼母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在了辰若和萧茯苓的身上。
今夜又见已看护了三天整的辰若眼皮重的都抬不起来后,萧茯苓毅然决然的利用翁主的身份下令辰若快去休息,自己主动承担起了夜间看护母亲的任务。
待拗不过她的辰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偌大的阁楼里就只剩下她和鬼母,还有半个时辰前方才从宫外拖着筋疲力尽的体魄,回到苑中的萧石竹。
看了一眼鬼母那本该苍白的脸颊,已经是红润了不少,便安心下来的萧石竹在女儿关切的催促下,披着披风趴到楼中的案上,怀着无比的欣慰和体魄的疲惫,很快就睡了过去,呼噜声此起彼伏不断。
唯一醒着的萧茯苓,默然望着母亲安详的脸盘,不禁又想到了小思师姐。不由得眉头一皱,眉间泛起淡淡的焦虑。
五日前,鬼母为救萧石竹铤而走险导致腹部受伤,好在并未伤及内脏并无生命危险;又在盈盈的帮助下缝合好伤口后,就被抬到了苑中。再喝下了盈盈亲手调制的疗伤药汤五色露后,就一直昏睡至今。
虽说盈盈医术精湛,且也告诉了萧茯苓,鬼母是绝对没事的,而私下萧茯苓也趁着辰若不注意时,好几次悄悄的挑开一点母亲伤口上的绷带,观察了一下伤口,发现确实是在愈合。但看到母亲始终沉睡着,她多少还是有些心焦。
若是换成其他同龄的小鬼,只怕早就急得六神无主了。但萧茯苓遗传了她父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说,还早已见惯了生死。虽是急在心上,却面色依旧如常。
萧茯苓在暗暗着急胡思乱想时,全然没有注意到双目紧闭的母亲,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鬼母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又是微微一颤。萧茯苓这才从愣神中缓过神来。
她还在狐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时,鬼母忽然把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细缝,同时微张的双唇也发出了轻微的“呜”声。
这一下,萧茯苓不但看得真切,且听得清楚,顿时一阵大喜之余,眼眶一热。
与此同时,不远处案那边,也传来了一连串的卷掉落声响,紧接着就是椅子挪动发出的“咯吱”连连声。
一阵慌乱的嘈杂过后,惊醒的萧石竹着急忙慌的飞奔过来,嘴里急声问到:“茯苓是不是你娘醒了,我好像听到她在叫我。”。
风风火火的他弄出的一连串声响,把同样熟睡的大花也给惊醒过来,一脸发懵的左瞧右看。
话音方才落,已是半睁双眼的鬼母愣愣看着头顶虚空,动了动唇,有气无力地口吐一个:“夫”。
但五日的昏睡令她滴水未进,腹中空无一物而无力气,连话都说不全。
“是我是我。”萧石竹困意全消,心头大喜之余浑身猛然一颤,面上顿现激动神色的他只是在床前楞了一了,就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在床边蹲下,傻笑间紧紧地注视着床上微微偏头,也望向他的鬼母。好像生怕自己目光移开,老婆就不翼而飞了一样。
立马乖巧起来的萧茯苓,也长吁一口气后起身来,快步去桌案那边到了一杯水,端了过来。
萧石竹扶着还是浑身瘫软无力的鬼母加盟加盟坐起,让萧茯苓小心翼翼的给对方喂了点水后,对茯苓快语道:“去让尚膳监熬煮稀粥来。”。
“知道了。”萧茯苓对正在看着她,面露欣慰的母亲笑笑后,起身走出了绝香苑。
喝了点水稍微有点力气了的鬼母,微微转头看向萧石竹,缓缓张唇无力的问到:“地震的事怎么样了?”。
萧石竹竖耳细听间再给她喂了点水后,扶着她慢慢躺下,这才开口轻声叮嘱道:“瞎操心,有我在你就别管这些琐事了。而且救灾工作已都顺利完成了,陆吾和吾丘寿正在主持灾后重建的事宜,你就安安心心的养伤吧。”。
“死了多少?”鬼母对他的叮嘱充耳不闻,缓了一口气后又问到。
“虽然托了宫内结界和保护符的福,并未造成城中山体滑坡,但地震来的毫无征兆,猝不及防之下伤亡也高达了十余万。”萧石竹本还闪烁着激动和喜悦的双眼,顿时黯然起来。
那些废墟下,有着面带绝望奄奄一息魂魄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萧石竹一阵回想间,忽地神情恍惚起来,眉宇间泛起点点悲凉。
“让阿三他们市舶司的鬼吏,把这条消息传到冥界各地了吗?”鬼母呆愣片刻后一声哀叹,又问到。
和萧石竹在一起时间久了,她也明白了在白丁多如牛毛,且通信缓慢而不发达的冥界里,舆论可以颠倒黑白不说,还可以当作一件武器。
如果能把酆都大帝这一暴行宣传得整个冥界鬼尽皆知,必然无形中动摇了酆都大帝的帝位。
“嗯,今早我已交代了。”萧石竹把头重重一点。
“好好休息。”顿了顿声,他淡然道:“这几天朝中的事务,我先接手了。”。
“还是我来吧。”鬼母淡然一笑,轻声道:“之前我们密议的计划,还得继续。你应该清楚,一旦朔月岛取胜,酆都大帝这个小心眼必然会反扑的。”。
微风穿门而过,朝着床榻这边拂来,萧石竹顿感凉意,却是一言不发的先拉过锦被,帮鬼母轻轻的该上。
“按计划,你该重返朔月主持防务。”鬼母凝视着默然的萧石竹,说到:“若酆都大帝再派兵攻打,击败他们给冥界诸鬼带来反抗的勇气和决心。”。
【359】取消休整()
大花再次酣睡,洞冥草仍在随夜风轻舞,时而泛起点点绿莹莹的柔光。
“可你现在伤得这么重。”默然片刻的萧石竹微微垂首,避开了鬼母朝他投来的目光之时,眼中泛起了点点自责:“我现在离开玉阙,朝中大小之事又要落在你这个伤员的身上了。”。
话音也小了很多,并无往日那么洪亮而底气十足了。
他也知道重返朔月的重要性,可这次若不是他反应慢了,鬼母也不至于受伤。这比小思的牺牲,更令他难以释怀。
语毕后他开始了暗自反思着,也许是这五年来的太平盛世,令他都过于安逸了,安逸得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这点伤不算什么,再休息一天就好了。”鬼母白皙细嫩的手,隔着被面轻抚几下自己伤口后,微笑间以不以为意的口吻,对萧石竹宽慰道:“再说朝中还有春云陆吾和吾丘寿等能臣在,我也累不到哪儿去。”。
“那就我再等三天,国师盈盈说三天后你的伤口才能痊愈。”萧石竹闻言后思忖许久,才缓缓开口说到:“三天后盈盈来复诊,届时如果她说你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了,那我就罢朝后去朔月岛。”。
鬼母稍加细想后觉得只是三日也无妨,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却又在顿了顿声后提议道:“那你去的时候带上黑白无常,他们两兄弟毕竟曾经为北阴朝的阴帅鬼将,不仅谙熟兵法还熟悉酆都军和玄帝军的作战方式,这对我军作战极其有利。且国师感知过他们的体魄,确定内无续魂符篆植入,大可放心的调用。”。
“好。”萧石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黑白无常和他们是一伙的,这点他早知道了,当下也没多疑。
就在此时,脸上一丝不苟的萧茯苓,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稀粥缓步而入楼中,在床沿边坐下后,顾不得自己端着玉碗右手手掌被烫得发红,只是吸嘴间急忙用勺子盛了一勺热粥后,张嘴对准勺子上的热粥使劲吹了吹,使得不断升腾的热气随风而逝。
“我们茯苓还真是长大了啊。”鬼母在萧石竹搀扶下坐了起来,面显怜爱的她,抬手揉了揉正在专心致志给她吹粥的萧茯苓脑瓜,眼中浮现的欣慰之色,又重了几分。
萧茯苓笑而不语,把已被他吹得不烫那勺肉粥,慢慢的递到了鬼母嘴边
南蛮国的正北之地有两郡,一是与九幽国南方江墨郡所接壤,盛产朱砂雄黄、云母空青、硫黄戎盐、硝石雌黄等矿物,并有吸血树谷的八石郡。二是八石郡以南,面积足足是八石郡两倍的五芝郡。
之所以名叫五芝郡,是因为郡中有一条五芝玄涧。这条穿过山林的溪流并不算长,水也不深,但水中却长满的不是水草小鱼,而是有着漆样光泽,大小不一的紫色灵芝。
此也是阴阳两界之中,唯一一处水中长有林芝之地。故而五芝玄涧中的涧水,有如蜜浆一般甜美,喝上一口嘴里能生甜片刻。
杜子仁曾经在这两郡之中布置了共计二十多万擅长山地作战的重兵,又相继于两郡群山之中修筑了以山河丛林为天然屏障的坞堡,关隘和烽火台三百多座,连成了三道坚实的防线。
随后两国战争一起,杜子仁又调集了五十万精锐驰援此地。
但鬼虏本就极其擅长步战,又长期担任着袭扰南蛮国的重任,对南蛮国北方地形早已谙熟于心;故而这种满是山林和坡地之处,正是适合他施展本事的巨大舞台。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杜子仁修建的那三道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以及两郡中尽百万的大军,还是被鬼虏所率的区区二十万大军,给逐一击破,打得落花流水。
再加上这些年鬼虏跟萧石竹学了一手,打战是要打的,但是每克一城就分钱分粮给百姓不说,还按萧石竹的要求,破城之时马上释放所有奴隶,且在作战时尽量避开百姓田地,故而鬼虏大军虽为入侵,却在八石郡内深得民心。
此时此刻,八石郡的二十三城已尽数成了九幽国的土地,朝中迅速部属的官员和援军已是全部到位,接手了郡内战后的恢复和治理等事宜。
而暂无后患的鬼虏大军,已然趁机深入五芝郡,势如破竹般在三日内连破十城,直杀到五芝郡南方,靠近南蛮国中部边缘那座城外环绕着五条苍色溪水的苍溪城前。
架起大炮三下五除二破城后,鬼虏还不罢休,稍作休整后就留下三分之一的军士守城,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士兵们,马不停蹄地朝南而去,追杀着在那些眼看着防线接连的崩塌后,吓破了胆而弃城逃走的南蛮军。
一时间,苍溪城以南群山树林中,但凡有九幽军身影之处,就可闻枪炮声四起,厮杀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是鬼虏也不敢再乘胜追击;他也只是做做样子的追出数十里后,就在茫茫山林中转了一圈后停住。毕竟他是大兵团作战,必须高度重视后勤保障,保证部队的物资供应不断才行。故而战线一下子拉的太长也不好。
偏西的阴日透过光秃秃的树杈洒下一片血红,沐浴在斑驳树影下的鬼虏,默然打量着遍布四周的那些枯死不朽却雄浑悲壮,而又苍凉凄惨的枯木;以及树间地上,那些被南蛮军遁逃时,丢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