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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度过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童年时光,在顾珺竹心里是怎样的感受,他不得而知。但在自己,是一辈子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一片阳光,温暖而甜蜜。
可是已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和舅舅有意无意禁止他和珺竹来往,并且经常在他的耳边说一些吓人的话。
渐渐地,他和珺竹之间疏远了,最后变得像仇人一样。
尤其是从顾珺竹回来后,他从稳如泰山变得疑神疑鬼,经常半夜梦到父亲在狰狞的笑声中将他撵出顾府,他从锦衣玉食的少爷变成遭人唾弃的乞丐。
他的心彻底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中变得冷漠和狠毒了。
“珺非,你看怎样?”段红云推了推发呆中的儿子。
“行,让舅舅看着办吧。”其实顾珺非根本没有听见他们两人交谈的内容,只是凭着惯性认可了他们的做法。
这天晚上,凌烟最小的弟弟凌弘准备回家了。
他在离家不远的一间私塾跟着先生学四书五经。
父亲凌浩楠习武出身,一事无成。但个性偏偏和他自己的父亲极其相像。
凌宇飞觉得从文不好,让儿子习武。到了凌浩楠,又觉得习武不好,非让儿子从文。
祖孙三代,在循环往复中刚愎自用地决定了下一辈的人生。
凌弘今天不明不白地被先生盯住了。
先是在课堂上跑神,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而后在已经下课后,又被先生留下背诵四书。
一来一回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等凌弘出门的时候,天空已经群星闪烁,明月高悬了。
凌弘满眼含泪,眼睑下垂,瘦高的身躯疾行在不宽的小巷中。
就在他拐弯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三个男子,其中一个脸色通红,歪歪咧咧,一看就是个喝酒喝多了的人。
凌弘不太在意,侧着身子准备穿过去。
然而,对面的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两人交错之时,撞在了一起。
和他同行的两个手下不愿意了,一拥而上,对着凌弘拳打脚踢,其中一个还骂骂咧咧:“找死啊,知道撞得是谁么?敢撞顾家二少爷,真是活腻歪了。”
凌弘已经半大的孩子,介于孩子和男人之间,积压了半天的怒气在胸中陡生升腾,化作一个男人不屈的气焰,让他不知死活的喊了一句:“顾家二少爷了不起啊,我还是凌大小姐的弟弟呢!”
“凌大小姐?那更得打了,我们少爷不要的女人,你狂什么狂啊!”就这一句话,又给凌弘带来了一阵暴雨般疯狂的毒打。
等凌烟和凌雨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凌弘,两人沿着小巷找到躺在地上暂时昏迷的凌弘时,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衙门也闻讯来了几个捕快。
不知什么人通知了衙门,衙门正式接手了这起伤害案。
第二天,迷迷糊糊在自己卧房睡醒的顾珺竹被两个登门的捕快缉拿了。
他很纳闷,昨天一天没出门,醒来时自己身上为什么竟然酒气冲天呢?
找顾尘儿,仆人回禀,尘儿接到母亲病急的传信,昨天晌午就回家了。
顾珺竹明白,自己被人陷害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没人证明自己在哪里?干了什么?
这时他还不太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直到被带到县衙,顾珺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有人利用他和凌烟的不和,制造了自己的丑闻。看来,逼向他的黑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迫不及待了。
楚光耀匆匆之间上了大堂。
这次,他以县太爷的身份升堂,审问的是顾珺竹,一切自然公事公办了。
凌弘被一个担架抬到了县衙,陪他一起来了的还有凌烟和凌雨。其他家人在凌烟的劝告下留在家里等信。
凌烟一进大堂,看见被抓来的顾珺竹,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立即摇着头冷笑几声。
真是个倒霉蛋!
楚光耀一拍惊堂木:“堂下原告,你是何人?”
原告?
大堂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没有人回答楚光耀的问话。
一边的师爷尹实指了指凌弘,低声禀告:“昨晚是路人来县衙报的案,挨打之人就在堂下。”
楚光耀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立即换了一种审问的方式:“凌弘,你可认识打你的人?”
凌弘点点头,伸手指向了顾珺竹。
顾珺竹恍然大悟,有人挖空心思带着他的面皮冒充他殴打了凌烟的弟弟。
如此处心积虑之人肯定非常了解自己和凌烟之间糟的不能再糟的关系,也笃定凌烟会因此更加痛恨自己,进而指证自己。
顾珺竹心里明镜一般,又是段氏姐弟捣的鬼。
楚光耀看见凌弘伸出的手,再次拍响惊堂木:“顾珺竹,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路人,你可知罪?”
顾珺竹摇摇头,不慌不忙地回答:“不知,不是我干的。”
楚光耀再问:“案发之时你在哪里?可有人证?你的一身酒气从何而来?”
顾珺竹再次摇头:“我在家里,无人证明,酒气也不知从何而来。”
楚光耀怒斥道:“大胆顾珺竹,不怕你不招,来人,大刑伺候。”
堂上的衙役冲出两人,准备按住顾珺竹行刑,就在这时,凌烟出人意料地说出了一句吃里扒外的话:“顾珺竹不是打人的人。”
第七十八章 反目成欢()
就在所有人等着楚光耀动刑、等着顾珺竹屈打成招的时候,凌烟出乎意料的喊了一嗓子,怔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不是不同戴天的仇人么?他们什么时候反目成欢了?
楚光耀放下的手再也举不起来了。
原告证明被告是被冤枉的,这官司还打个什么劲啊!
顾珺竹微微一笑,头不转,眼不转,身子更不转,他淡泊的气场向外散发着的高压气势,叫人觉得他似乎才是堂上的大老爷。
躲在人群中间的段红磊眯上了眼,下巴颏快要惊掉了,怎么可能反转呢?
他亲自布的局丁点漏斗都没有啊。
这是随意选择的一天,私塾的先生后半晌拿到他递进去的银子,眉开眼笑点头答应了,凌弘都不知道他要开始倒霉了,更无法事先通知家人。
装扮成顾珺竹的人是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化妆后的那个人他都看不出是假的。
凌烟一整天都在家里,没有和顾珺竹见过面。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环节都是他逐一确定的,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所有的人都不相识。
还有凌弘的当场指认,这么完美的设计怎么可能被凌烟一眼揭穿呢?
段红磊略微向前挤了几步,站在一个个子略高于他的男人身后,透过那个人耳侧的一条空隙,看向了大堂。
楚光耀低沉的嗓音明显带着不满,略作停顿,带着猥亵的讥笑开口了:“嘿嘿,你证明?这么说事发之时你们在一起了?”
“哈哈,那叫私会还是**?”堂上堂下的男人们齐声开口大笑,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无中生有的绯闻。
“大老爷,你污蔑小女子我的名声,我能当堂告你诬陷么?”凌烟不慌不忙,声音也不高不低,将先前的和现在所有的一切委屈全部集中到了这一刻。
随后,她的脸一变,哭哭啼啼地说:“小女子我活不了了,楚县令当堂诬告我,周围又这么多人嘲笑我,凤汐国的县太爷逼死人命了。”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向堂口的柱子冲去。
自然的,肯定有人拦住了她。
楚光耀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他慌得有些结巴地指着凌烟说:“我,我没说。”
“你刚说的,这里的老少爷们大婶大姐没给小女子做个证啊~~”凌烟拖着哭腔,搂着躺在担架上的凌弘大哭起来。
周围一些人看着这两个无权无势的可怜人,不由得想起县衙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勾当,纷纷出声附和:“说了,说了,我们作证。”
楚光耀脸色灰暗,一言不发。
“我有没有证据我自然会说,但楚老爷你张口就说我晚上跟一个男子在一起,这不仅坏了我的名声了,还连带着百年凌家名誉受损。请问大老爷,这诬告我的事我是在这里告状?还是到府衙去告状?还是要到京城去告御状?”凌烟钢嘴铜牙,抓住楚光耀的小辫子不放,摇身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泼妇。
楚光耀听了这话,脸色骤变,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没想到斯斯文文的凌烟会这么难缠。
“大胆!”楚光耀拿出了县太爷的架势,妄图吓唬住大堂上近乎失控的局面。
“小女子怎么是大胆呢?”凌烟暗中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又逼自己从眼眶里流出了白花花的泪水:“我在大堂上规规矩矩的,只是说了一句我有证据,大老爷就血口喷人了。”
凌烟暗地里的装神弄鬼、表面上得到委曲求全,轻而易举撩拨起了围观者的八婆情绪,所有的人都忘了打架这件事,叽叽喳喳讨论起县太爷楚光耀到底有没有错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带着几分的幸灾乐祸和几分的好奇,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楚光耀。
眼看局势急转直下,楚光耀明白自己被凌烟绕进去了,一时急的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顾珺竹又笑了,他对凌烟临场应对的机敏能力叹为观止,也对段红磊姐弟的手段忍无可忍了。
于是,他又开始火上浇油了:“大人,第一,学生恳请追查这个原告到底是谁?查明真相,给顾家、给我一个清白。第二,顾某也被这暗自私会女子的不清不楚毁了名声,也想告个状,请大人指点迷津,学生该去哪里告合适?”
这顶帽子不得了,压的楚光耀喘不上气了。
在小小的洛邑县城,没落的凌家在楚光耀眼里已经是一团狗屎,顾家则是天上的月亮,亵渎不得的。
他暗自奇怪,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假的么?两个人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这样相互帮衬呢?
楚光耀的眼睛暗地里斜了斜,看向师爷。
他需要人给他解围,或者说当个替罪羊。
殷实跟了楚县令好几年,清楚知道楚光耀一举一动背后的真实含义,他忙不迭出头了。
“顾少爷,楚县令最痛恨的就欺压百姓的做法。举贤尚不避亲,对于制止城内的歪风邪气每个百姓都有责任,这是值得弘扬的事,您就不必再纠缠不清了吧。”殷实说的头头是道,成功压住了堂下的议论。
“对啊,对啊,否则我们受欺负都没人管了。”
“那学生求情的第二个问题呢?”顾珺竹也不含糊,配合着凌烟预备把事情炒作大。
殷实一看这个阵势,知道顾凌两人开始联手了。
他虽然赞同楚光耀对于顾凌两家现状的分析,可他还多了一个心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家虽然倒了,难不保他们在京城里还有三朋五友的,人家低调没有对外宣布,并不意味着他们从此可以被一个小小的县令欺负。
殷实对着楚县令眨眨眼,然后装模作样地问:“堂下女子,你是伤者何人?”
“姐姐。”凌烟擦干了眼泪,抬头看着殷实,她知道这个家伙要结案了。
“伤者,你姐姐作证这个男子不是伤害你的人,你可同意。”殷实又问凌弘。
凌弘先吃惊地看着凌烟,又被她一脸的严肃吓住了,只得点点头。
“既然伤者认定此人不是真凶,双方在供词上画押。”殷实匆匆结案了,他的目的就是堵住顾珺竹和凌烟的嘴,其他都是次要的了。
什么人被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民不告管官不究也说得过去。
一场闹剧在顾珺竹和凌烟天衣无缝的配合下轻易地糊弄过去了。
走出大堂的顾珺竹轻声问:“原谅我了?”
“我脑袋进水了?还是你的头被驴踢了?”凌烟反问。
跟在他们背后的段红磊觉得自己崩溃了。
第七十九章 女主天下()
一段公堂闹剧,在众人心里留下了很多不解之谜。
楚光耀焦躁地在后堂不停地转悠:“我什么时候得罪顾家了,让顾二少爷对我不依不饶?”
段红云、段红磊和顾珺非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急败坏的互相追问:“他们是狗皮膏药么?怎么就撕不开、撕不掉了呢?”
孙媒婆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媒婆们争得脸红脖子粗:“顾家和凌家到底断了没?老张家、老王家、老李家为了让我去顾家提亲,还给了我好处费怎么办?”
除了他们,凌弘是最没法理解凌烟的一个人。
在回家的路上,他对凌烟的呵护不理不睬,仇人一样斗着眼。
凌烟只是呵呵地、无趣地笑,自己也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