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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驶出大明边关,进入朵颜卫腹地之后,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但是却不怎么颠簸,显然车夫的驾御术极好,道路也相当平坦。
车队越往北行,洪承畴越发地伤感起来。这天午后,他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想起了自己的故乡——
福建南安。印象中,那里也是一片蓝天白云。农人们在田地里种着水稻、油菜,少小离家的时候,他肩上扛着包袱,几度回头凝望,而后低头悄悄拭泪……
一股混合着酸楚的温热在心中散播开来,洪承畴好不容易忍住,才总算没有在看守他的校尉面前留下眼泪来。但是,他却怎么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思绪。
洪承畴开始想家,想高龄老母,妻妾儿女,也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的林林总总,从好不容易挣脱贫穷与饥饿的威胁道宦海的浮沉,乃至从西北转战辽东,最后到了此次带兵勤王。
洪承畴喃喃自语地道:“俱往矣!而今,兵败被俘,一路北上,竟是要去送死——”
突然间,他觉得不甘心!再一望车窗外的一片略显枯黄的草原,蓝天上偶尔飘过几朵云,草原上蒙古牧人放牧的大片牛羊,让他觉得生出了无限的生机,让他对生命产生了留恋……
车队又行进了三五日,抵达朵颜卫建昌城的时候,女真诸葛亮、劝降“三八红旗手”、拉拢专业户范文程范先生终于出现了。
而跟随范文程一起前来的,竟然是礼亲王代善和大阿哥豪格,规格乃是除了黄台吉本人之外,最高标准了!
代善、豪格、范文程等人亲自出建昌城三里地相迎,顿时让马车里的洪承畴受宠若惊!(未完待续。)
第428章 与虎谋皮()
蓟辽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到辽东的时候,张力正安排完海州卫城的防御,刚刚返回大本营锦州城中。
一收到消息,张力立刻召集高元良和卢象升前来官厅议事。
随着团山军势力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广,张力现在已经很少全员开会。毕竟很多将领都在各自的城池驻防,故而张力很多时候只找身边最重要的两人:高元良和卢象升。
两人刚一来到守御官厅,张力直接开门见山,将关内发生的剧变向二人简略地说了一遍。高元良以前出身辽东边军,乍听见蓟辽军全军覆灭,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卢象升听说祖大寿投降后金国,还得了个“抚远将军”的封赏,不由得面露鄙夷之色:“祖氏一族世沐国恩二百年,没想到祖大寿一朝变节,真乃数典忘祖之辈!”
张力微微颔首,他知道祖大寿的先祖是宣德年间便在辽东卫所混饭吃,掐指算来的话,确实有将近二百年了。
接下来,卢象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沉吟片刻,道:“洪亨九素来奸猾,恐怕不会死节。”
亨九是洪承畴的字,卢象升称呼他的字,说明对他至少目前为止还未投敌还是认可的。
高元良一脸凝重之色,道:“士大夫最讲究个脸面,那洪承畴官居二品,多次受到皇帝的褒奖,难道真的不要脸面,对鞑子摇尾乞怜?”
“大明朝官场之上——要脸的人,恐怕已经很少了!”张力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断定了洪承畴的下场。
顿了一顿,张力接着道:“洪承畴和祖大寿二贼,他日吾必手刃之!”
张力此话一出,卢象升和高元良又岂敢多言?很快,张力便岔开了话题,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反手递给了高元良。
高元良和卢象升一同看过之后,顿时大惊失色!
卢象升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张力。颤声道:“大人,这……这信中所言,是真的?……”
张力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是团山军情报部门打探而来。确凿无误。”
卢象升整个身子微微发出颤抖,显然这封信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高元良的反应则要温和许多,因为他不是出身士大夫阶层,就连读兵书也是跟随张力来团山堡之后才开始的。
张力冷冷地道:“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这段话是明成祖朱棣第二次北伐蒙古班师回朝在北京时说的,也就是所谓“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原文出处。
没错,夜生送来的那封密信,汇报的正是崇祯皇帝找大太监曹化淳派人与黄台吉议和之事!
议和,这等于是打朱棣的脸。违背祖训!
其实张力很清楚,历史上关于明清议和之事,主要有两次。第一次是圆嘟嘟那时,应该是圆嘟嘟私下与黄台吉接触,崇祯并不知情。所以圆嘟嘟死的很惨,凌迟——崇祯朝丧师辱国被杀的大臣多了,然而被凌迟的却凤毛麟角。
第二次是崇祯末年,兵部尚书陈新甲负责牵头与建奴暗中议和。这一次,可以肯定以及确定,绝对是崇祯皇帝的意思。不过。陈新甲此人也挺悲催,本来是暗中议和,结果让他搞砸了。
崇祯十五年,崇祯帝密令他与清兵图和议。一日。议和官员从边关发回议和条件的密函,陈新甲置于案上,其家童误以为是《塘报》,交给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事起泄露,群臣哗然!
陈新甲这二货不以为罪。反而自诩其功——这不是把“英明神武”的皇上架在火上烤吗?
所以,崇祯皇帝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自己绝无“议和”的意思,一切都是陈新甲自己搞事。而后将陈新甲在菜市口一刀咔擦,算是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
不过,张力对于“祖训”不“祖训”没有半分兴趣,只是很不爽一件事情——你崇祯皇帝严令大明所有军队勤王,再三催促各路大军与建奴死战,可背地里却去找黄台吉议和,这尼玛不是又要当**,又要立牌坊?
卢象升也正是此意,他想起了石景山死战不退的五千天雄军将士,不由得热泪盈眶……
“他议他的和,我们打我们的仗。”不多时,张力亲自下了决断。
卢象升和高元良纷纷点头,卢象升朗声道:“大人,若说万历、天启年间与建奴还有议和的可能,但是现在绝无半分成算。奴酋洪太现在一门心思入主中原的花花世界,说什么议和,那都是与虎谋皮!”
张力微微颔首,岔开了这个话题:“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原本是前往山东剿贼,可是在半路上他一听说蓟辽军全军覆灭,立刻便龟缩回了山海关保存实力。眼下蓟镇最大的军阀,便是他了。”
高元良眼睛微眯,开口道:“大人,您的意思,咱们团山军要入关?”
张力微微一笑,沉着地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日我团山军若入关,必如张少帅和林副帅之往事!”
高元良和卢象升自然听不懂“张少帅”和“林副帅”是谁,却也不敢多问,心中也只能瞎猜一二……
张力也懒得解释,张少帅带军入关,改旗易帜,委员长才赢得中原大战,国家算是堪堪统一;而林副帅带着东北野战军入关,对于后来的平津、淮海战役的胜利则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加上满清入关的话,细细算来,东北实在是个好地方呀——龙兴之地么!
张力收敛起心思,淡淡地道:“不入关不代表不扩充咱们的势力——唔,元良,最近我总是回忆起蓬莱县的往事——山东的百姓,相当悲惨呀!先前遭了孔有德的兵灾,现在又被流贼劫掠……唉!”
高元良登时喜出望外,张大人若是要占山东,可谓名正言顺。因为辽东在崇祯朝与山东那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省份”。张力督师辽东,那自然是要兼着提督山东的登莱军务了……(未完待续。)
第429章 伪君子()
朵颜卫建昌城中军大帐。
洪承畴一身青袍傲然立于帐内,主位上的礼亲王代善和大阿哥豪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特别是血气方刚的大阿哥豪格,若不是父亲黄台吉再三交待,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将洪承畴的狗头拧断……
洪承畴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豪格和代善,故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自个儿抬头看着帐篷顶,似乎压根也不想跟他二人多费口舌。
范文程将洪承畴的神态尽收眼底,略一沉吟之后,走到洪承畴跟前,开口说道:“久仰亨九先生横扫西北几省的威名,在下佩服得紧呐——”
洪承畴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范文程一来就送上一顶高帽子给自己,偏偏还那么妥帖。
要说这拉拢人的功夫,范文程真的已经修炼到了极致,他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打开了局面!
以洪承畴身份地位以及智商之高,范文程胡吹海赞,说他横扫辽东那就纯属扯淡。可是范文程说洪承畴横扫西北,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先前“三边总督”洪承畴在西北打得“闯王”高迎祥和“八大王”张献忠满地找牙,他自己也是引以为傲的……
拍马屁的精髓不在于说漂亮话,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在于要“挠到痒处”。很明显,洪承畴的“痒处”被范文程敏锐地捕捉到了。
“当不得先生夸奖……”洪承畴淡淡地回了一句,用上了“先生”二字,说明心思已经起了变化。
范文程意味深长地看了代善和豪格一眼,旋即转头对洪承畴道:“此番,大金国大汗听说亨九先生高风亮节,心中甚感钦佩。大汗本欲在建昌亲迎先生,但因明主三度派来使者议和,大汗不得不先回沈阳处理此事……”
范文程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洪承畴发出了一声惊呼:“什么?!天子遣使议和?!”
“是明主!”范文程一本正经地纠正着洪承畴的称呼,俨然早就不将崇祯看作什么“天子”,只配称为明国之主。
洪承畴也没功夫与范文程争论这些无谓的称呼。他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很快,洪承畴重重地摇了摇头,压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范文程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又不像空穴来风的样子。他想问个清楚,却明知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问话的资格,只得忍下了,任凭心中难受的感觉弥漫到了全身。
范文程非常老辣,他没有再继续与洪承畴说话。而是径直和代善、豪格说起话来。这几人偏偏又以满语交谈,洪承畴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耳畔一阵叽里呱啦的胡响,心里便分外的烦躁难受,强忍了许久才像是欺骗自己似的找到了一句纾解情绪的话:
“我只自求一死便是,心里还放着这许多事做什么?”
这么一想,洪承畴的内心果然平静了一些,耳边响动着的满语也就不那么难听了。他脸上的神情便登时变得更加的正气凛然,“视死如归”。
等到范文程派人将丰盛的美食摆到洪承畴面前的时候,他索性一口也不肯吃。甚至把两只眼睛都给闭上了。即使是连范文程亲自到他跟前来殷殷劝食,他还是满口的一个“死”字,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情景把大阿哥豪格看得急了,他一把拉过范文程来,悄悄地对他说:“范先生,这可如何是好?父汗交待要好生将他送到沈阳,招他归降……这才走了一半路程,他就要寻死觅活?”
范文程微微一笑,用更小的声音道:“大阿哥且宽心。他这是在做戏,延庆州大战到现在已经十数日了。他若真的要为明国尽忠殉职,被俘当天就可以绝食,哪里还用得着大老远的来到这朵颜卫的建昌城外才开始绝食?”
豪格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若真的想死的话,早就死了——而且。这一路上也没听见他想死啊!这会子如此矫揉造作,只怕是他想跟我们谈条件呢!”
顿了一顿,豪格皱眉对范文程道:“都说汉人奸猾,心眼多,难对付,看来果真如此!洪承畴这人也只有范先生您才对付得了!”
话一说完。豪格忽然意识到范文程也是汉人,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范先生何等人也,自然选择性地“压根也没听见”,他转身请示了代善,由礼亲王代善出面下令将洪承畴押到帐后关了起来。
范文程与代善、豪格将那丰盛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酒过三巡之后,才慢悠悠地去找洪承畴——有些时候太着急反而不好,晾一晾他,效果会好上许多。
到了帐后的囚禁处,范文程不急着现身,而是先闪在一旁,偷眼窥视着洪承畴的反应。
表面上,洪承畴是正气凛然的,他盘腿端坐,像个入定的老僧一般。但是,范文程仔细看时,却发现了洪承畴平静外表中展露出的一个破绽——洪承畴垂下的眼皮虽然没有张开来,却不时的发出