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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粗犷伟岸,长满络腮胡须的中年男子。
另一边的椅子,空着。
听见脚步声,桌案边的男子抬起头,抿唇微笑:“靖王驾到,有失远迎。”
“嘿嘿,在堂堂隐龙谷谷主澜之君面前,我哪敢称得上驾到。”羿景宸举手作了一个揖,态度谦逊。
“靖王果然如江湖传言,礼贤下士,持宠不娇,请坐。”澜之君没有起身,指着旁边一张椅子请羿景宸就坐。
羿景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地伸伸腰,又向后仰了仰脖子,感概着:“真累啊,谁说祈福是美差,一套下来把我累得啊!”
澜之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靖王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趟祈福,会被很多人认为是承继太子之位的先兆。”
羿景宸回瞥了他一眼:“隐龙谷是凤汐国第一大谷,历代谷主武功深不可测,号令江湖,无人撼动,在世人眼里可望而不可及。有人说,当今谷主是个年近百岁的老人,道骨仙风、慈眉善目,澜兄你是么?也有人说,女主当道、蕙质兰心,澜兄你是么?更有人说,谷主你的弟子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谷主之位摇摇欲坠,澜兄你是么?”
“嘴该打!得饶人处不饶人。以后哪家的女孩子遇见你可怎么活啊?”澜之君不怒而笑。
“澜兄你这么阴损,你家娘子知道么?”羿景宸双手捧脸架在桌子上,指缝间那张唇红齿白、细腻白嫩的娃娃脸笑意融融,一张口齿伶俐、损人不悔的嘴一上一下吧嗒吧嗒地说着。
“闭上你的狐狸眼。”澜之君指着羿景宸迷惑性极强的眼睛。
下一刻,他看见了一眨一眨亮晶晶的狐狸眼和他调皮的……狐狸脸。
摇摇头,澜之君放弃了。这个小魔头就是他的克星,无可奈何。
“简宣,”他吩咐着身后的中年男子。
郝简宣,澜之君最信任的贴身侍卫,形影不离保护着他的安全。
“六爷,这是昨天收到的密报。”
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向前跨了一步,恭恭敬敬递给羿景宸一张小纸片。
隐龙谷的秘密情报网遍及天下,触角发达,渠道隐秘,消息密集,应有尽有,甚至连皇帝的日常起居和爱好习惯都细致详尽,无所偏差。
几乎京畿和各郡县发生的大事小事快则当天,慢则三五天之内全部都能事无巨细地传到谷主的耳朵里。
羿景宸不以为然地看了几眼之后,浑身肌肉紧绷,一双雪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呵呵,两个哥哥暗中调防,占重镇守要道,皇城内松外紧,这意味着?”
羿景宸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对视着澜之君,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结果。
谋位,夺权。
“朝廷对皇子评价怎么样?”澜之君问。
“二皇兄仁慈宽厚,深得朝廷大臣们的敬重。三皇兄果断睿智,颇有父皇的风范。我么,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羿景宸没加思索,立刻说出了几个人的秉性。
凤汐国如今已经成年的皇子只有二、三、六三位皇子,其余的不是早亡就是还没有成年,没有竞争皇嗣的资格。
“当然,我们三兄弟兄友弟恭,互敬互让,堪为典范,无人可比。”羿景宸再次眨眨眼。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澜之君省略了一切没有意义的问话,眼神渐渐严肃。
“设局。我还要在这里呆几天,我要所有背着我蹦跶的各路人马全部现身。”羿景宸轻声说着,娃娃般天真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这个魔头惹不得,谁惹谁倒霉。
不过,不管谁倒霉,他总要先被他利用一下才行。
“靖王,用你的人给我查点事,顾家和凌家的事,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没问题,做个交易。”羿景宸狐狸般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着。
澜之君拍拍额头,俯首长叹。
羿景宸嘴角一呲,说出啦条件:“局,我来设;水,你搅浑。”
第十章 家贼出没()
张家村坐落在洛邑县南面偏西,人口并不稠密,村子四周青山环抱,林木茂密,村口一条土路顺着蜿蜒的溪流延伸,走路只需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城里。
村中的青壮年男子一般都让家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耕地纺织,他们干一些贩柴、卖菜、卖山货、进城打零工的粗活,贴补家用。
就在张福遇害的第二天上午,顾家管家顾八和县衙的典史先后来到了张家灵堂。
张福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行事低调,从不惹事,每天只是上山砍柴,晒干后再送到顾家去,从严格意义上说不是顾家的仆人。
但能和顾家扯上关系,已经很受村里人的羡慕了。经常有一拨人围在他的身边,打听顾家的闲闻趣事,甚至还有让他帮忙推荐去顾家干活的。
顾八亲自吊唁,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围观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交口称赞顾家的仁义。个别有心计的人恨不得借这个机会顶了张家的差。这时,张家的丧事反而不被人重视了。
站在灵堂前,顾八挤出几滴眼泪,拉着长腔悲痛地说:“张老弟,你我相识多年,为兄我钦佩你为人忠厚耿直,义薄云天,突然遭此横祸,顾八心里难受啊,今日祭奠兄弟,愿你一路走好,早日超生!”
说罢顾八拜了三拜,接受张福妻儿答礼后走出了灵堂。他从长袍兜里掏出几两银子,分别塞进了张福的妻子和兄弟张亮的手中,叮嘱他们好好照顾孩子和老人,借此表达出自己对逝者的一片心意。
但是没人注意到,顾八从张亮抽回的手中多了一张折的很小很小的纸条。
随后,顾八谢绝了张家留餐的好意,匆匆离开了张家村。
就在顾八离开之时,县衙的典史带着手下再度出现在张家村。
昨晚接到张家的报案后,他和手下已经忙了一个晚上,初步勘查了现场,从张福一刀毙命,没有任何反抗,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来看,张福应该和凶手相识,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
沿着这个线索,典史要和张家村的人聊聊,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新的蛛丝马迹。
就在他迈进张家大门时,偶然一扭头,瞥见了十米外转弯的顾八的侧脸和背影。
典史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顾家居然会这么重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庄稼汉。
顾八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洛邑城内几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也是经常出入县衙,代表自己的主人,逢年过节上点货、送个礼什么的,县衙大大小小的衙役哪个不认识呢。
就在顾八和典史身形交错之时,隐藏在暗处的一个人影已经悄悄跟上了顾八。
这个人,是顾珺竹派出去的。
从初登凌家大门被算计,到眼见父亲和蒙面人在家里会面,他就知道自己家的人不简单,一个两个的全都是人精。
天性低调是他的个性,但束手就擒不是他的做为。
自己可以不清算,但不能不明白。
顾珺竹暗中调来了一些人手分别跟上了顾家的三个人,父亲、大哥顾珺非和管家顾八。
他们,在顾家交际最广,机会最多,嫌疑也最大。
傍晚时分,这个消息传到了顾珺竹的耳朵中。
暗探禀告,顾八直接回了顾府,一天再也没有外出。
“尘儿,你去看看,大少爷和老爷谁在家里?”顾珺竹屏退了暗探,另外叫了顾尘儿进来。
不大功夫,顾尘儿进来回禀:“老爷外出不在家,大少爷一直在账房看账本。”
顾珺竹明白了,顾八打探的消息是告诉给顾珺非的。
现在,他要掉头回去,查查张福的底细。查清了张福,顾珺非的意图自然也就明白了。
还有,爹那头的事情,还没有眉目,这些都成了困扰他的心病。
这些查不清,他没办法对凌家有个客观正确的看法。
凌宇飞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也在苦恼着。
已经到了凌家搬出凌府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天,毫无征兆地刮起了狂风,随风摇摆的树枝的影子,被隐隐的月光映衬成一道道来回飘舞的魅影,诡异地印在了地面上。
儿子的不成器他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会让凌家败落的这么快。自从自己带着一家老少从皇城迁徙到这里,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坏的开始竟然始于顾家,他们竟然举起了霍霍的屠刀。
“祖父,您叫我?”凌烟推门进来了。
“坐,烟儿,”凌宇飞指着身边的一个椅子。
凌浩楠从顾珺竹初次登门之后,就已经卧病在床了。家中的一切事情,只能靠凌宇飞和凌烟这一老一小做主了。
“烟儿,你什么时候知道家里的状况的?”书房内,凌宇飞单刀直入地询问。
他从那天孙女只是惶恐,并不愕然的表现上,已经猜到凌烟好像提前知道了家里的真实状况。
凌烟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装的而已。
但是凌宇飞的语气明显暗示,家境似乎在她来之前早就出现问题了。
暗暗思量了一下,凌烟轻声回答:“有几次我来找祖父,在房门外听见父亲和您正在谈论家里的事。”
这是一个比较圆滑稳妥的回答,不点名时间和地点,给了凌宇飞无限猜测的空间,同时也给了他自动对号入座的理由。
“都怪祖父,”果然,凌宇飞没有任何怀疑,顺着凌烟设定的思路说了下去:“当年不想再让你爹入朝为官,只想让他学武防身,偏偏把他养成了一介没有大脑的武夫。在你爹成年后,我就把家里的事情慢慢交给他处理了。你爹为人耿直、仗义,却不擅长经商。家里的店铺慢慢被一些不安好心的族人、同行、下人惦记了,里应外合,图谋不轨,向蛀虫一样慢慢把我们家啃光了。”
凌宇飞无奈地叹着气。
“原来如此,家贼难防。”凌烟明白了。
第十一章 家毁父亡()
冯小岚歪坐在贵妃椅上,一双媚眼斜瞥着坐在对面太师椅上,已经楞了好一阵的孙松月。
孙松月表面上是一家烧饼铺的老板,背地的真实身份是洛邑县虎头帮的老大。他的手下遍及洛邑县城内外,也是一个打个喷嚏就能淹了一片土地的人物。
“爷,您想什么呢?都半天不搭理人家了。”冯小岚花枝招展地走到孙松月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摇晃起来。
孙松月在冯小岚的推搡中回过了神,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喝了个净光。
“对了,爷,‘聚贤庄’说的宝物到底是什么呀?”冯小岚突然想起了昨天听到的那件事,好奇的追问。
“去去去,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的话还不去找啊!”孙松月满脑子正在想这件事,突然被打断,心情极为不爽。
冯小岚一噘嘴,生气地扭回了贵妃椅。
这时,孙松月的一个手下走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孙松月点点头,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出门之前,他撂下一句话:“你不是喜欢牡丹图么?回头给你找一幅啊,等着。”
入夜之后,凌烟和凌宇飞依然秉烛长谈。
“祖父以前也想让你参与进来,但你终究已经定亲了,再出头露面恐怕顾家有意见啊。”凌宇飞是个很讲究很守旧的老人。
“祖父,让我干我也不行,我不是这块料,要不是您撑着,我早就退缩了。”凌烟坦诚地说,声音越来越低。
这是发自肺腑的话,就是后世她也未曾经历过如此急难险重的大事,在那个凡事讲规则**度的社会,一切行动都被纳入了该有的轨道。就好比买票坐车一样,路线是事先已经设定好的。
“那你对顾珺竹有什么看法?”凌宇飞心疼地看着孙女,想知道顾珺竹到底有没有给孙女带来精神上的伤害。
“在他让我们画押的时候,不过是个路人甲路人乙而已。我们家的情况已经如此了,也不是他造成的,给谁都是给。”凌烟无所谓地说。
“没想过他会因为我们家和他的关系手下留情么?”凌宇飞再问。
他以为戳到了凌烟的疼处。
可惜凌烟懂得并心甘情愿接受经商法则,她不想再伤害祖父,善意地劝解着:“祖父,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我们还是想想以后吧。”
其实,她内心最想问的问题是:“以后我们靠什么生活?凌家有没有可以变卖的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应一时之急呢?
深夜,五、六个黑衣蒙面人搭着人梯爬上墙头,跳进了凌家后花园。他们紧贴着墙根,轻车熟路地向着书房方向前进。
书房的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